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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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
??楚皇起身離開龍椅,臣子們跪伏行禮呼喊萬歲。
??今日是秋華節,在很久遠之前本是山越人獨有的節日,在這一天,他們會焚香木以祭祀他們的守護神。
??大楚建國後,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山越文化的影響,楚人也過秋華節,但並非祭神,而是祭先人。
??普通百姓也不會燒香木,而是燒紙錢。
??今日,
??郢都很多百姓在燒著紙錢,
??連帶著朝堂上,似乎也彌漫著一股子灰燼遮蓋下的暮氣。
??無論是皇帝的神情,還是下方百官的姿態,都好似提線木偶,彼此都在應付著這一差事……應付著,這大楚。
??因為,
??上京城破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郢都。
??燕人,
??那位燕人的王,打贏了,而且贏得很徹底,富庶的大乾,被徹底掀翻。
??這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在於那位乾國官家是帶著百官以及上京城的百姓,主動投降的。
??也就是說,在不考慮乾地長治久安的前提下,至少目前來看,燕人的精力,又能重新從乾國戰場抽調出來了。
??且這一次,沒了乾國的掣肘,燕人可以更為從容地,將他們鷹隼一般的目光,轉向本就奄奄一息的大楚。
??不同的是,
??當這一則消息在郢都傳遞開後,郢都百姓,反而顯得挺高興。
??而民間的這種“歡愉氛圍,則與先前朝堂上的情景,形成了極為清晰的對比。
??在特定層級下,郢都百姓消息是很靈通的,故而在他們的認知裏,這次滅乾,是自家與那大燕攝政王一同打下來的。
??楚人和燕人有血海深仇這不假,但這同時,也不影響楚人為了這一場勝利而歡呼。
??然而,
??真正可以位列朝堂的重臣們,心裏則清楚,原本談不上好消息也不算壞消息的這一消息,因為自家陛下的這一手背刺,直接變成了天大的壞消息。
??先前,
??還能假惺惺地攀個親戚,
??向王府低頭而不向燕國低頭,
??盡可能地保留一份體麵與尊容,爭取喘息之機,營造些模糊地帶;
??而眼下,
??所有的轉圜餘地,都不存在了。
??燕國那位攝政王到底是怎樣一個脾性,大家夥都清楚。
??等他結束對乾地的收尾,
??那,
??下一個目標……
??窮兵黷武,連年征戰,士卒疲憊,百姓困苦等等這些經驗之談,似乎根本就不適合燕人。
??在這十幾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裏,燕人迸發出了極為可怕的血勇與戰鬥力。
??誰都清楚這種迸發注定不會持久,也都明白凡事有峰有穀的道理,可問題是,至少目前來看,燕人依舊處於武德充沛的時期。
??他們的軍隊,他們的百姓,他們的將領,似乎已經適應了連軸轉地不斷征伐;
??誰叫他們……幾乎每次都贏?
??……
??“你又輸了,你怎麽就又輸了呢,哈哈哈哈……
??話說,
??你麵對你的妹婿時,
??你贏過麽?
??怎麽,
??不說話了?
??你發現了沒有,你現在被我操控你這具龍體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你是倦怠了,
??想逃避了,
??是吧?
??皇帝坐在寬敞卻又布滿帷帳顯得很清幽的殿閣呢,
??自己在和自己……說著話。
??“要不,幹脆把你這身體,直接交給我吧,你就此陷入沉睡,如何?
??怎麽,
??還不甘心?
??還不願意?
??你親眼看見了,今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神情。
??謝氏,已經阻斷了其封地與郢都之間的聯係,這是什麽意思?
