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風雪漫天蓋滿路
視野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看著周圍這些熟悉的臉頰，那一瞬間猶如隔世，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感覺到光明對於一個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但是，她一睜眼看到的竟然不是他，在臉色各異的人群中找著那位，帶著麵具的人，搜尋了一圈，除了認識的人之外，沒有一個陌生的臉龐，心漸漸沉到了穀底。
“阿洛，他呢？”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南洛臉上有些為難，
“小卿，他，他有要事在身，所以先行一步了，”
子卿的臉變得落寞，“難道連這麽一會兒都等不及麽？明明都陪伴了我這麽久，偏偏這個時候卻要避開我。”
“將軍，你終於好了，若是你一輩子都看不見，那我永遠都活得不安寧，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王石喜極而泣，
“是啊，將軍，你總算可以重見光明了。”
“你是？”看著這人有些眼熟，
“我就是在戰場上被你救下來的那人，卻連累了將軍受了敵軍一箭，小的願意結草銜環報答將軍的恩情。”盡管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子卿的身份，但還是依舊稱呼她為將軍。
子卿漠然的點點頭，“原來是你，”
“你回來了。”餘惟站在一旁，淡淡道，在得知子卿是夙夜心中的那個女子時，他就知道自己沒有戲了，和主子搶女人，下場一定比想象中慘。
子卿也點點頭，以示招呼，沒有看到她最想看到的人，心中一陣失落，“也罷，如今我眼睛看得見了，也不必在此地浪費時間了，我們啟程吧。”
“是。”王石點點頭，已經率先出去整理隊伍了，南洛早就為她收拾好行裝，
“小卿，你的傷勢雖沒有痊愈，隻要按照我給你的藥服用，身子便會好起來的，小卿，我隻能陪你到這裏了。切記，以後萬萬不可再受這麽嚴重的傷了。你的身體我不說你也該清楚，內裏已經很虛弱，你自己好生調理。”
“阿洛，謝謝你，我自己知道的。”子卿點點頭，南洛留下了藥方和幾瓶珍貴的藥，也轉身離去，空蕩蕩的營帳中又隻剩下她一人，
拿起木梳，為自己整理頭發，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他為自己打理，今日換做自己，竟然有些不習慣，原來習慣是這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沒有銅鏡，她隻得對著盆中的清水梳洗，好久沒有照鏡子，看著清水中倒映出那個影子，子卿的眼睛驀地張大，她不可置信的摸著臉上原本有著疤痕的那處，已經光滑無比，仿佛從來沒有受過傷一般。
突然想到每個夜裏，淩雲都會用手指蘸著什麽東西敷在她臉上，涼涼的，香香的，每次她都是熟睡過去，也忘記了要詢問他這件事，原來他竟是在為自己治療臉上的傷痕。
淩雲，你到底是何人？子卿心中的謎團更甚，但是事情似乎根本沒有到此結束，她拿起旁邊的木梳，對水梳妝，
熟練的挽起頭發，再執起一旁的銀色發帶準備戴上，手中的觸感有些熟悉，她再定睛一看，心中大驚，原本就不平靜的心裏又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哐當一聲，盆子被她打落，木梳也落到地上，她整個人已經呆若木雞般跪坐在地上，任由盆中的水灑了她一身，而她卻仿佛半點都感覺不到冷意。
“將軍，可以出發了。”餘惟修長的身姿出現在營帳中，他一眼便看見跌落在地的子卿，臉上一片複雜的神色，
對於他的話，子卿充耳不聞，隻是想到了某一些片段，七月初七，那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她獨立柳下，從日出東升等到夜幕降臨，他始終沒有出現在那裏，
小烏突然來報信，家中發生驚變，她在愛恨交織間，將那條銀色的發帶扔了出去……
第二幕是在冰天雪地中，一支羽箭從她頭頂而過，在漫天飛雪中有人為她係上了發帶，是他，除了他，應該不會有別人，所以她愣住了，原來那個夜晚，他沒有失約，他曾經來過。
怪不得他一直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原來就是怕自己得知是他，華染，你既然已經決意離開，為何又要改變身份陪在我身邊，難道我身上還有什麽值得你獲取的東西？
“你可有半點的喜歡過我？”
“沒有。”
“你這人太過神秘，我怕明日一早便看不見你的身影了，所以我得抓著你，不讓你逃走。”
“你啊，我怎會舍得離開？快些睡吧，”
“因為我想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點傷，現在你明白了嗎？”
