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背負過多的愛情
滴……答，滴……答，耳邊傳來雨滴落下之聲，速度緩慢，在寂靜的夜裏更顯清晰。
“咳咳……”喉中一陣不適，重重的咳了出來，意識漸漸清晰，她得救了？昏迷之前她隻記得她全力一搏，將所有的人扔到了安全的地方，而自己卻被冰雪所吞噬。
那一刻，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窮途末路，再也沒有任何獲救的機會，畢竟她身負一箭，還中了箭毒，她全力倒下之時，是欣慰的， 她沒有讓她的部下受傷。
耳邊傳來火苗的滋滋聲，有人撥弄著火苗， 她能感覺到火苗又燃得旺了一些，難道是這人救了她？費力的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
渾身一陣酸痛，尤其是背上那一箭的位置還隱隱作痛，頭昏，腦脹，她想掙紮著起來，渾身沒有一點點力氣，這時一雙手輕輕按住了她的肩頭，阻止她要起來的舉動。
“是你救了我？”聲音帶著一絲破碎的嘶啞，這次果然傷的太厲害了些。
“……嗯。”那人短短的一個字，帶著濃濃的鼻音，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
“多謝你了，不過夜裏天有些暗，我看不清，勞煩你點著火好嗎？”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止那麵前的那人愣了，連子卿自己都愣住了。
她剛剛明明感覺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堆火，然而她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中升起，她一把拽住了麵前人的手，那人骨節分明，入手有些微涼，應該是男人的手，
“公子，你沒有點火對吧，一些不過都是我的幻覺對吧。”子卿的聲音有些顫抖。
室內一片沉寂，如果不是手中那人淡淡的體溫，她都誤以為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偏偏這時那人總算是出聲了，“現在是白天。你三尺之內，有一堆火。”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重重在她心上一擊，既是白日，為何她看不見半點光明？既是篝火近在咫尺，為何她看不見火光，這一切的原因隻有一個，她看不見了。
知道這個現實比她得知臉上毀容還要難過千倍萬倍，她可以不做女子，也可以不要姣好的容貌，毀容也好，留疤也罷，她心中隻是難過一陣子，但對於一個失去光明的人來說，那是一輩子的事。
身子猶如寒風中的一片枯葉，瑟瑟發抖，失去了眼睛，她還能做什麽？談什麽報仇，談什麽打仗，談什麽保護她的部下，既然老天要這麽對她，為何不讓她一死百了，而要這麽苦痛的活著，沒有任何希望的活著。
“你的眼睛，在冰雪之中凍傷了。原本我以為隻是傷了而已，卻不想你看不見了。”身邊傳來那道男聲，他的聲音醇厚，在這個時候卻是她唯一的一個希望。
“公子，是你救得我，那麽你一定也能夠醫好我的眼睛對不對？”子卿滿懷希望的看著那人，她永遠也看不到麵前的人此刻是何種表情。
臉上一片憐惜，看著子卿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他心中何嚐不像是被剜去了一塊肉那般疼痛，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撫著她的背脊，細聲安慰著她，可是他早已經失去了這個權力。
現在他於她而言，不過是個路人，他能說什麽，還能說些什麽？隻能用著一個陌生人的口吻，對她說些陌生的話。
“對不住，我並不是個大夫，你眼睛的傷，我無能無力。”他並不想編織美好的謊言，讓她在裏麵快活的活著，他隻想讓她明白，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公子嚴重了，你能救我我已經很感激，隻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先走一步，他日有緣，我再答謝你今日的救命之恩。”子卿掙紮著，咬牙想從地上起來，
“你這樣的身體還想去哪？”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子卿皺著眉頭，也不知她昏睡了多久，本來就隻有半月的時間，她既然活了下來，那麽就該她未完成的使命，而且那些家夥如若知道她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吧。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想要去做什麽，簡直是癡人說夢，你給我乖乖的躺著，什麽事都不要想。”那人的話像是命令一般，毫不留情。
