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沒過兩天，慕容白和雲畫岫來將軍府接霜瑜和寒時去葉城。
在慕容白來接寒時的前一天，許晟悄悄來了將軍府探望寒時。
許晟一見寒時便單膝跪地，“許晟見過安定郡主！”
“許大哥快起來！”寒時立刻去扶起許晟。
花嬤嬤顯然也與許晟比較熟悉，她連忙去廚房煮了許晟最愛的烏龍茶。
“郡主，你在這錦都過的還好嗎？”許晟關切的問。
寒時笑了笑：“一切都好，”然而看著許晟懷疑的目光，寒時失笑：“真的，這裏什麽都好，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有一些不習慣，後來就好了……”
許晟不讚同的看著寒時：“你沒說實話，邊疆消息閉塞，但不代表我們真的對錦都的事一無所知。”緩緩歎了口氣：“若是將軍還在，那會讓你受這等窩囊氣和苦楚？之前聽聞你失蹤，生死未明，可急壞了我們一群大老粗！”
“我們當時都恨不得插雙翅膀飛去找你！”
寒時道：“是寒時的不對，沒保護好自己讓你們擔心了。”
許晟道：“你放心，將軍雖然不在了，但我們邊疆一群大老粗不會不管你，有誰欺負你，你隻管告訴我們，我們無論怎麽樣都要替你出氣！”
寒時的眼眶紅了紅，自從來到這錦都便是獨身一人，這時遇到了許晟才有點像是背後有了後盾，再也不必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擔心受怕。
許晟說：“來了錦都後你變了很多，都不愛笑了，就算是笑也很勉強。你從前是那麽調皮活潑，現在卻安安靜靜的，如果不是隻隔了三四個月沒見，你也沒長變模樣，我真的不敢認你了！”
寒時被許晟的話逗笑了，“我哪有調皮？”
“哈哈哈，是不調皮，是愛搗蛋！”許晟開懷笑道。他以前就愛逗寒時。
“對了，許大哥，你知道錦瑄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寒時正色問道。
許晟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左右瞅瞅有沒有人，然後湊到寒時耳邊小聲道：“我跟你說了吧，不用擔心，一切都在世子掌握之中。”
寒時麵帶驚訝的看著許晟。
許晟點點頭。
寒時也小聲的湊過去道：“錦州王也這事知道麽？”
許晟搖搖頭，叮囑道：“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加你就五個人知道。”
“這也太危險了吧！”寒時驚訝道：“不說自己冒險，還讓別人擔心，而且就因為這事，錦州王怒極攻心，醒了還下令絞殺了錦都城所有的海人！”
“寒時，”許晟歎道：“我在邊疆也與許多海人打過交道，我知道海人族是無辜的，但是你不能表達出對他們的不忍和憐憫，因為你是人族，你是安定郡主，你的父親是抗擊海人族的大將。你，身不由己。”
寒時一時無言。
許晟又道：“其實這次決定這麽冒險，還為了將錦州朝野上下的異心全部挑出來。這就是權謀者，為了肅清朝野竟然不惜以身試險，成王敗寇，贏者得天下！”
“寒時，我們都以為錦瑄不適合你，”許晟道：“不過他好像對你動心了，但是這點心動還不足以讓他為了你停下自己的腳步，以你的性格，也許你們最終還是會漸行漸遠。”
寒時垂下眼簾，“我知道，我拒絕過錦瑄，但是他說等我及笄後再做決定。”
“你現在的決定呢？”許晟問。
寒時苦笑一下：“還是一樣……許大哥，”她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哽咽。
許晟一下子就被嚇到了，“你，你別哭啊，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是不是怕到時候他不願意？你別擔心，就算他是世子，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們也都支持你，你別怕！”
寒時搖搖頭，原來她依舊是害怕的，“沒事。”
寒時決定把自己隻剩下幾年壽命的事深深埋在心底，“我隻是太感動了，真的。”
許晟狐疑的看了寒時一眼，“有事可別埋在心底，你說出來，不管再難，也總有法子解決的。”
