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勸解
「所以,這就是您來找我們告狀的原因?」
沈昊林接過梅林、梅竹遞來的茶水和點心,放在自己和沈茶的面前,看著金菁一臉殷勤的伺候著正在罵他、給他告狀的晏伯,朝著他投去讚許的目光,能把晏伯惹到如此地步,軍師大人還真是個人才。果然讓軍師去刺激老爺子,是最好的選擇,要是讓別人去,恐怕是達不到這個效果的。
晏伯這位老人家,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臉上總是帶著溫溫和和的笑容,不管是見到什麼人,還是遇到了什麼事,都擺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來。而且,他從來不會因為什麼事情就大怒或者大喜,情緒的起伏變化很小,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打動他似的。
沈昊林覺得,自打他記事開始,能讓這位老人家變顏變色的事情就是寥寥無幾的,五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這次老爺子居然扔掉了帶了多年的面具,跑到自己這裡來給金菁告狀,瞅瞅老爺子這臉色慘白慘白的,聽聽他說話的聲音都哆哆嗦嗦的,真的是被氣壞了。
「我知道不應該因為這麼一點點的小事來打擾國公爺的清靜,但軍師這次做的實在太過分了,他的糾纏已經影響到了我的正常工作,我除了應付他,根本不能幹活了。不只是他,這段時間,侯爺和紅葉也總是來找我。」晏伯把矛頭又轉向了薛瑞天,「問的問題都奇奇怪怪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嘛!」
被點名的薛侯爺,在他那張舒適的躺椅上翻了個身,笑嘻嘻的朝著晏伯招招手,說道,「老爺子,您是真不知道啊,還是假裝不知道啊?我覺得,肯定是假裝不知道!」
「我不明白侯爺在說什麼!」晏伯被薛瑞天笑得心裡有些發毛,沒什麼底氣的瞪了他一眼,「國公爺,年底事情太多了,咱們府里、侯爺府里,還有軍營,過年的裝飾都沒有布置,好多必需品都沒有購置,大家的新衣什麼的,還都沒來得及置辦,還有打掃房屋、院子等等,很多的事情都需要我去處理。他們若總是這麼折騰,到過年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沒弄好,您可千萬別怪罪到我的頭上來。」
「誒喲,誒喲,昊林,聽聽,這是惱羞成怒了吧?都開始威脅咱們了。」薛瑞天一個翻身坐起來,用扇柄敲打著自己的手心,「小菁菁,小茶,你們兩個來分析分析,這是為什麼?」
「大概是……」金菁朝著薛瑞天挑挑眉,一臉壞笑的樣兒,看了就覺得很欠揍。「知道自己的秘密快要守不住的表現?我覺得是這樣,小茶,你以為如何?」
「嗯,」沈茶給梅林、梅竹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去外面守住暖閣的門,不經他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進來。梅林、梅竹一走,暖閣裡面就只剩下他們五個人了。沈茶看向晏伯,嘆了口氣,說道,「晏伯,您是聰明人,我們也不傻,侯爺和軍師想幹嘛,您心裡清楚,我們也清楚。您既然不耐煩他們的糾纏,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說清楚!」
「茶兒,稍微委婉一點。」沈昊林拍拍沈茶,讓她不要那麼的咄咄逼人,這老爺子心裡一不爽,想跟他們說也不說了。他看看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的晏伯,嘆了口氣,說道,「晏伯,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好,您要是怪的話,就怪我吧,是我讓他們去騷擾您的。為的就是要把您給逼急了,自己到我這裡來告狀。」
「國公爺,您怎麼能……」晏伯沒想到這背後居然是沈昊林的指使,瞪圓了眼睛看著沈昊林。
「真是對不起,算計了您,這也是逼得我們沒轍了,我們才想出了這麼一個不厚道的辦法,還請您諒解。」沈昊林站起身來,朝著晏伯行了一禮,很認真的說道,「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國公爺,您這又是何必呢,可折煞我了!」晏伯被他的這一揖弄得有些慌亂,也趕緊站起來回禮。
「誒呀,你們這揖來揖去的,看上去感覺好詭異啊!」薛瑞天笑呵呵的朝著兩個人擺手,「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麼的客氣呢?是不是?快點坐下說話吧!」
「侯爺說的是!」晏伯點點頭,看到沈昊林重新坐下,自己才跟著坐下。「國公爺,您究竟想知道什麼?」
「您和秦副帥到底是是怎麼回事?」沈昊林看著晏伯,「於公於私,今天您都應該給我們一個答案。」
「您怎麼就這麼想知道我們的事?」晏伯嘆了口氣,「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我都記不太清楚了。」
