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要忘記我
飛機逐漸遠去，成了一個黑點。
“有一點兒寂寞嗎？”卉葉看向景司一。
“我已經習慣了分離，不過現在有你在這裏，我並不寂寞。”
他總是坦然地出類似告白的話，讓卉葉不知要怎樣反應。
“她讓我聖誕節和你一起去霧郡。”卉葉扭過頭：“如果沒其他事的話，和你一起去也沒什麽。”
景司一笑了，他的眸子在陽光下同寶石一般，神情則似水一般柔和。他俯身吻了卉葉，她提前察覺到他想做什麽，幾乎是下意識地迎了上去。
離別的情緒，湛藍的空，相碰的柔軟，卉葉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還有同他在一起的每一。
往年的九月都是陰鬱，痛苦的回憶開始回放，恐怖的日子就要到來，但現在她竟然能感到些許快樂。
可是……她現在還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是偷跑出來的，要回去了。”卉葉往後退了一步。
“卉葉。”
“嗯？”她看著景司一：“怎麽了？”
“……不，沒什麽。”景司一露出淺笑，撫過她的頭發：“好好待在家裏，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了。”
“真的？聽上去你在計劃什麽。”卉葉笑道：“那我就等你在我樓下唱歌了，羅密歐。”
“糟糕的比喻。”景司一勾起唇角。
卉葉朝他揮了揮手，坐上了回程的車。
戀愛是會這樣的吧，因分別感到難受，因重聚感到歡悅。如今她的心髒還在怦怦直跳，她是愛上他了。
下一瞬，司機忽然緊急刹車。卉葉的差點兒咬到舌頭，還好係了安全帶，腦袋沒撞在椅子上。
“姐你沒事吧？”保鏢道：“突然有人衝到了馬路上。”
卉葉往前看去，見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正在緩慢地通過車前。
“坐輪椅一個人出門肯定很難，體諒一下吧。”卉葉揉了揉發暈的腦袋：“你們都沒事吧？”
“沒事。就是和前麵的車分開了。我們要等一個紅燈。”
“那輪椅還真踩到點上了。”卉葉看著窗外人流：“要不我們在外麵喝一個下午茶再回去？”
“不校太太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保鏢正聲道：“平常出門前後都不會跟著車，現在是什麽情況您應該明白。”
“嗯。”
實際上，她覺得沒有必要這麽緊張，都坐在防彈車裏了，完全不用擔心。[但景司一的生活就是要擔心這些的]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還沒過馬路，又顛簸了一下。
“輪胎好像紮到了什麽，可能是爆胎了。”司機放緩了車速。
保鏢皺了下眉頭：“能開回去嗎？”
“不過以防萬一，我覺得還是換輛車，我開這輛回去。”司機喃喃道：“按道理不太可能啊，這輪胎可是軍工品質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我們坐後麵那輛？”卉葉問道。
事情還真是一來來一串。
車子緩緩靠在一邊，保鏢先下打開車門，卉葉也下了車。兩輛車之間隻隔著兩米，然而就在走過這短短距離之間，身後的保鏢轟然倒下。
卉葉回頭看去，見保鏢單膝跪地，抬手捂著頭，鬆手後手心裏沾紅色的液體。
有路人察覺到，身體猛地往旁邊閃躲，緊接著同漣漪一般，人們不斷往旁邊跑去。
那一刻，卉葉渾身的血液都仿佛沸騰了，好像是站在夢與現實的交接處。
“姐，快上車。”保鏢叫道。
可是我不能丟下你不管，躊躇的那瞬間，她就被人拽住了。
被打中的保鏢站起身給了那人一拳，身體又是一弓，似乎又被擊中了。
不知從哪兒一瞬間冒出了十幾個戴著口罩的人，明明距離車門就幾步距離，她卻完全被包圍了。
後麵車的保鏢也下來了，一時現場成了混戰狀態。怎麽回事？
有人要抓住她的手，卉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撞了過去。路人也一片混亂，她隻能在人群中衝出一條路。
隻能跑了，永遠都是這樣，這樣不是什麽都沒改變嗎！
卉葉超前奔跑著，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人。那人坐在輪椅上，一頭銀灰短發，麵龐因狂熱而染上了一絲紅色，眼睛也是。他不認識這個人，但這個人在笑，好像笑了很久，就同她夢裏的那樣。
烏雲遮蔽了月亮，哥哥倒在地上，少年看著她笑了起來，將手裏的東西扔到了她腳下。
“撿起來。”他道。
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來對準了他，她的心已被黑暗吞噬。
“開槍啊。”他笑著戳著胸口：“對準這裏。”
那一刻她唯有悲痛與憎恨，於是扣動了扳機，緊接著她便失去了意識。
“按照約定，我來找你了。”她好像聽見那人道：“跑快一點，我就要抓住你了。”
卉葉的腳步停下了，她再也無法動彈。
“卉葉姐！”一個聲音將她喚醒，隨之一個頭盔飛過她身邊，砸中了追來的人：“上車！”
她不知道梁致信怎麽會在這裏，隻是呆呆地站著，看著人行道，坐著輪椅的人已經不見了，但他的確出現在了那裏。
蘭玖回來了。
啊，她以為自己已經能夠麵對，可是沒想到——
——距離哥哥去世剛一個月，她的生活同以往並無太多變化，每日照常去學校，上課外班，回到家中和家人在一起。
因為母親忘記了哥哥，房子裏有關哥哥的東西全都被收了起來，似乎這個人根本不存在過。
她時常一個人坐在哥哥空蕩蕩的房間裏，她知道流再多眼淚哥哥也無法回來了。
那日放學後，她同往常一樣離開教室，到校門口和保鏢一起回家。
但在距校門口一段距離的樹下，一人坐在輪椅上，正看著這邊。
雖她沒看清過蘭三的模樣，但她知道輪椅上的人是他。他應該在住院，有警方看守著，怎麽能到這裏來？怎麽會進到學校裏？
卉葉咬緊了嘴唇，死死地瞪著他。那晚的傷口尚未愈合，她察覺到自己的右手連帶著全身都在顫抖，隻要稍有動作就可能跪倒在地上。
蘭三坐著輪椅過來了，他在笑，笑著對她道：“不要忘記我。”
在人群的吵嚷聲中，卉葉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會再來找你的，讓你和你家付出沉重的代價。”
留下這句話，蘭三消失在人群鄭卉葉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感到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她原以為噩夢已經結束，但那正是噩夢的開始。
“卉葉姐——”
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緊接著眼前便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