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主子的肉身
方也許設想過無數次這個所謂的“主子”是什麽。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鷹妖竟然會隨身攜帶一具屍體。
人類的屍體。
“誰會隨身帶一具屍體？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過？”
他忍不住用質疑的眼神去瞧鷹男。
鷹男被黃巾力士一頓搜刮，此刻衣衫不整，兩隻耷拉著的翅膀也是羽毛淩亂，半點初見時候的風姿也瞧不出來了，倒好像是個換毛期的野雞。
如今被人搜了身，還掌握了這麽重要的東西，他眼中也滿是震驚和絕望。
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凡人小子，竟然好像對他了如指掌。
“你絕不是個凡人，你到底是什麽人？”他目光呆滯，喃喃自語。
“我是誰不重要，不過這就是你們的主子？就這？”方也許摸摸下巴，俯身去看腳下橫陳著的屍身。
這屍體看上去隻是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孩子，一身短袖短褲，赤著腳，靜靜躺在地上，麵目栩栩如生。
隻是臉上泛著的青色，讓他看上去的確有異於一個熟睡的健康人，倒好像是中毒了或者有什麽先天不足似地。
當然也不排除是屍體本身的變化。
就是怎麽看都不像是妖怪。
方也許心裏轉了幾圈，把臉上的疑惑掩住，抬頭去看郝大力。
郝大力和雷小雲早就湊過來圍觀屍體了，現在見方也許看他，皺眉道；“這怎麽好像不是人？”
“不是人？”方也許瞪圓了眼珠子又仔細看了一遍，“難不成還是鬼怎地？”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口，一旁始終沒有動靜的鼠婦竟然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方也許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人心和觀察這些細微的肢體語言，餘光一瞥見，心頭就是一跳，心道難不成自己一句戲言竟然說中了？
郝大力拖著腮幫子想了半天，最終點點頭，正色道：“應該就是鬼，否則怎麽會保持屍身不腐。”
“鬼哪有肉身啊？”李闖一邊按住長槍，一邊表示質疑。
郝大力搖搖頭，臉色嚴肅幾分，盯著地上的屍身道：“這明顯是取了一個年輕的肉身，把魂魄強行塞進肉身裏，所以屍體的臉上才會泛起這種不正常的青色，”
“把魂魄強行塞進不屬於自己的肉身麽？這麽做難道是為了……”方也許恍然大悟，“……保鮮？”
郝大力點點頭，“以前我守南天門的時候，有見過來朝拜天庭的大力鬼王，俺倆喝酒時候聊起過他們的一些法術，他跟我說過，有些修行多年的鬼王為了更進一步，會找個新鮮的屍身借屍還魂，以圖成仙，隻不過風險很高，所以大多數都墮入魔道，用魔道的煉體之術完成這一步。沒想到我還能親眼看到借屍還魂，真是開了眼界。”
隻不過可惜這個借屍還魂的鬼王眼看著是失敗了。
鷹男萬萬沒想到這幾個人裏還有人有這種見識，竟然一語道破了自家主子的身份，當下駭得魂飛魄散，拚命掙紮著要上前把屍體搶回來。
李闖哪會讓他得逞，霸王盤龍槍力壓千鈞，把他死死按在地上，甚至在鬆軟的地麵上硬生生按出了一個淺坑。
鷹男嘶吼：“放開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從未做過什麽壞事，一心修行心無旁騖，如今落得如此田地，我們隻是要一點地脈靈氣幫他和這屍體融合，有什麽錯！”
郝大力嗤之以鼻，“敢進行借屍還魂，絕對已經達到了鬼王級別，絕非一般的鬼怪可以做到，他既然敢借屍還魂，恐怕就是在冥界地府也已經可以稱霸一方，這樣的鬼能是什麽好人，真當我們什麽都不懂麽？”
鷹妖語塞。
他這主子來自地府，確實是一方小鬼王，鬼物修行不比其他，若非一點一滴積累功德，便要大殺四方以懾服眾鬼才能稱王稱霸。
他主子手上自然也不會如他所說的那麽幹淨就是了。
“主子一生所願，就是借屍還魂，成為一個凡人，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也是因為厭惡冥界弱肉強食的生活，這才想要到人間來。”鷹男哀聲道。
“胡說八道，就算是鬼王，如果真想要來人間遠離冥界，也大可去投胎，又何須借屍還魂？”郝大力呸了一口。
鷹男極力抻長了脖子，雙目赤紅，分辨道：“我家主子確實想過走正常的手續，從冥府輪回道轉世投胎，可鬼王投胎非同小可，需要十殿閻君和孟婆簽押蓋章，與尋常的鬼完全不同，我家主子千辛萬苦才得了十殿閻君的簽押，可在冥界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孟婆，如何投胎？隻好用了這冒險的法子。”
“等等，你說啥，孟婆找不著了？”方也許吃了一驚。
孟婆這尊神仙，平時的存在感極低，就算是各類神話傳說裏，她的故事也少得可憐，寥寥幾筆，也無非是在地府黃泉路上熬湯給鬼魂飲用，讓鬼魂忘卻前塵往事，安心投胎。
再無其他。
可孟婆對整個輪回體係的作用卻至關重要，若不是有孟婆湯的存在，世上鬼魂都要帶著前世記憶重生，上輩子是父子的這輩子可能是兄弟，上輩子是仇人的這輩子可能是戀人，那世間就亂了套了。
可這鷹妖卻說孟婆不見了？
“孟婆不見了，那投胎的鬼都咋辦，都不喝孟婆湯了？地府竟然都沒管管？”方也許和郝大力麵麵相覷。
鷹妖抿了抿嘴，無語地道：“據說她留下了足夠的孟婆湯。”
不知道為啥，方也許還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旋即他就提起了一顆心。
地府的孟婆無故失蹤，地府卻沒有大肆尋找，甚至他都沒聽白無常提過此事，可見實在是地府絕大的機密。
這鬼王眼見蓋章無望才跑出來借屍還魂，連等上一等都不行，要麽是他真是火燒屁股，要麽就是他知道孟婆短時間內根本不會歸位。
也或者兩者都有。
他腦中飛快地盤算，郝大力已經憨聲憨氣地冷笑著開了口。
“這倒是有趣，你家主子不惜千辛萬苦，都要借屍還魂離開冥界，恐怕並不隻是覺得冥府烏煙瘴氣這麽簡單吧，否則何必拚命成為鬼王，做普通鬼的時候就有千萬種離開的法子，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