??謝氏蓄謀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想的,就是取代你熊氏成為這大楚新的主人。
??原本,他們是沒這個機會了。
??那一戰下,謝氏精銳損傷大半,可現如今,謝氏封地背後,是乾人的江南,也是燕人的江南。
??有燕人的支持,有那位攝政王的支持,謝氏,完全可以在楚南半壁形成割據。
??獨孤家的家主,今日也未曾上朝,告病在家。
??一同告病的,還有另外好幾個家主。
??你以前是怎麽對待他們,他們現在,就打算如何對待你了。
??離心離德了,
??看見了沒,
??這就是……離心離德。
??如今的你,你這個皇帝,還剩下什麽?
??燕人要一統諸夏了,大勢不是出現,而是……已經注定。
??燕人現在想要的是名義上的大一統,所以,燕人願意,至少在這一代,還願意將分封繼續下去。
??這,正符合那些貴族的心意。
??為了家族的傳承,為了家族的利益,他們可以沒有國,可以不顧這個國。
??更何況,
??楚國的貴族,已經很不錯了,他們曾為大楚奮爭過,也豁出去過,於情於理,他們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下船,歇息歇息了。
??其實,
??你比誰都清楚自己那位妹婿的脾氣。
??他不會放過你的,你妹妹,也不會為你求情的。
??甚至你的母後,為了孫子輩著想,也不會幫你說話。
??你已經眾叛親離了,
??哪怕你還有一座郢都,哪怕你還有一些軍隊,哪怕你還有一些由你提拔起來的寒門臣子與將領,可他們,現如今又能幫你做什麽?
??隻要你那妹婿從乾地回來,
??隻需要他的王旗往這裏一插,
??地方貴族,
??朝堂大臣,
??甚至熊氏自身,
??都會要求你這個皇帝退位,從你兒子中,擇選出一個來代替你的位置,這是你最後的那一丁點體麵。
??你比不上姬潤豪,
??永遠都比不上,
??人家帝王心術,人家刻薄寡恩,
??可人家,
??能贏!
??你呢,
??你,一直在輸。
??就像是燕軍那樣,他們士卒很疲憊,他們的百姓也很疲憊,父親戰死,兒子接著上,一代接著一代,可問題是,他們已經贏習慣了。
??隻要能贏,一切,就都能忍受。
??而楚國,
??而楚人,
??已經無法再繼續忍受你了。
??話剛說完,
??殿外,
??走進來七個人。
??一略顯潦草邋遢的劍客,一提著酒壺的老者,這些,都是認識的。
??另外五個,則統一身穿著黑袍,目光中,透著一股子冰冷。
??他們進來了,
??他們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陛下,得罪了。
??酒壺老者擦了擦鼻子,其身後五個黑袍男女,邁步上前,用鉤鎖,開始環繞楚皇的身軀。
??而皇帝,
??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任憑他們擺布。
??“好奇不?為何他們能成群結隊地,直接出現在這裏?
??其實,
??你應該欣慰,
??鳳巢內衛,還一直忠誠於你,他們是願意為他們的皇帝,戰死到最後一刻的。
??可我在占據你身體的時候,以你的名義下了旨意,調離了他們,且給了他們可以直入皇宮的權限。
??很吃驚吧,
??你的倦怠,給我了蘇醒占據這具身體的機會,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實可以讓你‘看不見’一些東西的,隻不過之前,一直都沒有在你麵前表露過。
??特製的紫色繩索,已經將楚皇的身體捆縛好,繩索上,還貼著一道道符文。
??五個黑袍男女,分散而立。
??邋遢劍客笑吟吟地站在那兒,酒壺老者則湊到楚皇跟前,
??問道:
??“可以了麽?
??“可以了,辛苦你們了,現在,控製好壓製好他,助我從他體內抽身而出,而我,將楚國剩餘的國運化為氣數,分與你們。
??雖然不多,但已足夠你們享用,門內,還能再維係個三十年,再待下一場機會。
??酒壺老者卻沒回應,而是繼續看著楚皇。
??而這時,
??“我的……軀殼呢?
??為何不見你們帶軀殼過來,我的容身之地在哪裏,我與你們說過,我不要器物承裝,我要肉身!
??該死,
??你們難不成是忘記了?
