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深夜送粥

  這幾日連城一直待在青棠院“養病”，突然這麽清閑下來，連城還真有些不適應，無聊的在院子裏轉悠，素梅經常來看她，每天端來一碗紅棗枸杞糯米粥，和她閑聊幾句。子淮偶爾也會來看看她，這個少年一貫的平淡，話不多也不少，表情既不親切也不淡漠，就好像一碗倒得剛剛好的水，多一點會溢出，少一點又不夠似的。


  二爺一直沒來。


  也不是連城期待他來，她也清楚，像二爺那麽高冷霸氣的男人怎麽可能為了一個侍婢屈尊降貴，雖然平時兩人有些小小的曖昧，但其實二爺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畢竟她才剛到十四歲，容顏稚嫩，身材幹扁，換句話說，二爺或許就沒把她當成女的···

  連城手指無意識的撫弄著一朵荼蘼花，粉紅嬌豔的花瓣襯得她的手越發瑩白如玉，人比花嬌，而她卻不自知，神情恍惚，又走神了，這幾日，她總是能想起二爺那天抱她放床上時脫口而出的話。


  不嫌棄她···

  怎麽好端端的說這句話呢？連城臉上微紅，難道他看出了她當時不肯上床的窘迫？這也就罷了，高貴如他，竟然肯放下身段給她脫鞋子，這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連城一聲輕歎，手滑下，荼蘼花微顫，連城注視著嬌豔欲滴的花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取荼蘼花片，同甘草湯焯，待粥熟後加入同煮……


  林熹微曾在現世時看過關於荼蘼粥的做法，但從未做過，她采了新鮮幹淨的荼蘼花瓣鑽在廚房裏研究了一整天，素梅和那個燒水的老頭子打下手，看連城神情認真，手法熟練，素梅問道：“夫人以前做過飯嗎？”


  連城頭都沒抬，無奈道：“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夫人，我和你們一樣都是奴婢，你叫我熹微就行了，我以前經常做飯。”


  素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長得那麽好看，怎麽會是奴婢呢？你進府之前一定是大家閨秀吧？”


  連城輕笑了笑，隨口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再厲害，最後還不淪落為如今這般卑躬屈膝？”


  到了戌時末，連城終於做出了一碗最滿意的粥，擦汗長舒氣的同時她發現外麵已經全黑了，不由歎了口氣，“這個時候，恐怕二爺都已經睡下了吧？”低頭看了看盛好放在玉碗中冒著熱氣的粥，多少有些失落，道：“算了吧……”


  素梅將粥放到托盤上遞給連城，推搡笑著道：“這是你的一片心意，或許二爺還沒睡呢？不去試試怎麽知道呢？”


  連城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點頭端著熬好的粥朝主院走去，進了院子，連城看到屋中的燭火還亮著，心中微鬆，走到門口，敲了敲門，子淮在裏麵應聲，“誰？”


  連城道：“我，林熹微。”


  裏麵寂靜了一陣子，而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子淮道：“林姑娘，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連城微笑道：“偷了幾天懶，承蒙二爺不怪罪，我熬了一碗粥，想端給二爺嚐嚐。”子淮看了看連城手上用蓋子蓋得嚴實的玉碗，向後退了一步，讓連城進來。


  子淮引她入內室，道：“二爺剛睡下，不一定會吃的，我問問他。”連城點頭，進了內室，將粥放到桌子上，往裏望去，視線被屏風所擋，她聽到子淮輕聲道：“二爺，林姑娘給您熬了一碗粥，您要用嗎？”


  不知為何，連城相握的手微微一緊，當她意識到自己在緊張後，又猛然鬆開手，臉頰卻又染上了緋紅，連城惱恨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矯情，讓自己都厭惡。


  二爺遲遲不語，連城屏住了呼吸，他睡著了嗎？

  就在連城想象各種可能的時候，二爺的聲音低沉的響起，“我方才不是已經用過晚餐了嗎？讓她拿走罷。”


  仿佛被冷水淋透，從頭到底的寒冷。


  連城臉上並沒有浮現出一絲黯然和失落，反而唇角揚起了一抹溫婉的笑，在子淮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連城這幅端麗冠絕的神情，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二爺的話，但子淮在那一瞬真的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


  他緩緩走到連城麵前，輕聲道：“林姑娘，二爺一過這個時辰是不吃東西的，要不，你改天再給他做吧？”


  連城對於子淮貼心的委婉感到一絲絲心暖，她低眉柔聲道：“沒關係，我也隻是心血來潮隨便做了一碗，像我這麽懶的人，這種勤快事做一次就討厭的不行了，哪還會有下次，請轉告二爺一聲，深夜冒昧打擾，請他恕罪。我這就把它端走。”


  看連城如此，子淮就越加有些不忍了，忙奪過連城手中的荼蘼粥，笑道：“可巧我還沒吃飯呢，林姑娘發發慈悲，賞給我吧！”


  連城微訝，還未說話，子淮便打開蓋子，俯身聞了聞，有些誇張的說：“好香啊，從不知林姑娘還精通廚藝。”


  連城聞聲，抬袖掩唇一笑，眼底波光流轉，梨渦淺淺，方才的不愉快暫時拋到了腦後，她對這個子淮的印象倒是不錯，遂溫聲道：“叫我熹微便好，林姑娘林姑娘的喊著也太生疏了吧，你若是喜歡便拿去吃罷，隻要你不嫌棄。”


  子淮笑道：“怎麽會呢，謝謝林姑娘。”見林熹微嗔他，忙又小聲改口：“熹微、熹微。”


  連城告別離去，婉謝子淮相送，自己一人出了院子，臉上的溫柔漸漸斂去，冷笑一聲，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