子卿癟癟嘴，有這麽對待病人的麽，不過她現在雙目失明，且全身無力，的確要做什麽都不清楚，而且最關鍵的是她還不敢透露她的身份，在這個地方遇上的人，很有可能便是獸族的人。
若是被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估計會被毫不留情的扔到懸崖下麵去，事實上，子卿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經在懸崖中打了一個滾，如果不是華染眼疾手快，死命的抓著那隻邱邱鳥，接住了子卿下落的身體，估計她已經摔的四分五裂。
華染心急又心疼的抱著子卿冰冷僵硬的身體，尤其她背上還插著一隻長長的羽箭，嘴唇發紫，這下可壞了，簡直是雪上加霜，事實遠遠比想象中還要難過。
邱邱鳥雖然體積比較大，馱著華染一人尚可，但馱著他飛了這麽久早就已經精疲力盡，如今又加上子卿這一負擔，它也慢慢支持不住，“邱邱……邱邱。”它哀嚎著，想讓華染早點放它下來，
這一張嘴，它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它已經可以張嘴了，心情大好，原來華染之前太過於緊張子卿，不由的鬆開了對邱邱鳥的牽製，
現在他一門心思都在子卿身上，自然也沒有發現身下的邱邱鳥已經打起了鬼主意，既然它已經解開束縛了，那麽也沒有理由再受這個人類的控製，邱邱得意的鳴叫著，
趁著華染一個不注意，身子一個傾斜，想要將二人抖落下去，華染是何許人也，在最後的關頭總算發現了它的反常，就在它抖落兩人的片刻，華染火速再扔出了銀絲，
銀絲纏繞住了邱邱的雙腿，“邱邱……”它無奈的拖著兩人，身子一高一低的在空中吊著，華染一隻手緊緊的摟住子卿，一隻手拉住銀絲，一點不敢鬆手。
就在一人一鳥僵持之時，邱邱鳥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看著前麵冰冷堅實的冰岩，它飛快的拉著兩人朝著崖體撞去。撞死你們撞死你們，邱邱……它在心裏這麽想著。
眼看著離岩石越來越接近，華染的臉色也變得淩然，這隻死鳥，還真是聰明。可也正是因為這隻鳥，才讓他看見前麵的崖體之上，隱藏著一個黑色的洞穴。
他一個用力，抱著子卿蕩了過去，順利著陸，看著那隻飛快逃走的邱邱鳥，心中感觸頗多，眼下他再也顧不上其他，趕緊看看子卿怎麽樣了。
抱著她冰冷的身體進入了那個黑色的山洞，外麵雖然漆黑一片，但越往裏走越是光亮，而且沒有半點冰雪，溫暖自然，在這麽糟糕的情況下能夠遇上這樣的地方，不得不說他們運氣還是不錯。
這處地方很明顯曾經有人住過，一切起居用品雖然簡陋，倒也齊全，他輕輕將子卿放到一張略顯生硬的床上，手指探著她的呼吸，幸好，呼吸微弱。
隻要呼吸沒有停止，他就有希望救她回來，子卿昏迷不醒之時，華染一人在她身邊，為她挑劍，去毒，暖身，讓渾身冰冷的她開始有了溫度。
做完這些的華染已經累的精疲力盡，他本來為了折千日蓮便辛苦了一天一夜，一會爬山，一會製鳥，生活也是充滿了艱辛，他望著那溫暖的火苗，拉著子卿的手指，一點一點為她輸送著內力。
“子卿，不管是何人傷你，總有一日，我定會讓那人付出比你慘痛千倍萬倍的代價。”他喃喃自語，語氣比起從前多了不少陰森之氣，隻是在回過頭來看向子卿之時，眼神瞬間變得柔軟的快要化開來。
捏了捏手中的一個瓶子，取出一粒藥丸，正欲放入她的唇中，誰知那張虛弱的小嘴已經張開，嘴角囁嚅著，緩緩吐出一個音節：“阿……阿……染。”
華染眼中升起欣喜若狂的光彩，溫柔的將藥丸放入她的嘴裏，他一直以為他傷她夠深了，從來沒有留下一點點情分，他構造一個無情的自己出來，卻沒有想到那人還是聲聲念著他的名字。
睡著中的子卿沒有半點知覺，隻是嘴唇一張一合，叫著那個平時遺忘在心裏，一直不敢想起的人，嘴唇驀地的被人含住，隻剩下淺淺一聲：“阿……染。”兩字傾瀉於兩人相交的唇齒間。
從沒有想過他會中一人的毒這麽深，不管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他疼在心尖上的人，有時候，越愛，越疼，為了某些原因，才會不停的遮掩，
哪怕被她誤解，哪怕被她不齒，哪怕被她詛咒，他隻能遠遠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飄渺而又虛幻的背影，他們之間，注定隔著一個永恒。
不是不敢愛，而是不能愛，愛的越深，才會害她越深，他不願看到那一天，所以隻好一人背負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