許晟又與寒時講了許多這幾個月在邊疆發生的事。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霜將軍……反正就是十二月份錦州王新派來的那個將軍，一來便撤了好幾個重要位置的兄的，連我和你王大哥都有些被壓製，雖然官位沒變，但手裏的權利明顯縮水了一半。”
“還有，那個將軍一來就下令我們去捕捉海人族，還要活得，”說到這個，許晟撇撇嘴：“我們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他之說是王上要求的，又見我們不樂意，軍中大量人反對，於是用了自己從錦都帶來的人去秘密做這件事。當時花嬤嬤還在那裏。”
花嬤嬤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並且早就和寒時說過。
“其實，”許晟歎道：“海人會聚集起來反抗人族，也是人族自找的。”
這些年人族對海人族的剝削他全部都看在眼裏，即使於心不忍卻也無能為力，而霜風眠死後，來接替他的新將軍對待海人的手段更是讓人膽顫。
那個新將軍手下的手段可不會如許晟他們手下兵卒那麽溫和，第一天下海，用極其殘酷的手段捕捉了將近一百隻海人，因為他們隻乘坐了三條船，很多海人都是被繩子累著雙手從海裏拖回來的。
一些弱小的，年邁的海人甚至因為這樣被拖回岸上而死去。
新將軍隻要活著的海人，他把死了的海人的眼珠子都挖出來，心鱗全部都拔下來，隻要是值錢的，能換錢的任由他的手下從海人身上挖下來，之後把一無是處的屍身就近扔進海裏。
那樣殘忍的畫麵見過就不會忘卻，簡直就像是人間煉獄。
那段時間，將近半個月，潮起潮落，海麵都飄蕩著海人族的屍身，海浪帶著一股難聞的血腥氣。
“也不知道他們要活著的海人族幹嘛，還專門用了畫了一個傳送陣。”許晟道：“還好你傳信讓花嬤嬤到錦都來，新將軍剛來的時候捕捉的海人倒是挺多的，那段時間每天岸上都沾滿了鮮紅的血，岸上就像是蓋了一層紅色的布一樣，後麵捉回來的海人就越來越少，而且新將軍帶出去的人也開始減少和受傷。我們本以為他會就此停止，沒想到他居然喪心病狂的每次帶更多的人去抓。”
寒時對錦州王下令抓海人的事若有所思。
很難不讓人想到這件事沒有陰謀。到底是什麽能讓一個將軍不惜傷亡的代價依舊下海捕捉海人？
這幾個月來邊疆除了緊張的戰事之外便沒有什麽好講的了。
“世子打仗的天賦隨了錦州王，不過還略勝一籌，甚至能在這個年齡有這麽深的陳府還能豁得出去，真的很難得。”許晟總結道：“他是難得的帝王將相之才。”
許晟和寒時說完話已經貼近午時，寒時留著許晟在府裏吃了飯才放人走。
走前許晟默默寒時的頭，頗為感慨的說道：“上一回見你你還不到我的前胸這麽矮，現在快要長到我的肩膀這麽高了。時間過得真快。”
寒時的眼角泛出一些淚意。
“好了，不必送我，下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你可要再長高一些，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總有一天會長得比我高，然後一拳把我揍趴下！”響起以前的童言童語，許晟忍不住笑了笑。
寒時注視著那挺拔英姿一步一步堅定的走著，淚意翻湧，視線逐漸模糊。
……
翌日，辰時，初升的暖陽暖融融的灑下來。
慕容白來接寒時和霜瑜隨行車輛裏還有一輛惹眼的紅色馬車。
一共六輛馬車，兩輛馬車被趕到將軍府了裏停。
寒時帶著阿羅站在廊簷下。
花嬤嬤正在指揮阿羅和茶煙往車上搬東西。
紅色馬車的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來，少年清澈的聲音道：“安定郡主。”
寒時抬頭，眸中便映照出一個紅衣墨發的少年模樣，“寧世子。”
照樣是紅衣張揚，少年眼中完全沒有當日在金殿被揭穿陰謀的懊惱與不悅，“今天要與你們一同走一段了。”
要離開錦州去往梅州，最近的路的確是要穿過葉城。
不等寒時說話，他又道：“明日封的十萬禁衛軍與新封賞的中郎將和校尉便要隨著許副將啟程去邊疆了。”
寒時抬眼看著他，淡淡道：“與我有什麽幹係？”
寧亦棠似乎被寒時噎了一下，他頓了頓，失笑道：“是呀，與你有什麽關係。”
那頭花嬤嬤大聲喊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快上車吧，早點去。”