「晏伯,我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您要是記不清楚了,我們在提及師父的時候,您怎麼會露出很懷念的表情呢?」沈茶站起來,走到晏伯的面前蹲下,「您就算百般不願意,再過兩天,我師父就到了。到時候,兩位同在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難道見個面都不打個招呼、問聲好嗎?要真是那樣,軍中可又要謠言四起了。」
「茶兒說的不錯!」沈昊林點點頭,「軍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二位曾經並肩作戰,是很好的搭檔。」
「二位若是誰也不理誰,或者您冷臉對我師父,他們就會胡思亂想了。」沈茶給晏伯斟了一杯茶,推到晏伯的面前,好像哄小孩一樣,柔聲的說道,「我師父這些年跟我們往來的書信,每一封信裡面都提到了您,問您最近的情況怎麼樣,休息得好不好,警告我們不許讓您太過勞累,要是把您累著了,就唯我們是問。晏伯,這麼多年來,我師父一時一刻都沒有忘記您,同樣的,您也沒有忘記我師父,對不對?」
「小茶,你……」晏伯沒想到秦正那個傢伙居然寫這種信給徒弟,羞得他滿臉通紅的,不禁在心裡暗罵那個混蛋,都滾到永寧關城那麼遠的地方了,還陰魂不散的不肯放過自己,真是太過分了!
「晏伯,我們就是想幫二位解開心結。同樣,也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們二位感情破裂,然後分道揚鑣。一個鬱鬱寡歡的留在嘉平關城,捨棄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在鎮國公府做一個管家。另外一個黯然傷魂,千里迢迢的跑去永寧關城,雖說,那裡是大夏第一關城,但作為武將來說,那裡並不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去處。」沈昊林拎著兩個坐墊走到沈茶的身邊,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站起來,把坐墊放在了她的腳邊,扶著她坐下。「以二位當年的戰功,現在早就是統領一方的大元帥了,根本就不可能事現在這個樣子,所以,讓二位同時捨棄了前程的原因是什麼呢?」
「晏伯!」薛瑞天也拎了一個坐墊跑過來,坐在了沈茶的另外一邊,「有句話我要送給您,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您二位逃避了這麼多年,人呢,已經從年富力強的小夥子變成了年過半百的老爺爺了……誒,您別拿眼睛瞪我,我說的是實話,您在我們這兒是伯父,金苗苗新收的那幾個小孩,可是會叫您爺爺的。」薛瑞天一攤手,「您和副帥的年紀都不小了,我不是咒您兩位,死亡這事是必須要面對的,沒什麼可忌諱的,您兩位萬一遇到了不好的事,彼此的心結沒有解開,難道要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人世嗎?」
「我……」晏伯被他們說得有些動搖,他本來是想把那些事都帶進棺材里的,可現在想想,這幾個孩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到了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他是不是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您看,雖然秦副帥嘴上說是因為小茶受傷才來咱們這兒的,但我們一直都覺得,這就是他的一個借口。」金菁拿了一塊點心,邊啃邊說道,「他離開嘉平關城這麼多年了,小茶也沒少生病、受傷,怎麼就這回非要來看看不可呢?我想啊,副帥真正擔心的不是小茶,而是您。」
「是我?」晏伯微微一皺眉,「軍師大人,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
「他沒有亂說,我在給秦副帥的那封信裡面,除了茶兒受傷的消息之外,還有咱們國公府進賊的消息。」沈昊林輕咳了一下,「這麼一想,副帥大概是看到這個消息,所以才要趕過來的。」
「就是說啊,咱們府里進賊這種事是百年不遇的,您作為管家,肯定是第一個受到衝擊的。」薛瑞天從金菁的手裡搶了半個蓮花酥,「所以,他才打著小茶的旗號跑回來,真正要看的人是您才對。」
「我也是這麼想的。」被師父當了擋箭牌的沈茶也跟著附和道,「晏伯,既然我師父很勇敢的邁出了和解的這一步,難到您還想著要繼續做逃兵,逃避這一切嗎?」
「我……」晏伯沉默了很久,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他抬起頭,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用關心的目光看著他的孩子們,說道,「我必須承認你們說的都對,所以……你們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不會再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