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咫尺天涯
到了禦花園，林熹微坐到石凳上，看著雲墨牽著無邪的手行走在花園中，唇角微微勾起。“我想要那個……”無邪指著花牆上的薔薇花，小聲道。雲墨抱著他走到花牆下，無邪探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折下一朵薔薇花，雲墨看著他鼓起腮幫子吹去花心的小飛蟲，隨口道：“喜歡花？”
無邪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林熹微，咧嘴道：“我要送給娘親，我要給她戴上。”雲墨眸中閃過一絲流光，輕輕彎了唇，抱著他走向林熹微，林熹微見他們走過來，以為是要回去了，便起了身。
無邪興奮的搖著手中薔薇花，“娘親，我給你戴上！”林熹微輕輕一笑，站在原地不動，雲墨抱著無邪微微靠近她，無邪認真而輕柔的將花插入林熹微的發髻中，“娘親最漂亮了……”無邪正要親林熹微的臉頰，卻被雲墨抱著他退開。
林熹微看著無邪嘟嘴不悅的模樣，忍不住笑，餘光掃到一側，卻見到提著小竹籃的長好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邊，竹籃中盛著新鮮的花瓣，林熹微詫異於年僅三歲的她卻有如此冰冷的眼神，一時之間愣在原地。
雲墨注意到她的視線，轉身望去，放下無邪，喚道：“熹兒。”長好雙眸漸漸有了水光，卻依舊狠著心轉身跑開，手中的籃子跌落在地，花瓣散了一地，“阿好！”林熹微欲追，可長好卻揮袖用靈力打開她，“別過來！”
雲墨皺眉，扶住林熹微的腰身，看著長好遠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下午，林熹微去了長好的寢殿，“你來做什麽？”長好別過臉不理她，林熹微微笑著將手中的竹籃放到她跟前，“我來送還你的花瓣。”
長好瞥了一眼竹籃，裏麵的花瓣新鮮濕潤，顯然是剛采不久的，她冷冷的推開，“我不要！”
林熹微看著散了一地的花瓣，亦不惱，隻是語氣遺憾道：“真是可惜了，上好的荼蘼花瓣，你父皇最喜歡吃荼蘼粥了。”
長好一滯，卻依舊不言語，神情固執而冰冷，林熹微輕聲道：“你在怪我搶了你父皇？”
長好被戳中了心事，卻不承認，愈加暴躁冷酷，“哼，你有什麽可得意的？我聽說父皇也不是那麽在意你！你很快就會失了恩寵，被父皇嫌棄！到時候，就該是我笑話你了！”
林熹微心中一澀，卻依舊溫和，“是嗎，不過，我若是你的話，就不會坐著不動看戲，我會趁這個時機，努力討好你父皇，而不是和他冷戰，這樣，我被嫌棄的下場就更快了。”
長好一怔，狐疑的回頭看她，林熹微撫上她的肩膀，柔聲道：“你不是想討你父皇的寵愛嗎？我教你，從明天開始，去長樂宮吧，我教你下廚，你以後可以做給你父皇吃，我教你寫字，你可以討你父皇歡心，我教你下棋，你可以時常與你父皇對弈，我教你……如何當好父親的女兒，如何當好古蘭國的公主，待你重博你父皇寵愛的那天便是我淪落冷宮之日，你難道不希望早早看到那一天嗎？”
長好看著她，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她，半晌，忽然道：“你不愛我的父皇。”
林熹微望向年幼的長好，淡淡勾了唇角，“傻孩子，懂什麽是愛呢。”
晚上，林熹微並不急著卸下飾物去沐浴，她翻著佛經，聽著背後的腳步聲步入浴池，過了一陣子，又緩步出來，帶來一陣清新的香味，而後，他走過柔軟的大床，躺到了榻上，林熹微抬起頭，看著鏡中的他，輕聲道：“睡床上吧。”
榻上的他睜開眼，側臉望來，眸中閃過一絲什麽，她站起身，並不看他，步向寢殿門口，“你去哪兒？”他在背後冷聲問。
林熹微腳步停頓了一下，依舊語氣溫和道：“長樂宮。”
他走了過來，“崇德宮的床睡著不舒服嗎？”他語氣像是質問。
林熹微搖了搖頭，但並沒有走回來，雲墨看了她一會兒，拎起衣服，走在前麵，“走吧。”
林熹微沒有動，“雲墨。”她輕聲喚，雲墨止了步子，背對著她，看不清神色，她繼續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們如今還不夠安靜嗎？”他語氣冰冷到極點。
林熹微壓抑著心頭的痛，竭力讓自己氣息平穩，“我想一個人待著。”她無法忍受深愛的人每日冰冷的眉目，雖然朝夕相對，可卻像隔了好遠好遠。
他終於回過頭望過來，鳳眸漆黑且冷，手緊緊收緊，他望了她許久，一字一句道：“林熹微，你是我的妻。”
林熹微唇瓣微顫，“是……”
他逼近，“可你做到為妻的本分了嗎？”
林熹微低頭，握緊了拳頭，顫聲道：“除了身體，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他忽然冷笑，抬起林熹微的下巴，逼她抬頭，“什麽都可以給我，你的心呢？林熹微，我從來不曾看到你的心……是因為你早就把心交給涼帝了對嗎？”
林熹微眼淚奪眶，眉目染上清冷，閉上眼，一言不發。下巴被他用力的捏著，幾乎要碎了，長久的無聲對峙後，他忽然鬆開她，沒等她睜開眼，他便疾步走回了寢殿，背對她側躺到了床上。
林熹微淚如雨下，緊緊咬著下唇，衝出了寢殿，她哭著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長樂宮，無力的跪倒在水廊之上，望著清澈透明的水，她仿若癡傻了一般，脫了鞋子和外裳，徑直跳了進去。
湖水冰涼，但她仿佛沒有感覺一般，邊流淚邊搓洗自己的身體，四月的天氣，她冷的發抖，卻依舊固執的留在湖水中，可不管再怎麽洗，她都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純潔如初了。
翌日，長好表情臭臭的來了長樂宮，尚未進寢殿，便聽到低低的咳嗽聲，長好身邊的靈犀忙衝了進來，“女帝——娘娘！”林熹微躺在床上，周圍幾個小宮女神情迷茫而無措的站在一旁，靈犀跪坐在床前，看著林熹微虛弱蒼白的臉，心疼道：“娘娘，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病成這樣？”
林熹微搖了搖頭，微笑道：“沒事，隻是風寒而已，已經喝了藥，別擔心了。”
靈犀看了看四周，道：“您怎麽睡在這兒？陛下呢？”
林熹微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長好，淡然笑了笑，“我會把你的父皇還給你的，阿好，你是個孝敬的女孩，將來也一定能照顧好你父皇。”
長好神情不辨，一言不發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別開臉，眉心微蹙。
林熹微受了風寒，但卻嚴禁所有人將此事傳出去，甚至，為了不讓雲墨知道，她連禦醫都沒請，硬生生地扛著，擔心將病傳染給長好，可長好卻不願走，“你說過教我如何討父皇寵愛，就算病了，你也別想偷懶。”她說這話時，正坐在矮幾前獨自練字，背對著林熹微，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林熹微笑著搖了搖頭，一旁伺候的靈犀小聲道：“娘娘，長好公主向來如此，她其實是想陪著你但卻不好意思直言……”
林熹微看著屏風上那一抹小身影，唇上帶著溫和的笑，“我知道啊，她是我生的女兒，我怎麽會不清楚呢，就和她父親一樣，明明……”她輕聲說著，不小心掉了淚。
明明是想親近，卻不甚，把對方推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