寒時朝寧亦棠點點頭，轉身找霜瑜上車。
車隊很快就啟程了，自從打聽到原先霜瑜的事，慕容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把霜瑜帶回葉城去讓家中兩位老人看看。
這幾天慕容白破了很大一筆財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確定霜瑜是他慕容家的人。
馬車承載著重物，車輪咕嚕咕嚕的輾過平整的青石板。
三月的錦都，春寒料峭，街邊零星種了些柳樹或梧桐，微風撫過樹梢，帶著柳枝舞動起來，陽光透過枝條照在地麵，呈現出斑駁的光影。
街上已經有愛美的女子脫下厚重的棉衣，換上輕薄的如流霞般的紗衣。
霜瑜掀開車窗簾，陡然一陣涼風襲來，被吹的一個激靈。
她吐了吐舌頭，又把窗簾給關的嚴嚴實實的。
因為慕容白的迫不及待，車隊在當晚就抵達了葉城。
寒時的骨頭架子都要被顛簸散了。
霜瑜臭著一張臉，目光不善。
天色已晚，寧亦棠隻好在葉城將就一晚，明日再啟程。
因為慕容白早就傳書回來了，所以慕容家的人早就等在城門口，一見自家少爺的馬車，立刻迎了上去，把諸人帶到慕容家落腳的地方。
慕容白的父親慕容臨目前是慕容家的家主，他擅長做生意，幾乎在十六州各處都有房產。
在葉城的是一座七進大院。
慕容老爺子和慕容老夫人因為知道自己大兒子還有血脈遺留在外麵，早就激動的站在大門口迎接了。
寒時牽著霜瑜的手跟在慕容白身後，結果一進門就被抱進一個老婦人的懷裏。
老夫人抱著寒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把寒時嚇了一跳。
“祖母，你這是幹什麽？”慕容白眨眨眼，一臉懵的看著他的祖母。
慕容老夫人抱著寒時，哭道：“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回了慕容家，以後再不會讓你受委屈！”
寒時：“……”
一旁的慕容老爺子兩鬢斑白，一雙眼炯炯有神，他看著被老婆子抱在懷裏的孫女，眼眶也紅了，這麽些年，老婆子雖然嘴裏不說，但他知道，她想大兒子，那是飽含著期待出生的孩子，從小淳淳教導，身上寄托著期許的孩子，就這麽英年早逝，最難過的出了他這個老頭子，就是他的老婆子了。
慕容白拍了拍額頭，恨不得把自己拍暈過去一了百了。他拽過一旁早就困得不行了的霜瑜，道：“這才是我妹妹！”
“啊？”慕容老夫人聞言立刻放開了懷裏的小姑娘，抬頭看了眼霜瑜，這一看卻不得了了，慕容老夫人的嘴張大的恨不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慕容老爺子見自己夫人表情這麽奇怪，也向著霜瑜看過去，於是手裏拄著的拐杖梆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雲畫岫站在後麵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眼底有些涼薄。
“這……這……”慕容老爺子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慕容老夫人趕緊一把撈起霜瑜抱在懷裏，“孩子，你受苦了呀！”
這回哭的更厲害了，她當然知道霜瑜就是秦素樊的女兒，原來叫慕容綺繡，她也從自己的女兒慕容妃那裏聽過一些秦素樊為了討好秦姒卿對自己女兒做過的混帳事。
當時覺得是笑話，聽過一笑了之，現在想起來卻是心痛難忍，“你的姑姑好狠的心！你可是他大哥唯一的血脈了呀！”
慕容老爺子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以後有人護著你！”
什麽什麽？霜瑜清醒過來，一時間有些暈暈乎乎的，不等她弄清楚狀況，一群人又簇擁著她進了一間超級豪華的廂房。
八個好看溫柔的丫鬟圍著霜瑜。
慕容老夫人的目光一隻粘在霜瑜身上，霜瑜有些毛骨悚然。
寒時在慕容白的帶領下找到霜瑜的時候，她已經料理好了慕容家二老，正坐在美人踏上，兩個丫鬟捏肩，兩個丫鬟捶腿，兩個丫鬟拿糕點喂她，剩下兩個丫鬟被她打發出去準備衣物和洗澡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