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黑白廝殺
連城進去的時候,看見兩人在對弈,下意識的扭頭想走,卻聽見赫瑉樓的聲音,“聖女難得大駕,沒說一句話怎麽又走了?”
連城回過身,淡淡道:“兩位玩的盡興,妾身不敢打擾。”
赫瑉樓眉頭一挑,側臉望來,輕笑一聲,道:“聖女怎麽改了自稱?平日不是本座、本座的嗎?”
赫連城冷冷抬眸看他,餘光看到雲墨,一身玄衣,手持墨子,低頭專注的看棋盤,似乎並沒有覺察到連城的到來,他坐在那裏,即使不說話,也從骨子裏透著一股冷傲的霸氣,即使赫瑉樓一身龍袍也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自然是有事請殿下幫忙了。”赫連城也懶得跟他兜圈子。
赫瑉樓繼續看棋盤,落了一子,懶散道:“聖女神通廣大,有什麽事還需要本宮效勞?”
連城故意忽略他的陰陽怪調,道:“隻是一件小事,耽誤不了殿下多少時間,還請殿下移駕——”
“既然是小事,那便等本宮與雲國太子殿下下完棋再說。”赫瑉樓漫不經心道。
赫連城看他許久,最終輕垂了睫毛,走到窗前站著等候。
沒什麽,這些屈辱,比起寶華阿梨的死給赫瑉樓帶來的傷痛,根本不值一提,這是她該受的,如果能稍微減輕赫瑉樓一點點難過悲傷,就算讓她在此等一天一夜,也值得。
看著外麵血紅的夕陽,連城在想歲華和蘭信,他們怎麽樣了?影衛找到他們了嗎?有沒有受傷……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連城終於從漫長的走神中醒來,微微俯身揉了揉膝蓋。背後傳來赫瑉樓遺憾的聲音,“居然又輸了,殿下果然厲害……”
連城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終於下完了,她轉身遠遠道:“殿下,結束了嗎?”
赫瑉樓驚訝的扭頭看她,脫口道:“你怎麽還在這裏?我以為你都走了。”
連城冷冷瞥他一眼,手一伸,金案上的明黃錦帛飛來,她拿著走到赫瑉樓麵前,扔在他麵前的棋盤上,原本空無一字的錦帛瞬間浮出字跡。
赫瑉樓挑眉斜眼看連城一眼,對上連城冰冷的眼神,悻悻的拿起來邊看邊念出聲:“……擢右衛將軍白澤為左神武大將軍,統兵八千,直屬聖女赫連城管轄……”
“白澤……”赫瑉樓念了兩遍,皺起眉頭看赫連城,“這白澤是誰?為何我聽著如此耳熟?”
連城沉默片刻,淡淡道:“是薑珩的故交。”
赫瑉樓眉心一動,不再說什麽,看著錦帛,忽然一笑,“你要這麽多的青衣衛,是想造反嗎?”
赫連城看他,“我若造反,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安然坐在這裏下棋嗎?”
“是,本宮知道聖女呼風喚雨,靈力超群,但本宮就好奇了,你既然這麽厲害,為何還要這麽多的青衣衛?”赫瑉樓絲毫不在意對麵坐的是異國人,徑直說道。
“我自有用處。”赫連城冷冷道。
赫瑉樓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起身道:“聖女做事一向多有主見,本宮也不好多問,不如這樣,你幫我下一盤棋,贏了雲國太子,我便答應你。”
如此草率腦殘的條件,也就隻有赫瑉樓這種白癡想的出來,連城瞬間冷了眉眼,“赫瑉樓,你不要得寸進尺!”
赫瑉樓絲毫不介意連城對他直呼其名,隨意的抬手指向門口的方向,“我並沒有強迫聖女非要答應本殿不可。”
威脅……
赫連城看著赫瑉樓那張含著笑意卻異常冷漠的臉,原本氣憤屈辱的內心漸漸平息下來,這是她欠他的。
連城緩緩垂下眸,側臉掃向一直沉默收拾棋盤的雲墨,他修長的手指不慌不忙的把所有棋子撿回原來的盒籠裏,正巧連城低眸看過來的同時,他抬起了眼眸望過來,四目相對,頓了一秒,連城冷冷的撇開,坐到他對麵,淡淡道:“久聞雲國太子殿下盛名,今日能借棋局討教一二,是本座的榮幸。”
赫瑉樓看了一眼赫連城,嘲諷一笑,扭頭走到一側的矮幾前,坐下,“去把本宮的琴拿來。”宮人領命而去。
雲墨沒有說話,兩人坐定,望向一側的棋籠,以前在雲府的時候,連城知道他和自己一樣都喜歡用黑子,那個時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以胡鬧任性的奪走黑子,可如今,不一樣了,他們是冷漠的仇人,卻要很矛盾的與對方客氣。
幾乎是同時伸手,兩人的手在白子棋籠上空撞到,指尖相碰,連城很快縮了一下,手又伸向了黑子,再次不期然和對方碰到,連城眉心微蹙,抬眸望去,他依然鳳眸微垂,神情冷峻,薄唇緊抿。
連城收回了手,等他挑選棋籠,那隻修長好看的手沒有停頓太久,便重新伸向了白子棋籠。
雲墨的棋術,連城是見識過的,她自詡精通棋藝,但在雲墨麵前,她是從來沒有贏過。兩人安靜的落字,一言不發。
忽然響起了琴音,連城持黑子的手一頓,側臉望去,赫瑉樓坐的老遠在那裏風騷的撫琴,他這個人沒有一處靠譜的,但論起風雅情趣,連城認識的人中沒人比得過他,比如說撫琴,這首曲子……好熟悉,以前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連城一時有些恍惚,仔細望去,這才發現他手指下的那把琴,是寶華以前經常用的那把‘戒’,而他此刻彈得那首曲子,正是寶華彈過的……
連城怔在那裏,看著赫瑉樓,他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她寶華、阿梨的死……
赫瑉樓,你就那麽恨我嗎?
“認真下棋。”低沉微冷的聲音響起,驚醒了連城,這是雲墨今晚對連城說的第一句話。
熟悉的腔調,讓連城恍然以為自己回到了雲府的日子,卻又很快定住了心神,冷聲道:“不勞殿下費心。”
她落下一子,心卻不在上麵,那琴聲就像一根鎖鏈,緩緩、緩緩的纏住了自己的心髒,慢慢收緊,再收緊……
寶華,薑珩,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赫連城看著棋盤,心卻跑了很遠。
忽然一聲尖銳的弦斷聲,連城手一顫,黑子不小心脫落指尖,掉在棋盤上,清脆的打著轉兒,最後落定,連城想收回來,可雲墨已經壓下白子,黑子亦如那琴音,支離破碎,連城輸了,最後一步,因為失誤而過早的自斷了命路。
連城抬眸冷冷看他,雲墨淡淡陳述事實,“你輸了。”
“方才那子不算!”連城道。
“落子不悔,規矩還需我教你嗎?”雲墨薄情的鳳眸一掀,望向連城。
連城拍案立起,看了一眼不遠處心疼撫琴的赫瑉樓,又望向雲墨,最終撕開臉皮,沉聲冷冷道:“雲墨,你給我等著,你我之間,還有一筆帳要好好算算!”說罷,一甩袖子疾步離去。
赫瑉樓起身看著連城怒氣衝天的背影,一邊歎氣搖頭一邊走到雲墨跟前,道:“我家聖女任性慣了,有什麽失禮的地方,殿下多擔待點。”
雲墨垂眸看著棋盤上,廝殺糾纏的黑白二子,幾乎兩敗俱傷,許久,才淡淡道:“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