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日
街道上大雨磅礴，雨水從空中傾倒下來，像是要把世界吞沒。
門鈴被按響，女人抬起傘，露出一張略顯柔弱而憔悴的麵龐。
她對著攝像頭，揚起傘道：“你好，我是甄莉。”
鐵門打開，一輛黑色轎車開了出來。一位身著正裝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撐開了黑色的大傘，走到甄莉身旁，為她拉開了車門。
車子駛過花園，五分鍾後來到主樓前。
甄莉從車上走下，女仆上前要接過她的大衣和外套，她擺擺手拒絕，直接走到了客廳。
一位身著長裙的女性倚靠在沙發上，一頭柔軟的褐色卷發披散著，劉海下是水藍色的眼睛，神情柔和。
林茜看向甄莉：“莉莉，怎麽突然過來？”
“林姨，我找阿葉有些事。”甄莉笑了笑。
“已經叫了她，一會兒就下來了。你怎麽抖成這樣？”林茜示意女仆拿毯子來。
“外麵在下雨。”甄莉回道，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她接過女仆端來的茶，將毯子披在了身上。
歌劇的唱段流淌在廳中，林茜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膝蓋上攤著本書：“大半年沒見到你，我還想著下次見麵就是葉子和南毅婚禮上了。”
甄莉怔了一下，垂頭看向茶杯，抿住了嘴唇。
“莉莉，你怎麽了？”林茜有些擔憂地問道：“著涼了？我讓人開暖氣，你去房間裏休息一下？”
“不是的，林姨。”甄莉深吸了一口氣，將茶杯放在麵前的桌上：“葉子沒和您吧，我——”
“你來做什麽？”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克製著的怒意。
甄莉連忙起身，毯子從她身上滑落。她看向身後，吐出兩個字：“葉子。”
來人身材高挑，及踝酒紅長裙外披了一件格紋長衫。她未施粉黛，麵龐精致柔和，一頭褐色卷發在腦後紮起，顯出少女嬌俏。
“你最近好嗎？”甄莉走上前問道：“外麵下大雨了，我想起以前——”
“若還是朋友，我會有耐心聊。現在已經不是了，沒必要虛情假意。”卉葉看著不速之客，眉頭微皺。
林茜感到卉葉語氣不善，翻書的手停了下來。
甄莉垂下眼睛，彎腰拿起包，從裏麵拿出一張單子，遞給了卉葉。
“我懷孕了……”甄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是南毅的孩子。”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
“什麽？”林茜微微坐起身，聲音尖銳：“莉莉你什麽？誰的孩子？”
卉葉僵了一秒，拿過診斷報告。上麵寫著專業名詞和一係列數字，最顯眼的是蓋在中心的紅色章子，赫然刻著：確診懷裕
她捏著報告單掃過甄莉的肚子。
“已經兩個月了。”甄莉上前要拉卉葉的手，卉葉後退了一步，甄莉落了個空，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求求你，阿葉，和南毅分手吧……”她拉住卉葉的裙擺，仰頭看著卉葉，淚水劃過麵龐：“我肚子裏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沒有他，我和孩子都活不下去了。”
卉葉木然地看著甄莉，半晌抬頭望向母親。林茜靠在沙發上，抬手顏麵，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卉葉與甄莉認識多年，幾乎知道甄莉家的所有事情，比如她的母親是改嫁進甄家的。
甄莉從覺得因為和繼父沒有血緣關係，不受甄家饒寵愛，也曾無數次和卉葉以後一定要找一個能夠做好父親的男人，兩個人一起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這些少女時談論過的真話語如今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進卉葉的心裏。
時間仿佛半個世紀那樣漫長。
看著甄莉哭到要昏過去的模樣，卉葉淡淡開口：“我答應你。你可以離開了，來個人送客吧。”
她一字一頓完，轉身離開客廳，拋下了身後的一牽
甄莉抓著她裙擺的手放開，一下撐在霖上，報告單從空中飄落。
卉葉上樓快步回到房間，隨手鎖上了門。她的手心反按在門把上幾秒，背部貼著門背，幾乎滑坐到地上。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走到桌邊，拿起手機，按下通訊快捷鍵。
電話沒過幾秒就被接起，一個溫和的男聲叫道：“阿葉。”
“易南毅，甄莉在我家，她懷了你的孩子。我們的婚禮取消，徹底分手，不要來找我。”
沒等易南毅回應，卉葉便掛斷羚話，撥了另一個號碼。
這個響的時間久一些，過了一會兒才被接起，一個中年男聲道：“卉葉。”
“爸，我要取消和易南毅的婚禮。”卉葉道。
電話那頭的卉斯曄頓了一下，隻吐出了一個字：“好。”
卉葉：“……您不問為什麽嗎？”
卉斯曄並沒話。
在這沉默當中，卉葉明了，極其疲憊地輕笑道：“原來爸你早就知道了。”
發現甄莉插足是一個月前，距離她和易南毅的婚禮三個月的時候。
她的高中學妹兼好友——梁致純——拿來了一個文件夾，裏麵是甄莉和易南毅摟在一起的照片以及一張光盤。
卉葉這才知道，她埋頭工作時，她的未婚夫和閨蜜一起出去旅行，住在一家酒店，還睡到了一張床上。
卉葉當晚去易家找到易南毅，平心靜氣地把文件夾遞給了易南毅，一句話也沒。
易南毅看了文件夾後臉色煞白，自己是一時鬼迷心竅，他還愛著卉葉，求卉葉原諒他。
卉葉思考了一分鍾就做出了決定。
對於卉葉而言，結婚不過是為了讓父母放心。所以她決定掩蓋醜聞，繼續婚禮。
本以為事情已經平息，誰知甄莉消失了兩個月後卷土重來，直接出現在卉家，帶來了她肚子裏的重磅炸彈。
“易二和甄家的去了卉氏旗下的酒店，我怎麽會不清楚？”卉斯曄不快不慢道：你要叫上梁家三女兒擺平，繼續和易二結婚，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相信你。”
“您相信我……”卉葉閉上眼睛，手撐著桌邊，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在這“相信”中包含著兩種含義：一是我相信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二是我相信就算是不正確的選擇，你也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卉斯曄道：“我馬上要開會，放電話了。”
那頭傳來斷線的嘟嘟聲，卉葉垂下了手，電話從她手心滑落，掉在地毯上。
房間裏極其安靜，連雨聲都聽不到。
卉葉倒在椅子裏，看著花板，腦袋有些嗡嗡作響。
地毯上的電話不斷震動著。瞥見屏幕上的南毅二字，卉葉起身撿起電話，拉開通往陽台的門，將電話往外一扔，一係列動作極其流暢。
那震動消失在了雨幕當中，隨即一道閃電落下。
卉葉望著窗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抬手用力打在臉上：“工作！開始工作！”
她轉身走出房間，回到了頂樓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