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明月幾時有
楊凝兒看向楊馥兒,但見她臉上紅霞未退,也不僅有些奇怪。
“馥兒,你說咱們這位少爺敢不敢賭?”楊凝兒小聲問道。楊馥兒尚且來不及回答,就聽秦鈺對秦玨道,“首先,馥兒是我的未婚妻,無論你贏或者輸,這都不會改變;第二,我不認為你或者我有資格拿一個女孩兒家的終身大事做賭注,你不覺得這很下作?”
秦玨臉孔漲得通紅,他聲嘶力竭道,“你說的比唱的好聽,其實不過是不敢賭罷了。”
“你就姑且認為為兄我不敢賭好了。”秦鈺絲毫不受激將,他淡淡的說道,“你如果沒有其他事兒,希望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然後,秦鈺將秦玨晾在一邊,他開始挨桌敬酒。
楊凝兒看著一臉迷醉的注視著秦鈺的楊馥兒,心想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她又看向秦鈺,隻見他穿插於各桌之間,或正色或戲謔,於談笑風生中酒到杯幹,食府無論是秦璧、胡樹這樣的中流砥柱還是像鄔大寶、何刑這樣的老人,他們誠惶誠恐卻也受寵若驚……
果真是邀買人心的好手段,那位姑母身為秦氏主母卻被他逼到這般田地倒也不冤。
這時,楊凝兒聽到靈犀那丫頭問秦鈺道,“如此良辰美景,少爺可有好詩?”
楊馥兒自是見識過秦鈺的本領,她隻是期待的等著;倒是楊凝兒將信將疑,她雖然見識了秦鈺的作品,那恐怕是幾經琢磨才定稿的吧,七步成詩這種本領,據她所知不過曹子建一人。
然後,楊凝兒就見秦鈺飲盡杯中酒後緩緩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楊凝兒眼睛為之一亮,把酒問青天,這是何等氣魄?接著又聽秦鈺續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這詞的上半闕,秦鈺一氣嗬成,楊凝兒整個人都癡了,向往天上月宮卻又留戀人間,這種矛盾豈不淒美?他既然用到一個“歸”字,如此說來,似乎天上月宮才是他的故鄉,那他又留戀人間的什麽?楊凝兒不禁望向身邊的楊馥兒,這丫頭眼神早已迷離。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這難道就是他極力說服自己滯留人間的借口?楊凝兒想想秦鈺的所作所為,麵對來勢洶洶的天花,他竟能想出種牛痘這種法子對抗,這樣的人豈是凡人?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這下半闕秦鈺依舊一氣嗬成,由月及人,感慨人生離合無常,然而他還不忘替月兒開脫,楊凝兒聽得心中一動,目視他舉杯邀月的風采,他…他不會真的是來自月宮的仙人吧。
待秦鈺吟誦完這最後一句,楊凝兒就暗暗告訴自己:今生若不能把他勾到手,我就不是人。
至於攛掇秦鈺作詩的始作俑者,靈犀喃喃的重複著“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十個字,她又想到了“隔千裏兮共明月”這句,忽然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她伏在桌案上失聲痛哭。
秦鈺裝逼結束,還沒有注意到別人崇拜的目光,他就聽到了靈犀的哭聲,聽首詩都能把自己聽哭,這丫頭淚點也忒低了。
“我說……”
秦鈺話未出口,就見楊馥兒好似乳燕投林般撲入他的懷裏,她將那被淚水浸潤的臉頰擱在他的肩頭,溫潤的紅唇湊到他耳邊低低傾訴著:鈺哥哥,即便日後你要重回月宮,一定一定要等馥兒百年以後……
秦玨提出棋盤上決定楊馥兒歸屬被秦鈺無視,他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秦鈺當眾賦詞,他又羨慕又嫉妒又恨;再然後楊馥兒的舉動真真的刺激到了他。
然後,秦玨發了狠,怪叫一聲,白眼一翻,撞著桌子摔在了地上。秦玨鬧出的動靜早就驚動了樓上包房裏的人。
楊氏第一個奔下樓梯,但見愛子臉色煞白,不省人事,眼淚立即就滾了出來,她一麵抱起兒子吩咐叫郎中,安排妥當後又不問情由的質問秦鈺,“是不是你將玨兒逼成這樣的?”
秦鈺縱然機敏,兀自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暈頭轉向,他心說鬼才知道你那兒子發什麽癔症呢。
楊凝兒遠遠的看著怒衝衝質問秦鈺的楊氏,她幾乎不能掩飾對姑母不屑。不問情由的歸咎於秦鈺,這心歪的太離譜了,如此治家,焉能服眾?
秦鈺想湊上去看看情況,卻不想被綠珠阻攔,然後他就看到楊氏並一幫丫鬟們替秦玨掐人中、按壓脈門,指痕深深印在他的皮膚上,他竟也毫無反應。
看架勢倒也不像裝的,秦鈺暗暗猜測,迎上楊氏幾欲擇人而噬的目光,他建議道:“母親,林先生恰巧在場,何不讓他診一診脈?”
楊氏目光依舊怨毒,她卻也沒反對秦鈺的提議。
林先生嫻熟的把住秦玨的脈門,玨二爺脈象平和,貌似並無異常,可二爺人事不省,夫人目露凶光,他也不敢說二爺裝病,隻道:“夫人,二爺此乃痰迷之症,係急痛所致,老朽可替玨二爺紮上幾針,再開一副藥,定能藥到病除。”林先生打定主意,待會選擇穴位就找那些無關緊要的地方紮,不僅不痛,而且能提神醒腦。
秦鈺聽得歎為觀止,林先生不愧是老油條,這萬金油的脈案,真特麽絕了;秦鈺同時還注意到林先生說話時秦玨的眼珠微微轉動,他若還不明白這廝裝病,真可以找塊豆腐撞死了。
想到這兒,秦鈺不免有些好笑,他隱隱記得前世七八歲時每當不想上學了就裝病,起初百試百靈,基本過了十歲他就不敢這麽幹了;秦玨已滿十三,他上過的丫鬟都比年紀多,竟還玩這麽幼稚的把戲,簡直可笑。
果然,林先生施針之後,秦玨哎呀一聲,然後哭出聲來。
“玨兒,你這是怎麽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為娘怎麽活啊。”楊氏喜極而泣道。
秦玨“氣若遊絲”,艱難道:“娘,孩兒不孝,恐命不久矣,隻是隻一樁心願未了。”說著又艱難的轉頭望向楊馥兒,他就看見楊馥兒緊緊握著秦鈺的手,她竟然沒有看他。於是,氣若遊絲的病人變成了蠻不講理撒嬌的孩子,“娘,兒不要馥兒表姐跟秦鈺在一起,不要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