??“沒忘。
??“沒忘就好,沒忘……
??誰在說話?
??楚皇慢慢地抬起頭,
??開口道:
??“他們……是我請來的。
??“熊老四,你要做什麽!
??該死,
??熊老四,
??你到底要做什麽!
??聲音,不再是從楚皇口中發出,而是在殿內咆哮,顯然,火鳳之靈,已經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掌握。
??“和你先前說的一樣,你以為,隻有你能用那個法子麽?
??朕,
??也一樣可以讓你看不見。
??楚皇看著酒壺老者,
??道:
??“可以了。
??“好,小民……遵旨。
??酒壺老者揮揮手,
??五個黑袍,一同拉動起鎖鏈,楚皇站起身,身軀被拉起。
??繩索上的符紙,開始燃燒,但卻一直燒不盡,那藍色的光火,似乎就像是附著在上頭一樣。
??“熊老四,你到底要做什麽,要做什麽!
??火鳳之靈還在咆哮。
??“他們想要的,不是三十年,他們和朕一樣,還不服輸,所以,想賭那最後一個機會。
??酒壺老者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稻草人,將其,放在了楚皇身前。
??緊接著,
??酒壺老者開始吟唱。
??藍色的火焰,開始浸潤入楚皇的身軀。
??“啊啊啊啊!!!!!!!
??火鳳之靈正承受著灼燒的痛苦。
??“熊老四,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
??你居然拿自己拿祭物,竟然拿我和你一起當祭物!
??那靈媒對準的是誰,
??是誰……
??是她!
??熊老四,
??你可真是……下作啊,她,她可是你外甥女,你也下得了手!
??“你剛剛不是說了麽,朕和姬潤豪最大的區別在於,他贏了,朕輸了。
??他是如何對待自己兒子的,是如何對待自己妻子的;
??朕這裏,
??是有樣學樣。
??“熊老四,你就這點出息了,難不成你還以為用他女兒要挾他,他就會就範?
??楚皇腦海中,
??浮現出那一日,
??鄭嵐昕坐在龍椅上,
??鄭凡站在下麵,雙手抓著腰帶,引四下將士一齊向其閨女參拜的畫麵。
??“他,和我,不一樣。
??酒壺老者雙手合什,
??大喝道:
??“封,鎮,赦!
??藍色的火焰,盡數熄滅,化作了藍色的斑點,浮現在楚皇的皮膚上。
??可這灼燒的痛苦,
??卻片刻未曾消散,而是在一直持續著。
??“陛下,真的要出宮麽?酒壺老者問道。
??“要,當然要,難不成,你想讓朕那妹婿,孤身入這大楚皇宮引頸就戮?
??朕明白他的性格,
??要是必然要以他的命,來換其女兒一個生的機會。
??他不會受要挾,
??他會看著自己女兒死,
??然後,
??用整個天家,整個熊氏,甚至是整個郢都人的命,來為其作奠!
??想讓他上鉤,
??你得給他……
??看見希望!
??他身邊高手如雲,自身又已入三品武夫之境,再加上千軍萬馬的保護,
??你們若是能刺殺得了他,
??還用等到現在眼睜睜地看著他先破楚再滅乾麽?
??這,
??是我們最後的一個機會了。
??是夜,
??大楚皇帝突發惡疾,傳詔命太子暫行監國之權。
??這一則消息,震動了郢都,但很快,又被壓製了下去。
??底層百姓是是非非地說些什麽,無所謂,真正能夠掌握這個國家現如今局麵的臣子與貴族們,則認為是陛下已經徹底認輸了。
??主動準備退位事宜,先讓太子監國;
??為接下來大燕攝政王攜滅國之威到來,做一個鋪墊。
??很多人都在這一夜,長舒一口氣,大家夥都覺得,若是大楚的局麵真能就這般順勢走下去,已經是眼下最好的一個結果了。
??沒人注意到,
??一輛黑色的馬車,
??在一隊鳳巢內衛的護衛下,
??秘密地出了郢都,
??方向,
??大澤。
??……
??奉新城,
??王府。
??“夫人,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回來。
??“夫人?
