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衣 下
他再未出現,而我,卻日日暗自思念,琴音不再清澈,字跡不再端正,畫中的人,卻越來越像他……
從前,我隻不甘為何同為父親的孩子,差別待遇卻天壤之別,而在薑府覆滅的那一晚,我方清楚的看清,自己與別人,相差的何止天壤。
所有人都為她而死,隻因她尊貴無比的出身,親人的血鋪滿了薑府的土地,我感受不到悲傷,卻隻有不甘,為什麽呢,我忍不住又提出了當年執著的問題,為何她生來就可以是古寧最尊貴的公主,安然享受著上天賦予她的美貌和權力,而我,卻隻能是卑賤的庶女?忍辱負重,看人臉色行事?最終,還要因她而死……
沒有人回答我的疑惑,父親死的太快了,我尚且還來不及問他眼中是否有過我這個女兒,他便與母親相擁死去,當我的周圍堆滿了屍體的時候,當雲黛月的長劍滑過淌滿鮮血的地麵朝我逼近時,我起身,朝她跪下,“求巫女饒命,薑雪衣畢生願為巫女所用。”
她停住,用劍挑起我的下頜,我跪在地上迫不得已的仰視她,她看了我許久,冷冷一笑,將手中的長劍丟到我的身側,“除非你殺了她。”
我一震,順著她的手指,望向背後閉目裝死的姨娘,她聞聲恐慌的睜開了眼,不住的顫抖,往後退,“不……”
我望著她,小時候,是她哄慰我吃飯……給我縫製衣服上的破處……也是她,告訴我,永遠不要和母親、薑珩作對……
握著劍的手緊了又緊,卻遲遲不曾揮下,直到……我想起了他,那張溫柔含笑、絕世俊美的臉……
不,我不要死!我要活著!隻有活著,才能見他!
我閉上了眼睛,在姨娘恐懼絕望的喊叫聲中,落下了劍,淒厲的聲音仿佛被堵上,我轉過身,背對她,方敢睜開眼,喘息不定,雲黛月輕輕哼笑一聲,“方才居然小瞧了你……果然夠狠……跟我走吧。”
我望著薑府鋪天的烈焰,突然感覺……一直束縛在我身上的枷鎖……消失了,來不及悲傷的我,居然……是那般的輕鬆自在,薑雪衣死了,那個溫順恭謙、善良淑德的薑府二小姐,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安安分分的蟄伏在白山,日複一日的看著遠方繚繞的雲氣,在心頭刻寫那張絕世的容顏,一遍遍的回憶那肩頭的溫暖。
直到那日——遠方傳來消息,涼國、古安、烏夜敗於古蘭大軍的鐵騎之下,掌門……帶回來了一個男人,容顏如玉,絕世無雙,一身紅衣,風流貴氣。
他看到我,那雙漆黑死寂的深眸亦沒有一絲波動,我問他為何在此,他薄唇緩緩勾起一個自嘲僵硬的弧度,眸中閃過一絲冰冷,他說:“亡國之君,苟且為生而已。”
從來無溫的心髒突然一疼,看著他死寂的雙眸,冰冷的自嘲,我暗暗握緊了手,壓下心頭擁住他的衝動,那時,我隻是單純的以為,他隻是因為國破而悲傷,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心裏,葬著一個人。
他每日拚命的修煉法術,不惜請求掌門對他動用禁術,吸取妖魔元丹,以達到短時間內修為突漲的效果,而這,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成為半人半妖的怪物,可他依舊堅決,不聽任何勸諫,發了瘋似的斬殺妖魔,每當他的靈力提升一個層次,他便會去問掌門,與魔尊相差幾何。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奪回江山,一雪前恥,可隻有掌門和我知道,他是為了……為了給女帝報仇。
女帝死後,他再也沒有穿過紅衣,一身青色衣袍外,覆了一層白紗衣,我不知道他時常摩挲的斷玨是何含義,即使後來,與他相戀,他也從不曾提起這個信物。
我從不知……他對她如此情深,隻怪我,在他見到她之前,沒有讓他先愛上我。
三年時光,每一天、每一日,我都伴在他左右,任由旁人取笑我的不知羞恥,隻要他不推開我,我就不會離開放棄。我不信,三年的長情洗不去他與她幾個月的熱戀。
但他對我,一直都是溫和而疏離,淡淡的一句“雪衣姑娘”便把我隔開好遠。
直到一日與他一同去斬妖,他不慎被妖獸抓傷,染上了毒素,體內元丹滾燙欲裂,幾乎就要走火入魔,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我慌亂不知所措,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動用畢泠珠的靈力強行為他療傷,正當我吸完他胸口最後一口毒血時,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那雙眼睛漆黑、深邃,沉澱著粼粼波光。
