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火鍋
這首詩出自《增廣賢文》，楊馥兒自然是沒有聽過的。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打擊老天真，也許他是對的、也許未必如此，她隻是不明白他為何用在堂姐的身上，揮軍千裏山河在，立名揚威傳後人，聽來固然豪邁，她卻是有點不明白。
“鈺哥哥，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個聰慧的女孩兒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秦鈺微微歎了口氣，他很想告訴她，他可能要離開益州府很長一段時間，猶豫片刻終究沒有講出口。
秦鈺要離開益州城，當然不是空穴來風。他帶領益州府闔城百姓戰勝了天花，固然贏得了民心，收獲了名望，卻也引起了四方閣的忌憚。當然，四方閣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害他性命，據範芳氏透漏，他大概要被送進四方城四方學宮求學一段時間。
範家自接種牛痘，範氏一族親迎範芳氏回府。範芳氏固然心有不悅，權衡利弊之後，她也沒有與範家劃清界線，範氏族主三次登門後，她就帶著若潯離開了秦記食府。
當然，這女人卻記了秦鈺的好，四方閣侍者討論但凡涉及到他，他都會吩咐若潯以借書、還書為名，偷偷向秦鈺泄漏一二；倒是秦家的二夫人，她非但沒有承秦鈺的情，反倒將被人丟臭雞蛋、被逼著召開公審大會這一切歸咎到秦鈺身上，據說將他送入四方閣的想法就是她的手筆。
秦鈺不講也並非信不過楊馥兒，作為過來人，他深知想讓一個女人保守秘密，實在困難重重。此消息一旦走漏風聲，難保不牽連到範芳氏，他實在不想失去這一大臂助。
“什麽什麽事情？”秦鈺笑著捏了捏楊馥兒瓊鼻。
楊馥兒不依，她撅著嘴說鈺哥哥都將她鼻子捏扁了。如此插科打諢一番，楊馥兒也沒再追問下去。兩人笑鬧一陣，楊馥兒將頭抵在秦鈺的胸口，“鈺哥哥，你說爹爹會不會不同意咱倆…的…婚姻事兒？”隨著天花在益州府銷聲匿跡，楊馥兒也越發患得患失起來。
如果不被四方閣“流放”，秦鈺也相信楊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可現在他也不能確定了。
“像我這般優秀的女婿，你爹爹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手快有、手慢無，他都不能猶豫的。”
秦鈺臭不要臉的自誇倒也在無形中緩解了楊馥兒的緊張。兩人湊在一處，不知不覺間，臉貼上臉，嘴也貼上了嘴，再然後就聽到女人沉重的咳嗽聲。
“張嬤嬤，你這咽炎就不能治一治？諱疾忌醫可不好……”
秦鈺一麵摟著楊馥兒纖細的腰肢一麵跟張嬤嬤裝傻，每當這個時候，楊馥兒就紅著臉低著頭扮演鴕鳥……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秦記食府停業一天，食府上下自清早就開始籌備中秋晚宴的事兒。華燈初上，月出東山之時，食府一樓大堂裏已完成晚宴前的準備工作。
桌椅被擦拭的纖塵不染，每張桌子的正中都擺放著一隻奇怪的鍋具，這是秦鈺根據後世的炭火銅火鍋的樣式專門找匠人打造的。天氣轉涼，正是貼秋膘的時節，肥美的羔羊肉被切成薄薄肉片，在沸騰的湯裏涮燙一二分鍾，蘸著秘製的醬料送入口中，那美妙的滋味足以讓人忘卻任何煩惱。
“咱們秦家廚子的手藝越發精湛了。”
二樓的包房隻開放了聽雨閣，包房裏除了秦家的主子還有四方閣四位侍者。楊氏用筷子夾著切得薄如蟬翼的羊肉片笑著對老夫人說道。
“都是鈺兒調?教的好，否則我秦家焉有如今的榮耀。”
老夫人不鹹不淡的說道，她有些不滿意楊氏的這番說詞，當初說好的食府每年向公中上繳一萬貫即可，她這是想反悔了？
“鈺哥兒確是功不可沒，可若沒有秦家的教誨，他豈能有今日的成就？老夫人以為然否？”秦芳氏也插嘴道。
範芳氏冷眼旁觀楊氏與秦芳氏一唱一和，她不禁暗暗搖頭，她很想問一問秦芳氏你難道忘記了當初你疑似感染天花之際楊氏的態度？她忽然有點明白了這兩個女人的如意算盤：秦鈺入四方城四方學宮，楊氏接手他執掌的產業，即便日後求學歸來，他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還能翻起什麽浪花？
老夫人顯然也明白這兩個女人的陰險，可秦芳氏這番話無懈可擊，她想反駁都反駁不了，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時，梁芳氏忽然插口道：“楊家妹子，你家這位鈺少爺的婚事可定下來了？你楊家打算將哪位小姐嫁過來？老身可是聽說，楊家的三小姐、五小姐都住在這食府裏呢。這孤男寡女的，若是弄出點什麽事兒，楊家的臉麵怕是不好看吧。”
梁芳氏倚老賣老道，齊芳氏也不忘給秦鈺上點眼藥，“你家這位鈺少爺難道是打算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齊芳氏雖是玩笑話，楊氏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如果被齊芳氏不幸言中，她楊家的臉麵怕是被這兩個不知廉恥的丫頭丟盡了。
“綠珠，你去將三小姐、五小姐叫過來。”人前教子、人後訓妻，楊氏身為姑母，她確實有這個權利，“跟下人們廝混在一起，這成何體統。”
綠珠前腳離開，秦玨跟母親告罪一聲說想去如廁就跟了出來。對楊馥兒他始終不能忘懷，但凡能有撬牆角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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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鈺坐一號桌，他正在調製醬汁，蔥、薑、蒜、鹽、韭的搭配絲毫馬虎不得。瞅著濃稠得當的芝麻醬汁，秦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問坐在左側的楊馥兒道：“馥兒，你要不要來點紅油辣子？”
楊馥兒看著秦鈺手中的紅油辣椒，她知道這是她送秦鈺的那盆天椒花結出的果實搗碎後摻入炒熟的芝麻、花生碎並澆上滾熱的油做成的。她目睹了秦鈺製作的全過程，那刺鼻的辛辣氣味如今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聞言連連搖頭。
楊凝兒有些落寂的攪著碗裏的醬汁，她見識了秦鈺主持會議的強勢，也領教過他淵博的學識，這樣的男人本就讓她心折，如今又見識了他伏低做小的姿態，雖然他小她五歲，可也絕對是她曾經憧憬的完美的夫婿。楊凝兒也曾隱晦的問過秦鈺，他為何拒絕與她的婚姻，秦鈺的回答讓她欣慰卻也憂傷，他說恨不相逢未嫁時。
“三小姐，你要不要嚐嚐？”
楊凝兒聞言竟有些慌亂，然後她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這個較為辛辣，若是受不了，切不可強撐。”秦鈺一邊用小湯勺舀著辣油一邊囑咐道，“若是吃不習慣就給我。”在後世，辣椒油當然不算什麽，可在這個時代，絕對比黃金金貴，可不能浪費了。
楊馥兒瞅著堂姐含羞帶臊的表情，她酸溜溜的伸手到桌子底下狠狠掐了秦鈺大腿一下。秦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伊人忙關切的問怎麽了。
“辣，太辣了。”秦鈺嘶聲道。
這是綠珠施施然走下樓梯來到楊家姐妹跟前，“三小姐、五小姐，夫人著你們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