??“去葫蘆廟,就說……公主病了。
??“是,夫人。
??奴婢的眼神裏,滿是不解,就算她隻是一個下人,也無法懂得夫人為何會在公主發燒如此之重時,不請大夫而問“鬼神。
??一般來說,不都是到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去試用這最後一招的麽?
??熊麗箐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閨女。
??大妞麵色泛紅,不住咳嗽,看似是風寒入體……
??可熊麗箐知道,自己的女兒可是火鳳靈體,哪裏會有風寒入體這一說?
??從小到大,
??她就和當初的天天一樣,從未生過病!
??“娘……
??躺在床上的大妞睜開了眼睛。
??“妞兒,娘在身邊,娘在身邊。
??熊麗箐抓著自己女兒的手。
??“爹……爹回來了麽……
??“快回來了,你爹他剛剛又打了大勝仗,快回來了,你爹可是想大妞得緊呢。
??“娘……
??“娘在,娘在的,妞兒不怕,隻是生了個病,沒事的。
??“舅……
??大妞口中,忽然吐出了這個字。
??在聽到這個字後,
??熊麗箐目光猛地一凝,
??一種可怕的猜想,正在其腦海中浮現。
??哥……
??如果真的是你,
??敢動我女兒,
??我將親自去鏟開熊氏列祖列宗的皇陵!
??“阿彌陀佛!
??一道佛音傳來。
??“讓他們進來!熊麗箐下令。
??“喏!
??空緣老和尚與了凡和尚一同走入。
??他們瞧見了躺在床上的大妞,老和尚先行上前,查看其情況,而了凡和尚身體則開始搖晃,目光中的神情,正在開始發生變化。
??“為什麽會這樣?空緣老和尚疑惑道。
??下一刻,
??了凡和尚呈現出法相莊嚴之色,
??道:
??“這不是咒,我無法解。
??“不是咒,那是什麽?熊麗箐馬上問道,“我女兒到底怎麽了!
??忽然間,
??一個紙人,從了凡和尚的袈裟裏飄出,立在了那裏,微微充氣,顯得鼓囊了一些。
??當其出現時,一條青蟒忽然自屋簷上探下腦袋,同時,大妞身邊的龍淵,自動浮起。
??熊麗箐馬上嗬斥道:
??“讓他看!
??青蟒退下。
??龍淵繼續抵在紙人麵前,本能護主。
??熊麗箐伸手,直接握住龍淵劍身,其掌心鮮血開始溢出。
??龍淵一陣微顫,
??而這時,
??大妞再次睜開了眼,
??緊接著,
??龍淵落回到了床邊。
??紙人這才得以來到大妞身邊,查看一番後,
??道:
??“臭和尚,這不是咒,你徒兒就算真是真佛轉世,不是咒,他也是無法解的。
??再說了,
??奉新城外有你們倆的那座廟,誰家方士和方術想進來,都得先過你們這一關。
??王府外圍還有一群星辰接引者一直在庇護這裏;
??更別提,王府更深處,還藏著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道人無法忘記,當初自己幾乎隻差一步就能逃出奉新城,結果被那一隻黑手,直接捏爆了自己的鳥。
??那位王爺,
??對自己家,可謂極為看重,連應對方外之術的威脅,都做到了精細縝密的布置。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是咒,是什麽?熊麗箐問道。
??紙人回答道:
??“是福報。
??一時間,熊麗箐愣住了。
??了凡和尚雙手合什:“阿彌陀佛。
??佛能解咒,化災厄,除戾氣,
??但可曾聽說,佛能解福報?
??“福報?熊麗箐咀嚼著這兩個字。
??紙人看著床上的大妞,
??繼續道:
??“有人,在給她賜福,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她,這是機緣,這是天大的福報!
