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遇故人
換上一身幹淨衣服的娘倆，手牽手滿大街的跑著玩，“甜嗎？”林熹微和無邪一人一隻糖葫蘆，相視而笑。
無邪點頭，“這是什麽做的？”
“山楂，一種樹上結的小果實，外麵澆上葡萄幹、糖稀……”
熱鬧的大街，人來人往，“娘親，你快看。”無邪拉著林熹微的手，指著不遠處的雕像。
林熹微眯著眼睛看，一座高大的石像建在江水正中間，兩岸人山人海，江上更有許多船隻停在石像下，“走吧，我們去看看那是什麽。”
到了岸邊，不用走到人群最前麵，便可看清那座石像，高大巍峨，看其身形應是一女性雕像，雕刻的極其精細，幾乎每根發絲都能看到，衣裙華美，上麵的褶皺像水一樣流暢優美，腳下踏浪，仿若淩波而來。
“又到一年一度的祭聖節……唉，自女帝駕崩，就再沒我們百姓的好日子過了……”
“當年若不是女帝下了一場穀雨，我們這些人哪裏會活到現在？恐怕北雁城早就成一座死城了……”
穀江，這條大河南起南蘇城，北至北荒，曆途三十八座都城，其分支也經過大大小小幾百個城鎮，即使曆經多年幹旱，也可保主渠道依舊有水流通……
林熹微平靜的看著遠處的那座石雕，有條件的泛舟而去，掛上白色的絲帶，聊表哀思，沒船的，站在岸上駐足行禮，甚至焚香叩首，口中念念，無非是希望女帝靈魂繼續守護這片大地，風調雨順。
林熹微看著人群，有些出神，忽有人猛地側撞了過來，衝開她和無邪相牽的手，無邪踉蹌跌倒在地，“娘——”林熹微腰上的荷包也被那人順走，她雖然感覺到了，但是因為擔心無邪，根本顧不上荷包，周圍人潮翻湧，那麽小的孩子跌倒在地上，根本沒人注意。“無邪！”林熹微驚慌的撲了上去，欲抱起無邪，卻被人群擠開。
“娘親！”稚嫩委屈的聲音漸漸被人阻隔，林熹微急得發瘋，拚命的推開人群，抱住無邪，剛要起來，卻被人推倒，“娘——”無邪眼淚湧了上來緊緊抱著林熹微的脖子，周圍都是人，把他們擠得根本站不起身。
“無邪不怕！娘親在呢，別怕！”她手被人踩了一腳，鑽心的疼，可卻無暇顧及，一隻手緊緊護著無邪，一隻手支撐著地麵，可畢竟是弱女子一個，被周圍嘈雜的人群推搡的無法站穩，差一點就要摔倒在地上。
這時，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一股大力將她提起，她狼狽的穩住身形，顧不上看對方，先看看無邪有沒有事，見他隻是受了驚嚇，伏在懷中抽噎，並沒有擦傷，心中稍稍緩了口氣，她抬頭望向對方，“多謝——”
未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對方冷酷的臉上亦浮出了驚詫的神情，剛要鬆開的手驀然收緊，一雙漆黑的眼眸怔怔的看著林熹微，林熹微亦呆在了原地，不知該說什麽。
這時，他身後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傅影你怎麽——陛下？！”
林熹微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神情震驚的青鳥，微微斂了眸，溫和道：“二位怕是認錯人了，民婦姓林。”
她後退半步，掙開了傅影的手，微笑道：“多謝公子方才出手相救，民婦感激不盡，告辭。”她抱著低聲哽咽的無邪低頭疾步錯身離開，卻見黑影一晃，傅影再次擋在了自己麵前。
他看了林熹微良久，緩緩道：“你——當真不姓赫？”
林熹微低眸笑了笑，“赫乃前朝皇室貴姓，民婦隻是一介平民，哪堪赫姓。公子說笑了。”許久不見他退開，林熹微淡淡道：“公子還有事？”
傅影看著她一直微垂的眼睫，臉上閃過一絲失落，“沒事。”
林熹微點頭接過，再次道謝，傅影淡然應了聲，側身讓路，林熹微走了幾步，停下回頭，正對上傅影的視線，她微笑了下，道：“還不知公子府邸在何處，民婦改日也好登門拜謝。”
