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海人（一）

  午後陽光正好，李夫人命人搬了一張藤椅放在薔薇花架旁邊，並覆蓋上一張柔軟的毛毯。雖值隆冬，這幾天還下了場大雪，可是花架上的薔薇正開的十分明豔，隔得老遠都能聞到馥鬱的香味。陽光透過花架，細細碎碎的照在藤椅上。而驚奇的是一架子紅如火的薔薇裏竟然有一朵白如雪。


  “阿時乖，和外祖母去藤椅上坐著曬曬太陽。”李夫人牽著寒時坐到了椅子上，她將寒時抱在懷裏，親手將那朵白薔薇折了來，然後比了比，簪在了寒時柔軟的發髻裏，“真好看。”


  李相權傾朝野，李夫人備受寵愛，她想要什麽都不是什麽事兒，譬如這隆冬裏盛開的一架子薔薇花。


  “外祖母，阿時什麽時候才可以回家？”寒時伏在李夫人的懷裏，環著她的腰，李夫人今日穿的是一件淡色綢絲夾襖，滑滑的，不抱緊，寒時都要怕自己會滑下去。


  寒時早慧，母親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她自幼跟在雙親身邊生活在邊境，無拘無束慣了，父母走後，她越發不適應內地裏的生活，特別是李府，讓她覺得壓抑。此時離她剛回錦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畢竟不是自己家，不能穿白衣為父母守孝，就隻好穿的素一點，頭上不戴金戴銀。


  李夫人摸了摸寒時的頭輕歎道，“你還小呢，權且將這相府當做家吧，等你及笄了再回將軍府。”


  及笄？錦州的女子十六歲行及笄，而後定親，寒時有些煩悶，她不喜歡這裏，雖然繁華，但也涼薄。何況，她現在才隻有十歲，雖然她過了冬就滿十一周歲了，可是離十六歲還有好幾年，她不願意在這裏久留。


  寒時悶悶的將頭埋在李夫人懷裏，天地浩大，親人隻剩下外祖家，可是溫情雖有，但算計居多，在李府生活的這段時間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下人一板一眼的按規矩做事，表哥表姐也都堪稱公子小姐的典範，讓她也時刻緊繃著自己。


  “你若是覺得無聊，等你大表哥溫習完課業，可以叫他帶你和你大表姐出去玩。”李夫人已經困的不行了，她眯著眼打盹兒。


  和表哥一起可不好玩！李家人最重規矩，上至李相，下到一個小小的灑掃婆子皆是如此。


  寒時從李夫人身上滑下來，給她蓋上一張毛毯，一旁的侍女環兒也不敢管寒時，侍女一臉惶恐，她是才調來照顧寒時的，剛剛李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出去找大公子了，這裏就她一個丫鬟服侍。


  “噓！”寒時拉著環兒出了院子，一路上積雪都已經掃淨，石子路麵幹淨而整齊。


  出了院門，碰到過路的丫鬟小廝也都垂著頭向她問好，環兒在後麵一臉無奈，她想製止表小姐，可是礙於主仆有別，她隻能跟在寒時身後。


  寒時在李府住了半月有餘，她知道西側門午後會有菜販子送菜，所以看守的相對來說比較鬆散。


  “等會兒我們就趴在車上出去。”寒時站在角落裏，盯著小車被拉進去。


  環兒一臉驚恐，她嚇得直搖頭，“不行的，不行的，您不能這樣做，老爺知道了會打死奴婢的！”


  “你放心吧，”寒時安慰道:“我會護著你的，到時候如果外祖父要罰你，我會解釋是我自己要出去玩的，不會連累你。”


  環兒還是很怕，她是李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李府的莊子裏做活，她是她老子拖了關係才能到李府來服侍的，為了能讓老子娘安心，她一直兢兢業業，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做跟前服侍的機會，可是卻沒想到主子太鬧騰。


  一直到出府了，站在了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才感受到一絲煙火氣。寒時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一包錢袋子，裏麵有十顆銅珠、十顆銀珠和一隻金珠。在錦州，十顆銅珠抵一顆銀珠，而十五顆銀珠才抵一顆金珠。按著錦州物價，寒時如今也算是個有錢人了，她打算去黑市裏逛一逛，而逛黑市是李府絕對不會允許的事，想到這裏，寒時忍不住笑了笑。


  環兒忐忑的跟在寒時身後，心跳的十分劇烈。


  黑市裏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如耳，和寒時一樣穿著華貴衣裳的小孩子也不是沒有，在這裏也不覺得奇怪。


  寒時頂著一個堆滿籠子的攤位有點出神，這已經是第三家賣海人的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