“……睡吧，有我守著你。”以前的話語都在耳邊呈現，子卿一遍又一遍的回響，可是華染的好，華染的壞，讓她真實無法預料。
華染，你到底想怎樣？你那溫和的笑臉下究竟藏著一顆怎樣心？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猜了！
“將軍，你身上濕了。”餘惟有些詫異，不知道子卿是受了什麽打擊，怎麽會這樣的狀態。
子卿臉頰上還粘著點點水珠，直到餘惟走到她的麵前，用袖子為她拭去臉上的水珠，看著她手指一直緊緊拽著一條銀色發帶，難道她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這條發帶。
過了片刻，子卿才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為她擦拭水珠的人，有那麽一刻，她將麵前的人和記憶中的那抹白色重合，“阿染……”不知不覺已經叫出聲來，原來她心心念念的人，還是他。
餘惟手中一僵，她口中的人是誰?“多謝！”正在沉思間，子卿已經站起身來，臉上一片漠然，仿佛剛剛隻是他的幻覺而已。
“你先出去整理隊伍，容我更衣完畢就出發。”子卿轉瞬間又恢複成了那個叱吒風雲的女將軍，隻有她緊握著發帶的手，泄漏了她的心思。
餘惟淡淡轉身，麵色失落的離開了當場。有些人，是你一輩子也無法染指的存在，連愛她這顆心都無法表露。
再出現時，子卿一片英姿颯爽之意，就如同來時那般，外麵的人一麵高呼：“將軍，將軍！”聲音震蕩山穀，起碼在這一刻，她就是她們心中的神。
“子卿將軍，我送你一程！”蒼泊騎著一匹銀色的動物，長的既像馬，又像駱駝，長長的毛柔順的披散著，
“有勞！”子卿也並不扭捏，直接抬腳便上，騎上了一個駝峰，手指一揮，大軍傾巢而動。
“這場仗如果我們打起來的話，不一定你會占了便宜。”蒼泊樂嗬嗬的說道，其實在他心中一直有個遺憾，子卿接了他那一箭，他一直耿耿於懷，這麽強勁的對手，世間罕見。
“失敗之事，誰又說的一定，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永遠沒有戰爭，”子卿淡淡的感歎道。
“你倒是想的開，不過這次我之所以沒有拒絕，因為我獸族並沒有吃虧。”
“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等我回了陛下的話，很快便會派人前來協助你們，你安心等待消息吧。竺秋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正是這般說著，子卿的話頭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頭朝著一座山頭看去，但是那裏隻有白茫茫一片，毫無生機，好奇怪的感覺，她剛剛明明感覺到那裏有幾人站著。
“怎麽了？”蒼泊感覺到子卿的異樣，
子卿搖搖頭，“不，沒什麽，過了這個山頭就到楓葉鎮了吧。”隻要過了這片冰寒之地，很快便能回到正常的世界中了。
“不錯，你們很快就要走出獸族的範圍了，不過，你回去以後，能不能讓青茯保留這片土地，即使我們都離開了以後，也不要讓其他人接近這裏。”蒼泊忽然說道。
“我明白，畢竟你們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也不想外人染指你們的地方，我會如實向陛下稟報的。”子卿表示理解。
“子卿，我能不能還拜托你一件事？作為我個人來說。”蒼泊的語調有了些變化。
“你說，”子卿不明所以的回頭，卻見蒼泊手中握著什麽，仔細看去，隻是一方白色絲帕而已，而這絲帕竟有些眼熟。
原是她初次與夙夜相見，她不慎手染塵土，而身旁一人遞來一方白帕，而那人便就是夙夜。“你這是何意？”子卿不接，
“作為阿夜的好友來說，我隻是想說，即便你不喜歡他，也請不要對他太過殘忍，阿夜隻是喜歡你，這方白帕是他留下的，他一定希望你能夠收下。”蒼泊的眼中有些乞求。
“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以後我和他，不是仇人，卻也不是朋友，我更沒有立場來收他任何東西。”子卿轉身，並沒有接過白帕。
而她剛剛看向的方向，幾人的身影出現，白衣渺渺，橘衣灼灼，玄衣翻飛，“她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一人清冷的聲音說道。
“我得不到，你又何嚐能真正得到她？華染，原來我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的身份竟是如此棘手。”夙夜聲音冷酷。
“嗬……誰說不是呢！”一人淡淡道，聽不出喜怒。
“主子，走吧！”花灼恭敬道。
風雪漫天，蓋住了幾人的身影，此個故事的完結，誰說不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