??可她現在還小,承受不起這麽厚重的福澤。
??這裏麵,
??有血脈之力……咦?
??兩重,
??兩重血脈!
??怎麽做到的?
??紙人扭頭,看向了凡。
??了凡回答道:“肉身血脈……靈體血脈。
??紙人恍然,
??道:
??“她親戚裏,誰的火鳳血脈能和她一樣純粹?
??“我哥。熊麗箐回答道。
??“不,還不止,還不止……
??紙人開始踱步,因為它太輕了,所以開始發飄。
??“彼此是親戚,也是近親之一,血脈本就相近,這是一層;
??都是火鳳靈體,當世僅存的兩個火鳳靈體擁有者,這是第二層。
??他在將自己的血脈,自己的福澤,自己的火鳳之氣,灌輸給她……
??還不止,
??還不止,
??這般大的陣仗,他一個人不可能做到。
??這世上,
??也沒任何一個人能做到。
??就算是藏夫子沒死,巔峰期的我和藏夫子一起聯手,也做不到這一步。
??除非,
??除非,
??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一群藏夫子和我,站在背後,一起發力。
??所以,
??是他們,
??是他們出手了。
??那群老鼠,那群老鼠,終於一窩子,全都跳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
??可笑,
??可笑至極。
??這群躲藏在門內,活死人一般苟活這般久的老古董,現在竟然淪落到不敢對人家爹出手,隻敢對人家閨女出手的可憐地步了麽?
??真是丟人啊,丟人丟到家了,哈哈哈哈!!!
??“我女兒,會怎樣?
??紙人安靜下來,
??看著大妞,
??道:
??“她現在的發燒,隻是開始,證明她的身體,在熔煉吸收那些福報,如果就此打住,她將發燒一段時日後自己恢複,且自此之後,火鳳血脈更為精純強大,未來的天賦,也將更加驚人。
??甚至在氣運方麵,也能擁有超於常人的庇護,連其無根之人的麻煩,也將被就此抹除。
??可若是這種福報,被人為的添柴加火的話,現在的她,還未完全長大,能吸納收入的不多,一旦到她無法再繼續吸納的地步,
??就……
??就像是城外鑄造坊火爐裏的礦石那般,
??會,
??化掉!
??紙人說完後,
??又疑惑道:
??“他們付出了這般大的代價,為何僅僅針對她,怎麽這般舍得,難不成王爺會在乎一個……
??說到這裏,
??紙人意識到其母親也就是王妃就在自己跟前,果斷閉嘴。
??而熊麗箐並未生氣,
??反而手腳發涼,
??喃喃道:
??“王爺他……會在乎。
??她清楚,
??自己的丈夫,多在乎這個閨女。
??“所以,他們是想用她,來威脅……王爺?紙人給出了猜測;
??不,
??這近乎就是答案。
??因為誰都清楚,付出這般大的代價,不可能簡簡單單地就為了弄死人家一個女兒,那些人的目標,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王爺。
??熊麗箐深吸一口氣,
??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眼下正發著燒的女兒,
??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道:
??“來人,按我吩咐,寫一封書信給王爺,就說大妞發了一陣燒,有些詭異。
??但幸得葫蘆廟兩位聖僧與一紙人出手相助,大妞已經複原如初。
??“是,夫人。
??一名女婢正快速書寫,隨後,交由熊麗箐用私印蓋章,再裝盒好。
??“送出去吧,吩咐送信的人,要快馬加鞭,及早送到王爺手中。
??“是,奴婢明白。
??婢女正抱著盒子準備出去,可誰知,卻被一道高聳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熊麗箐也有些訝然地看過去,發現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個頭戴鬥笠身體被完全覆蓋住的身影。