傅影搖了搖頭，“不用了，在下不是什麽公子，隻是一個浪跡天涯，行走江湖的野人罷了，怕是難再相見。”
林熹微點頭，“如此，便後會無期，望大俠珍重。”她視線移到他身後的青鳥身上，還是一身碧衣，容顏較之以前，多了幾分成熟，長發綰成了婦人的發髻，看來，他倆已成好事。
想及此，林熹微不由彎起唇，隨口道：“尊夫人生的好相貌，大俠好福氣。”傅影聞言微微側臉看了一眼青鳥，沒有說話，而青鳥卻紅了臉，目光依舊好奇而迷惑的看著林熹微。
“告辭。”“告辭。”
林熹微抱著無邪遠離了擁擠的人群，低頭看無邪仍舊小聲抽噎，眉頭都被哭紅了，心中疼惜，忙坐到路邊的青階上柔聲哄慰，“無邪，娘親在這裏呢，別怕了啊。”
無邪攥緊了林熹微的衣服，伏在她的胸口，眼淚滾了下來，他視線停留在林熹微的手背上，哽咽道：“如果不是因為救我……娘親就不會受傷了。”
原來，他不是受了驚嚇而哭泣不止，隻是看到林熹微為了護他，手上被人踩破了皮，而自責難過，林熹微正要安慰他，卻見他原本清澈的眸中浮起一抹戾氣，林熹微一怔，便聽到他仍舊稚氣的嗓音冷冷的說：“我討厭他們，等我長大了，一定要——”
“無邪！”林熹微一驚，忙止住了他的話，看著他浸潤在淚水中的紫眸，輕輕道：“無邪，他們雖然踩到我，但都不是故意的，你的掌門沒有告訴你一句話嗎？不知者不罪，他們無意中傷到我，並非出自他們的本意，你瞧，那人山人海的，誰會留意腳下有沒有人呢？娘親的手隻是擦破了一點皮而已，一點兒都不疼，可若因此讓無邪心中有恨，娘親……豈不罪大惡極？”
無邪一雙眼睛看著林熹微，又看了看她手背上的傷，還是有些不悅，林熹微笑著摟住他，低聲道：“無邪，你知道，娘親為什麽給你取名無邪嗎？因為娘親希望，你能永遠善良溫柔，不染汙濁，隻要你心中沒有邪惡，你的眼睛，就是天下最幹淨、最美好的，娘親喜歡幹淨美好的事物，所以，無邪，不要嚐試去恨一個人，痛苦的，隻是你自己。”
無邪並不完全懂她所說的，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抬頭看她，輕聲道：“娘親希望無邪是個好孩子，那無邪就做好孩子。無邪不想被娘親討厭。”
林熹微輕鬆了口氣，彎起唇，開心的吻了一口無邪的臉頰，“乖兒子，真棒！”
無邪紅了臉，低頭握著林熹微的手，道：“那娘親答應我，要去醫館看看。”
林熹微一怔，低眸看了一眼腰間，荷包果然被順走了，隻得幹笑道：“我的手沒事，回客棧，無邪給我包紮，怎麽樣？”見無邪皺起了眉，林熹微抱起他，撒嬌道：“無邪，娘親好餓呀，我們回客棧吃飯好不好？走吧！”不等他回答，林熹微抱著他就跑。
回到客棧，林熹微清洗了傷口，從包裏拿出幾個創可貼，讓無邪給她貼上，無邪小心翼翼的把它貼在傷口上，唯恐碰疼了林熹微，貼完後，無邪捧住林熹微的手，對著傷口處，輕輕吹了口氣，林熹微不解，摸了摸他的頭，“為什麽要吹口氣呢？”
“以前我不小心跌倒，膝蓋上擦破了，掌門說，吹口氣就不疼了。”無邪仰麵看她，眸中帶了一絲得意。
林熹微忍不住笑，揉了揉他的小臉蛋，誇張道：“真的呢，我的手一點都不疼了！無邪好厲害呢。”
中午，吃過了飯，林熹微哄無邪午睡，一個故事沒講完，無邪已經眼皮沉重，卻固執的拉著林熹微的袖子，“娘親……你睡我旁邊抱著我……”
林熹微拍著他，柔聲道：“無邪是小男子漢了，自己也可以睡，對不對？娘親要去後院洗衣服，無邪也不想穿髒衣服吧？乖，睡醒了不要亂跑，我會很快回來的。”
無邪睜開眼，困倦的目光鎖在林熹微的身上，“掌門說，傷口不可以碰水……”
“沒關係，娘親有無邪貼的繃帶，不怕水，我會很快回來的，乖乖呆在這裏別亂跑。”林熹微俯身吻在他眉心，“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