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五猖兵
城隍廟的人手行動很快。
天剛擦黑，前往東山的鬼差鬼吏已經隱遁身形，提了燈籠，半雲半霧，浩浩蕩蕩地奔了東山。
如果有人能夠看見他們，便能瞧見儀仗紛紜，刀叉蔥蘢，丫丫叉叉不知道多少人口，旌旗獵獵地往東而去，仿佛一條火焰長龍，星光斑斕，頭尾沒有盡頭。
方也許騎著小電車出城的時候，就在路口瞧見了這隊伍。
也不知道城隍廟哪裏召喚來的人手，連他這能看見鬼神的人瞧著這些人馬都是影影綽綽的，好像無數不斷重複經過眼前的影子，絡繹不絕。
這絕不是正常的鬼差。
方也許心中暗道。
他正眺望，身旁走過一個平時在城隍廟裏見過的鬼吏，瞧見是他，慌忙行禮，“上神大人也在這裏，可是巧了，還請您稍候，待五猖兵過去了再行，可保無虞。”
方也許點點頭，推著小電車退了幾步，對這鬼吏道：“你說這些是五猖兵？”
“是。”那鬼吏瞧瞧隊伍行進有序，料想也沒什麽事，幹脆站住了陪方也許說話，“一般道士壇上多借用五猖兵馬，就是這五猖兵了，天庭有規定，城隍級別可以攝召十萬猖兵，今日得知上神大人要去東山尋人，鑒於東山情況特殊，這才將五猖兵傾囊而出，不敢藏私。”
方也許點點頭，心想城隍廟可真是上道兒，隻是這麽招搖，玩意把綁架姚少司的家夥給嚇跑了可就好笑了。
但是姚少司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他上神的洞察也就發揮不出相應的實力，反而不如這麽大張旗鼓地找起來方便。
他這邊細想，那鬼吏已經開了口，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似地道：“上神大人不用擔心會驚動旁人，這些五猖兵如今隱藏了行跡，隻有咱們能看得見，旁人就算是姚少司都是瞧不見的，稍後撒入山裏，更是無跡可尋，連一片樹葉都不會扇動，保證不會驚了對方。”
“如果連樹葉都碰不到，那還怎麽抓住對方？”方也許半信半疑地問。
鬼吏笑得謙遜，“等找到了人，自然可以現出身體來，到時候圍攻而上，對方想跑都難。”
這麽一說倒也有些道理，方也許放下心，往後瞧瞧，見後頭的火把依然無窮無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幹脆告別鬼吏，自己駕駛小電車，朝另一個方向拐去。
繞開五猖兵的行進路線，路就好走多了，小電車一路暢行，雖然繞遠了不少，但是速度倒是提升了。
停車在山道前，舉目四望，遠遠能看到視線盡頭漫漫黑夜之中，一線金光，火焰璀璨，從城中往山上延展。
放出李闖來，方也許長出一口氣，道：“進山恐怕就不能騎車了，咱們隻能走著去。”
“有這麽多城隍的人手幫著找，上神大人隻要在家等著消息就得了，為啥還非得自己親自上山去找？”李闖百思不得其解地問。
“你看看，這麽多猖兵撒進山裏，也跟往大海裏丟一把沙子沒什麽區別，說是人手足夠，可是東山這麽大，多一個人找也是多一份力。”
方也許說著話，伸手指了指前頭的莽莽山野，無邊夜色裏，一道金線到了山上，又立刻散開了，很快就湮沒進了茫茫大山之中，果然轉瞬就瞧不出什麽火光了。
得虧這情景隻有方也許和李闖這主仆二人看得見，不然要是被大晚上在山邊晃蕩的人看見了，估計得嚇個半死。
李闖撓撓頭，也明白是自己太想當然了，就算猖兵再厲害，那也是對一般的妖魔鬼怪，可現在對方眼看連姚少司都敢搶，看來一定不是尋常的玩意兒，猖兵搖旗呐喊還行，真對上了，八成也是送人頭的角色。
方也許鎖了小電車，倆人也不耽擱，一齊從小路上山。
東山占地廣闊，宛如一隻巨手，罩在棋盤一樣的大地上，主峰高高隆起，周圍群峰簇擁，中間山脈分明，最前頭一根中指，正連接著城市邊緣。
方也許和李闖上山的小路，正是這巨手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的“指縫”，從兩道山脈中間的山澗夾道慢慢地上去，和城隍廟的猖兵方向不同，正好各查一方。
夜路漆黑，他倆一路攀爬，很快就被兩側夾山遮蔽視線，遠處的猖兵慢慢地完全看不到了。
四周寂靜得厲害，偶爾有幾聲蟲鳴，聽到有人經過，也霎時無聲，搞得方也許下意識地輕手輕腳，連踩根樹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什麽。
這麽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頭山澗一折，換了方向，裏頭一下豁然開朗，竟然有一塊天然的山穀，四周山壁陡峭，中間平坦，形狀狹長，一輪月光斜斜地照滿半個山穀，銀光如雪，幽靜叢深。
方也許站在山穀外朝裏打望半天，眉頭深鎖。
李闖以為他走累了，四外看一圈，低聲勸道：“上神大人，那邊有石頭，坐下歇歇也行，咱們走了半天了，眼看著快到山頂了，一點線索也沒有，說不定不在這條路上。”
方也許眉頭更深了幾分，搖頭道：“你仔細瞧瞧這山穀。”
這話說得大有深意，李闖本來沒把小小山穀放在心上，聽了也是心上一動，扭頭朝山穀裏望去。
那山穀裏銀光匝地，樹影婆娑，乍看沒什麽出奇，可是仔細端詳，慢慢就看出問題了——這偌大的山穀，竟然半點蟲鳴也沒有，寂靜得如同死域。
李闖眉心一跳，不禁揮手召出盤龍槍橫在自己和方也許身前，暗暗護住周身。
“果然有問題，上神大人英明。”
“隻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方也許搖搖頭，一臉為難。
李闖一怔，不由得好奇問道：“這有啥好想的，越是有問題，越有可能是藏了姚少司的地方啊？咱們不進去怎麽救姚少司？”
方也許瞟了他一眼，仰麵望天，“要是咱們就這麽走進去了，豈不是白瞎了後頭這位一路跟咱們到這兒的苦心了？”
李闖大驚，盤龍槍一個回旋，扭身向後望去。
“嗬，沒想到竟然被你發現了。”
身後的黑暗中一陣漣漪，慢慢現出一個身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