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見他麵色恢複正常,我心頭一鬆,不知為何,眼淚反倒流了下來,我猜我那時一定很醜,唇上滿是汙血,身上、臉上滿是灰塵泥土,還掛著眼淚,可他卻緩緩歎了口氣,微斂了眸,伸手擁我入懷,“雪衣……”他低聲喚,那輕輕淺淺的語氣,帶著一絲溫柔憐惜,那一刻,我心裏幸福到了極點,能被他如此親近,即使讓我去死,我也情願了。
我為他縫補衣服、為他包紮傷口、為他做飯洗衣、與他並肩除妖,我要一直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讓他沒有時間去想念另一個女人。
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聽他在極盡纏綿一刻柔聲喚我的名字,眼淚隨著痛意滑落,他說:雪衣,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好嗎?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成功了,我以為自己用了三年的時間,成功的讓他愛上了我,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所有努力、所有溫柔……全敵不過她的一顆眼淚。
她出現了,即使長發散亂,即使不再綾羅加身,卻依舊讓他移不開視線。我看著身側的男人急切而驚喜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那眼底波動的淚光和深情,是我從不曾見過的他。
那一刻,我腦海一片空白,那種心愛之物即將被奪走的恐慌、無措、憤怒全部湧上心頭,我握緊了發顫的手,看著他親手為她係上披風,竭力壓下拔劍刺去的衝動。
苦楚、心酸……
可我卻不能質問和撒潑,唯恐被他厭煩了,便有了離開我的借口,我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段不堪一擊的戀情,做足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好讓他對我的愧疚大於對她的執念。
我想象不到,他若離開我,我會怎樣……所有生活下去的力量,都沒了。
原本我慶幸,她愛上了魔尊,便不會威脅到我與涼玉的感情,直到那日,我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卑微而痛苦的祈求她不要離開,那是我三年來第一次見到他落淚,俊美的臉上寫滿哀傷與不舍,他說:嫄兒,除了你,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猶如利刃深深的刺進我的心房,我痛到幾乎不能呼吸,看著他輕柔而深情的吻她的臉頰,我突然明白,隻要她存在一天,我和嘉臨的感情,便不會安穩。
我怎甘心三年的相伴付之東流!
幽冥王的出現,便是天賜良機。我知道他垂涎薑嫄的美色,便與他協議,以涼玉為餌,引她乖乖上鉤。
薑嫄,我再了解不過,依照她對嘉臨的愧疚與情誼,她是決計不可能放任他不管的,而進了幽冥府,即使她不死,也難保清白之軀,她那般要自尊顏麵的人,失身對她來說,恐怕比殺了她還要難受,我不信,事後即使逃出來的她,還有顏麵來找我質問。
依她所說,嘉臨回來後,我便告訴他,薑嫄進宮了,以魔尊之命要挾幽冥王放人。他臉上果然閃過一瞬間的黯然與傷痛,隨後,又浮起了自嘲與冷漠。
他執了我的手,輕聲道:“雪衣,走吧,找一個地方,你我安生,永遠不再回到這裏。”
【我的同學看完了之後說,不喜歡涼玉,為什麽呢,他愛的一點都不比雲墨少,但他到底還是太溫柔了,他對所有人溫柔,所以,就凸顯不出他對林熹微的特別,他和雲墨是兩個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極端,不需要比較,愛情中沒有輸贏,隻能說一聲:奈何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