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吧(二)
卉葉近十年沒進酒吧了。
屢次拒絕梁致純,她給出了很多理由,比如:酒量不好,酒吧太吵……但主因是她在酒吧裏有過很不好的回憶。
十二歲那年,家裏送她到霧郡的女校讀中學,卉葉非常不習慣當地陰雨連綿的氣。
開完新生歡迎會回宿舍後,學姐就給新入生來了一個下馬威——每個新生都要完成一項任務,否則就就要受懲罰。
這個活動是學校的傳統。任務基本是惡作劇,抽簽分配。卉葉的室友抽中到學校雕像上塗鴉,擔心到一夜未眠。
之所以擔心,是因為如果失敗,就不要想過上正常的校園生活。首先是大家的嘲諷,每每在走廊或宿舍遇到都會笑話你;其次是同學的冷落,沒人願意和你話,或組成學習組。
在三年的排擠和被學校記處分的可能中,卉葉選了後者。位於異國他鄉,她沒有任何庇護,隻能靠自己融入。
而她抽到的,是去酒吧點一杯威士忌,
隔周末,卉葉被幾個學姐帶著離開學校,去到酒吧附近的街道上。
霧郡的酒吧有三種。一種是晚上才開的夜店,一種是提供簡單零食酒水、有舞廳的酒吧,這兩種未成年人都不得入內。
卉葉以為自己要去的是第二種,實際上被帶去的是提供食物,適合朋友和家庭聚餐的酒館。
讓新生不安也是惡作劇的一部分。
學姐借口要讓卉葉通過酒吧的保安檢查,給她做了好一番打扮。她被套上哥特裙子,踩著高跟鞋,還被畫了一個濃妝。就這樣被迫扮演著醜,站上了舞台中央。
雖然酒吧老板知道是學校裏的惡作劇,賣給了她威士忌。但在之後遇到的事卻給卉葉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很不幸的是,LaNotte的外觀和她當時去的那家酒吧有些相似。
卉葉站在酒吧門旁,仿佛成了十二歲那年不敢反抗學姐們的女孩。
一時腦熱答應了梁致純,現在也並不是不敢進,但這幢建築讓她想到當年讓她整整一年沒能出話的事故,
手心不自覺地出汗了,卉葉在路邊的樟樹影旁徘徊,她想:隻要有人推開門,她就跟著進。
這時一輛車駛入這條街道,在馬路對麵停了下來。
黑色的SUV,外表樸實低調。車燈暗下去後,駕駛座的門打開,一條大長腿從車內跨了出來。
無比寂靜的夜晚。
幢幢樓房中除了少數幾個窗口亮著燈,所見之處的亮光唯有街道上每隔幾米的盞盞白熾燈。
景司一靠在車上,點燃了一根煙,一簇星火亮起又滅去,照亮了他冷峻的麵龐。
白色的煙霧在空中散去,他站在路燈打下的餘韻中,掃過對麵的街道,一眼就看到了街道上唯一的人。
暖色路燈落了女人半身,她穿著酒紅色的長袖襯衫和寬鬆的闊腿褲,簡單穿著煩襯得她身形纖細,氣質出眾。
過了兩秒,女人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什麽,接著便與他對上了視線。即使隔了段距離,也能辨出女人麵容姣好,年齡並不大。
兩人隔著街道凝視著彼此,景司一手中的煙慢慢燃燒著,同翠石般深綠色的眼睛將那點點火光都容納進去,透出不可言喻的尊貴福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先前一直躊躇著的女人忽然轉身,走向酒吧大門。
………
進入酒吧後,卉葉總算得以喘息。
她很不喜歡煙味,對煙味又敏福偏偏有個黑衣男在抽煙,隔著條馬路都聞得到。
想著躲開煙味,等到回過神來,她已大力推開酒吧的門走了進來。
果然避開不喜歡的事是克服內心不安,促使人行動起來的最快方式。
酒吧裏放著柔和的音樂,很多人在跳舞,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遊戲額嘈雜,氣氛倒還不錯。
人有些多,她隻瞥見兩點鍾方向有一角酒櫃。
穿行在攢動的人頭中,卉葉還是感到有些緊張,但沒有過度反應。
——直到手腕突然被抓住。
卉葉猛然回頭,一個喝得微醺的男人把臉湊了過來,道:“美女,和我跳個舞行嗎?”
厭惡的感覺一個激靈,從手腕躥到了渾身上下每一處,卉葉僵在原地,感到自己的大腦和音樂一起嗡嗡作響。
她嘴唇顫動,麵對放大的臉往後退了一步。
“放手!”她大力地甩開手,聲音幾乎要衝破自己的耳膜。
她的聲音沒能劃破DJ的音樂,但使附近的幾人側目,猶如落進池中的石子,泛起了漣漪。
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卉葉轉身穿過人群,就朝門口快步走去。內心的黑洞逐漸擴大。
糟糕……不能這樣,她不能被過去的記憶——
“阿葉!”
一個聲音響起。
卉葉轉頭,見梁致純笑嘻嘻地看著她,露出兩顆標誌性的虎牙。
周圍的音樂聲慢慢回到耳中,卉葉怔怔地看著梁致純,回身抱住了她。
梁致純愣了一下,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卉葉已經到了門口卻遲遲沒進來,她便到門口找她,在人群中看到卉葉的背景後叫住她,沒想到卻見一向冷靜的卉葉滿臉茫然,還抱住了她。
是為上午的事傷心?
“好好好,你這就哭個夠吧!”梁致純也回抱住卉葉,拍了拍她的後背。
“美女跑這麽快,原來是要去找另一個美女!正好!大哥請你們兩人一起喝幾杯。”
見陌生人要拽住卉葉,梁致純心下明了了。
卉葉一向排斥和異性肢體接觸接觸,原來是被這個人騷擾了。
看著一臉醉意的大叔,梁致純又往後掃去,見到和他一起來的二三同伴在卡座上,正朝這邊招手,還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