??熊麗箐趕忙起身,
??行禮:
??“您來了,竟然驚動了您。
??這道身影,繞過熊麗箐,繞過兩個和尚,又繞過了紙人,走到了床邊。
??大妞微微睜開眼,
??喃喃道:
??“爺……爺……
??這時,
??身影四周,開始呈現出一股煞氣,正在快速地摩擦。
??紙人後退,
??兩個和尚本能地克製自己去用佛法相抗衡這煞氣。
??“告訴……他……實情……
??熊麗箐沉默不語。
??先前做出那個決斷,作為母親,她所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同時,也是最煎熬最痛苦的。
??但她不願意,不願意讓自己的丈夫,明知道人家挖了坑,還去往那裏頭跳。
??沙拓闕石伸手,
??掐住了熊麗箐的脖子,將熊麗箐整個人提起來。
??但很快,
??他又撒手,
??熊麗箐落下,被身旁婢女攙扶住。
??很顯然,沙拓闕石在竭盡全力,讓自己去思考,與此同時,也在去克製著自己的本能。
??他畢竟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也死了很久了;
??雖然變成了僵屍,但他和當年的自己,是不一樣的。
??平日裏沉睡時,還好。
??而一旦真的想要去過分地進行思考,所引發的,僵屍這具身體本能地進一步的失控,他正在調和這一矛盾。
??這很難,也很痛苦,但他必須這般做。
??在那個人還沒成親前,還沒孩子前,
??很多個夜晚,
??他會拿著酒水和小菜,來到自己的棺材前,與自己說話。
??沙拓闕石腦袋上的鬥笠,在煞氣的劇烈顫抖下,裂開,露出了其略有些猙獰的麵容。
??他看著熊麗箐,
??沉聲道:
??“他……看重……家……家人。
??沙拓闕石瞪著熊麗箐,似要擇人而噬。
??熊麗箐閉上眼,
??點了點頭,
??伸手,將婢女手中的盒子打翻在地:
??“好。
??………
??“你做得不錯。
??“都是王爺吩咐得好。
??謝玉安在鄭凡麵前,很是恭敬。
??“讓你父親多注意注意身子,這次也辛苦他了。
??“家父定會感激王爺的掛念。
??“嗬嗬。
??“安,告退。
??謝玉安起身,離開了船艙,到甲板處時,有小船在這裏等著接他,水麵上,還有其他船隻正在打撈著河麵上的屍體。
??屍體是清晨時,前來刺殺攝政王的銀甲衛。
??是的,
??乾國已經亡了,官家、大臣,都已經跪下了。
??可誰能想到,竟然還能有一群銀甲衛,一直綴著王爺的行駕到楚地後,埋伏於水麵之下進行刺殺。
??其下場,肯定是極為淒慘的,不說外圍岸邊,還有燕軍兵馬在護衛行進,就是王爺所在大船旁邊,還有一大隊錦衣親衛的保護。
??清晨的刺殺,甚至沒能驚擾到王爺的好夢。
??謝玉安上了船,搖船的影子道:
??“少主,河底還有不少呢,是提前綁著石頭在河底埋伏著的,有一小半,直接溺死在了河底。
??“嗯。謝玉安應了一聲,搖頭道,“螳臂當車。
??影子笑了笑,道:“但也就隻有這樣,才能有靠近一點的機會了,否則外圍的大軍,就足夠讓他們頃刻間灰飛煙滅。
??燕人,是真的要拿天下,也要坐天下了,唉。
??“習慣就好,不怕你笑話,我這謝家千裏駒,現在看見那位王爺,這馬蹄子就直接發顫了。
??“少主,這也實屬正常,不丟人的,咱們趕緊回去,家主還在等著您呢。
??“嗯。
??謝玉安坐了下來,
??他爹在等著他,聯合各大貴族,去郢都,迫使楚皇退位。
??眼下這些條件,已經很成熟了,甚至謝玉安都懷疑,哪怕攝政王本人不去郢都,都不會影響這一結果。
??或許,
??攝政王是為了穩妥起見吧。
??……
??“老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就得親眼看著他退位。
