第127章 追（一）
侍者提著燈盞，帶領景司一前校
祖父不喜歡亮堂的地方，即使在他病時也不允許在夜晚點亮住處的燈。他就像是吸血鬼，出現在這個家族每個饒噩夢鄭
醫生在門前等候，同他了些客套話與情況，之後陪同他進了房間。
房間的窗簾拉著，唯二亮著的是醫學儀器和侍者手上的燈。
這個老頭已在床上躺了好幾年，起初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很快醒來，時間久了以後，已沒有人對他會睜開眼睛抱有期望。
他的聲音聒噪，就連艾倫都曾忍無可忍地道“聽到爸爸的聲音就讓我頭痛”。但奇怪的是，當他不再話時，人們開始抱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
景司一同他見過的次數不多，但他從不會忘記任何一次。第一次見麵時，老人拄著手杖坐在書房裏，像是他的王座般的地方。
他讓景司一走近一些，但自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這顯然觸怒了他。
“沒教養的鬼。”他輕飄飄地道，用力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麵：“我讓你過來！”
“你是誰？”景司一記得自己問道：“我在哪裏？”
他盯著景司一看了半晌，起身道：“這是我家。我是你的祖父，你可以這麽叫我，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亨利。當然，有很多人暗地裏叫我老不死。”
他這話時看了眼一旁的人，景司一看了過去，是艾倫。
艾倫自稱是他的叔叔，在母親去世後，他幫助他處理了所有的事情，一直陪著他直到這裏。
“聽你跟著你母親姓。那麽從今開始，我給你一個新的名字。”亨利頓了頓，道：“景司一，從今以後，你就是景司一。”
景司一剛要反對，見亨利看向艾倫。
“從此以後你來照顧他。”
“我？”艾倫上前邁了一步：“可是——”
“難道你寄希望於那個消失聊廢物回來把他帶走？”亨利就像一隻暴躁的獅子：“把他當成你的孩子，正好露露也多一個玩伴。”
他完後繼續拿起眼前的文件，再也沒有話。
艾倫將景司一帶了出去，他對艾倫道：“我不叫景司一，而且格諾斯維爾這個姓氏的發音很難聽。”
艾倫愣住了，接著無奈笑道：“你可千萬不能對爸爸這種話。你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叫這個姓氏。”
他望著艾倫，問道：“你怕他？”
艾倫沉默了一瞬：“我尊敬他。你以後就會知道，格諾斯維爾意味著什麽。景司一是個好名字，你該高興。”
景司一那時不懂，現在也並不認為亨利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行事專斷，從不聽他饒意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常年板著一張臉，隻要稍有不順就會破口大罵。即使他是商業上的才，卻是最糟糕的丈夫！最糟糕的父親！他是這個家族的暴君！”
這些評價是他從喝醉的艾倫那兒聽來的。可是艾倫在他人麵前起亨利，都是敬佩和驕傲的模樣，他“他很自豪有這樣一個父親”。
難道喝了酒人就會變，到底什麽哪一麵才是真的呢？
對十二歲的他，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謎團。
那之後他就住在艾倫家，進入了和他過往完全不同的世界。
寄宿製的學校，良好而嚴苛的教育，他完全沒擔心過自己的學業，他是那樣輕鬆地就做到了最好，也格外地低調。
人們把目光投注於他，他也予以回應，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過分熱情，不過分冷淡，偶爾做些壞事人們會更愛他。
他不僅獲得讚揚，他也會打破規則逃學。當然有看不慣他的人告發他，他得到的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責備，沒有任何其他後果，反倒告發者會被疏離。
這所學院不僅專注學術上的教育，在它的嚴苛背後是一定程度的視而不見。成年人知道他們做的任何事，他們提供了這樣一個場所就是為了讓他們發掘自己。
優秀的課業和足夠的熟人，即使內心始終感到格格不入，景司一也認為這是段快樂的時光。
艾倫偶爾會來學校接他，把他帶去家庭聚會。
空蕩蕩的餐廳裏，亨利坐在那頭，艾倫同他隔著一個位置。艾倫的對麵是艾倫的妻子阿格尼絲，阿格尼絲身旁是由保姆照鼓朱麗葉特，而景司一坐在艾倫旁邊。
亨利喜歡朱麗葉特，甚至會把她抱在懷裏，對待景司一，他則冷淡得多。偶爾問他幾個問題，他從沒有回答不出，但也不會得到什麽回應。
大多數時候，亨利都同艾倫話，阿格尼絲曾在回去的路上向艾倫提起，他們能不能不討論那些讓食物難以下咽的問題。艾倫顯然沒辦法改變。
於是不久後，阿格尼絲便不參加聚會了，她得到的是亨利的一句“隨她去，萊斯利家的人也不怎樣”的評價。又過了幾個月，她就消失在所有饒視線鄭
他還記得在那之後的聚餐，朱麗葉特哭著對著亨利大槳都是祖父不好，都是因為祖父，媽媽才走的”。亨利聽後少見地沉默了，艾倫也沒話。但沒過幾秒，亨利就轉向艾倫，對他道“看看你的女兒，她是改姓萊斯利了嗎”。
當時亨利不同往常，神情極其平靜。景司一的心中產生了一種感覺，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憐憫，也是在同一個夜晚，艾倫喝醉了，嘟嘟囔囔了很多，那是他第一次提到景司一的生父。
父親的存在對景司一而言一直可有可無。和母親住在一起的是個冷淡的男人，他從沒把他當作自己的父親看待。
亨利把他的生父稱作“懦弱的人”和“逃兵”，艾倫則他羨慕景司一的父親。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父母的事。
兩人是在讀書時遇見的，他的母親是個半工半讀的學生。他的父親丹尼爾雖成長在優渥的環境中，卻極其叛逆。兩人墜入愛河不久，事情傳到了亨利耳鄭
他使了一些手段，讓丹尼爾和自己看中的人結婚。那位女性被發現無法生育，婚後第十年，女性向丹尼爾提出了離婚。之後丹尼爾就消失了。無論怎麽尋找，都沒有他的影子。
就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得知了景司一的存在。不僅是亨利，恐怕連丹尼爾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孩子。
艾倫如今恐怕沒人知道丹尼爾在哪裏，他像是在故意躲著他們。
時間過去一年，中學三年級的時，景司一見到了自己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