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殺身之禍
大清早的起來,便看見輕妝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薑嫄這幾天心情不錯,便很沒良心的打趣道:“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輕妝難得沒有嗔她,而是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薑嫄,“三少,你快去勸勸夏侯大哥吧,他、他要走了!”
“什麽?”薑嫄愣住。
薑嫄趕到仲夏庭,裏麵空蕩蕩的,藥童小明這次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興高采烈的脆生生的喊著早安三少爺,他一個人在打掃屋子,薑嫄怔然的走進去,灰塵嗆得她咳了幾聲,裏麵的家具還在,卻再也沒有一襲青衣的謙謙君子抬頭對她溫和一笑了,薑嫄好久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她出神般的輕聲問,“明兒,你家先生呢?”
藥童緊緊握著掃帚,抽泣道:“先生、先生他說,他回宮了……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薑嫄咬著牙,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為什麽,我還沒死,他憑什麽就走了,若是我以後犯了病,誰來救我?”藥童一邊抹眼淚一邊道:“先生說,他會奏請陛下另派禦醫前來。”
薑嫄閉上眼睛,“他什麽時候走的,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
“今日寅時走的,先生昨晚便向太傅、夫人請了辭,和大少爺留了書信,今天早上,輕妝姐姐來攔他,哭得可厲害了,可先生堅持要走,輕妝姐姐說,就算要走,也要和三少爺告個別再走,先生笑著說,還是不了,相見隻會更加難過不舍,不如不見,還囑咐輕妝姐姐不要打攪三少爺睡覺……”
薑嫄的眼睛有些熱,轉身疾步離開仲夏庭,夏侯瑾軒啊夏侯瑾軒,我識你為最好的朋友,可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我不求能重過薑珩的分量,但是……能不能想想我的感受?你向每個人都辭別,卻偏偏忘了我,說什麽相見隻會更加難過不舍,其實是你心裏從來沒有把我當回事吧……走吧,保重,不送。
我才不會為你的離開而難過。我才不會……
而薑嫄忘了問一個她最想知道的問題,為什麽走,這個問題,讓她一直糾結在心底。
旁晚,夕陽如血,薑嫄躺在搖椅上,看著天空,兀自發呆,忽然一張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好熟悉,在哪裏見過。
“公子,好久不見。”那人清冷的聲音響起。
哦,薑嫄想起來了,在狼山救得那個修仙少年。
薑嫄坐起身子,眯著眼睛微笑,“是好久未見了……”掃視了一圈他的衣飾,較之初遇時的模樣,這身衣服白袍紫襟,玉帶束腰,全身上下一塵不染,透著一股子莊嚴的仙氣,“你當上謎宗門的長老了?”
少年點頭,麵上沒有一絲波動,薑嫄看得仔細,心中苦笑一聲,這孩子,的確快成無情無欲的神仙了。
“恭喜你,但是,你來找我作甚?”薑嫄重新躺回搖椅,懶散的半斂著眸子。
“昨夜觀星象,得知公子有難,特來告知。”
“哦?”薑嫄睫毛微微一顫,嘴角仍帶著笑意,“是何劫難,何時到來?”
“殺身之禍,凶多吉少,一線生機,兩日之內。”說完,風卷著少年,瞬間消失。
薑嫄躺在搖椅上,麵色冷肅,“殺身之禍……”
當晚,薑嫄便做了一個夢,夢中又回到了林家老宅,火焰再起,依稀可見奶奶在火海中掙紮,林熹微就站在不遠處,她心如刀絞,想上前救奶奶,卻被人強硬的攔著,她大聲的喊,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奶奶絕望而淒厲的喊聲一陣陣的在薑嫄腦海中回旋,她淚流滿麵,看著衝天的赤色火焰,赤色,夢中的林熹微不知為何,覺得奇怪和驚訝,為什麽這火焰像血一樣的紅?
漸漸的,火光中閃現出薑太傅、楊氏、雪衣、薑珩掙紮的身影,林熹微大驚失色,雪衣朝她伸出手,林熹微急切的想要撲上去,卻被人抱著遠離。
驀然驚醒,薑嫄滿頭大汗,劇烈的喘息,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這個夢,異常的真實可怕,讓薑嫄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薑嫄心中埋怨趙修靈的危言聳聽,讓她這麽擔驚受怕,起身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剛喝到嘴裏,就聽見“碰!”一聲,門被撞開,薑嫄驚得滿嘴的茶水全噴了出來,定睛一看,是輕妝。
“輕妝,你怎麽變得越來越粗暴了?夏侯瑾軒一走你就本性暴露是不是?”薑嫄白了她一眼,又倒了一杯水,卻被輕妝劈手奪過茶杯,薑嫄驚訝的看著她。
輕妝滿臉肅穆緊張,一邊脫自己的衣服一邊道:“三少,把你的長命鎖取下來。”
薑嫄疑惑的看著她,“到底怎麽了?”輕妝來不及跟她解釋,把自己的外衫一脫,穿上薑嫄的衣服,又拿下了薑嫄脖上的長命鎖,戴到自己脖上,薑嫄正要追問他,再次響起了“碰!”一聲,傅影疾步走進來,薑嫄嚇了一跳,輕妝卻視若無睹。
“你幹什——”薑嫄皺眉喝道,傅影與輕妝對視一眼,輕妝毅然決然的點了點頭,望向薑嫄,嘴角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一把抱住薑嫄,在她耳邊輕聲道:“公主曾問輕妝,這麽年幼能做什麽,其實您早就察覺到奴婢是細作的身份了罷,我確實不是一個高超深明的細作,什麽事都做不好,但是我唯一的榮幸就是,長了一張和您幾分像的麵孔……”
“當年與您同日而生的,除了薑家三小姐,還有奴婢,奴婢和薑嫄唯一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替您擋去災厄。奴婢是心甘情願的……因為從四歲起,就再也沒有人像三少這般對奴婢好,因為您的一聲妹妹,讓奴婢原本對命運不公的怨憤,全部消失……”她輕聲溫和的說著,和之前那個單純聒噪的輕妝仿若兩人。
在那一刻,薑嫄仿佛喪失了說話思考的功能,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感覺到有一隻手挽起了她的長發,一隻簪子送入了發中,輕妝笑著看著薑嫄,手中握著那方鵝黃色的帕子,“那支海棠滴翠是奴婢最愛的寶貝,日後,公主看到了它,就不會感到寂寞了,而這條帕子,請允許奴婢貼身帶著,它將賜予我無盡的勇氣。”
輕妝收了帕子,對薑嫄行了大禮,跪伏在地上,恭聲道:“歡迎回來,十三公主——赫連城,請您,一定要……保重!”最後兩字已是哽咽,未等薑嫄回過神,她起身快速離開,地上的兩團淚跡很快消散在風中。
薑嫄側臉望向傅影,黑暗中,傅影的神色不辨,“傅影,”她低聲道,“我到底是誰?”傅影不語,走到梳妝台前,轉動了什麽,便有輕微的聲音響起,梳妝台自行移開,“公主殿下,雲國巫女已經找到了薑府,我無法擔保護您安好,請隨我火速離開。”他低聲道。
薑嫄此時才意識到什麽,瞳孔驀然放大,扭頭望向輕妝離去的方向,頭上的流蘇一陣劇烈的擺動,薑嫄轉身跑向門口,後背某個地方忽然被一擊,身體頓時癱軟,意識漸漸消散,唯餘下一聲低不可聞的呼喚:“輕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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