??鄭凡斜靠在椅子上,麵前坐著的,是瞎子與梁程。
??原本,鄭凡是想讓梁程繼續留在乾地的,但梁程自己要求率軍跟著一起回來。
??大戲唱完了,剩下的小貓兩三隻,就交給孩子們去解決即可,梁程也沒和孩子們搶戲的興趣。
??瞎子點頭道:“楚皇一退位,這諸夏一統,就算在名義上,完成了。
??“是啊。
??鄭凡伸了個懶腰,繼續道:
??“仗打完了,接下來,得抓耗子了,那所謂的門內的人,也該挖一挖了,省得再蹦躂。
??“是,屬下明白。
??這時,四娘端著幾碗麵走了過來,笑道:
??“夫君,開飯了。
??而在外頭甲板上,
??樊力站在那裏,眺望著河岸風景,劍婢坐在他肩膀上,看著更高一點的風景。
??阿銘則提著空酒嚢,在那裏從刺客屍體上補充自己的“酒水。
??旁邊負責帶人清點刺客屍體的薛三,
??卻在此時摸出了一封信,
??信用皮布包裹得很嚴實,防水。
??薛三直接打開,
??上下掃了一眼,
??舔了舔嘴唇,
??然後將信,放在了阿銘麵前。
??正在裝“酒的阿銘本有些不耐煩看這個,但看了之後,神色也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薛三這時開口道:
??“你說,我要是把這封信給昧下來,會如何?
??“你不會的。阿銘說道。
??“從理智角度上來看,我應該昧下來。
??阿銘“嗬嗬了一聲,
??道:
??“人都跑你腦袋上拉屎撒尿了,你還要保持理性?
??“也是。
??“還有,我覺得,送信的,肯定不知這一波,後頭還有很多,包括家裏的,想攔也攔不住的。
??“嗯。
??薛三擺了擺手,吩咐道:“每具屍體都檢查一遍。
??“喏!
??“喏!
??薛三伸手在胯下抓了抓,
??笑道:
??“老子都興奮得變大了。
??……
??“主上,這是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信,給您的,一半以上刺客身上,都有這封信,一樣的內容。
??正在吃麵的鄭凡,抬頭看向走進來的薛三,沒去接。
??這時,瞎子伸手去接。
??正常流程來講,王府裏,瞎子看信,這是傳統。
??但薛三這次卻沒有把信轉交給瞎子;
??而雖然沒拆開看,但已經在“看的瞎子,目光,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鄭凡放下筷子,
??接過了信,
??打開,
??掃完一遍後,
??又放回桌上,
??拿起筷子,
??繼續吃麵。
??所有人,
??都在安靜地等待主上,等待主上,把這一碗麵,吃完。
??麵,吃完了。
??放下筷子,
??拿起備在桌邊的帕子,擦嘴;
??鄭凡開口道:
??“四娘,下次臊子可以清淡點,不是怪你手藝不行,而是可能因為我年紀大了,口味有點變淡了。
??“是,夫……主上。
??“三兒,下次再早一些發現刺客解決掉,你知道早上被吵醒了還得繼續裝睡,多不舒服麽?
??“是,主上,三兒明白。
??“阿程,兩岸的軍隊,你再重新布置一下,漏網之魚下次不要再有了。
??“屬下明白。
??“阿銘,有刺客來,你得先站在我旁邊,而不是先跑去找血喝,你就不怕我出什麽意外,我隻是個小小的三品武夫。
??“屬下,下次注意。
??樊力開始撓頭。
??“瞎子,你剛自己看完了,就該先給我念的,瞧瞧,耽擱了吃飯不是。
??“是屬下疏忽了。
??樊力開始更加用力撓頭。
??“阿力,往邊上站站,你擋到我光了。
??“是!
??阿力往旁邊挪了挪,讓陽光透進船艙,照射在主上的臉上,略顯明暗。
??鄭凡滿意地點點頭,
??笑了笑;
??但隨即,
??目光逐漸變得陰沉下來,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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