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再嫁之婦
關中長安，楊氏老宅西北角有一處精美的院落。院落裏遍植草木，花團錦簇。花叢掩映著一座雕梁畫棟的二層小樓，整個小院沐浴在熹微的晨光裏仿若人間勝境。
小樓二樓一間臥房裏，寬大的床塌四周掛著青紗，透過薄薄的青紗隱約能看到一個曼妙的胴體慵懶的伸展著腰肢。
“來人，更衣！”
女人的聲音慵懶中透著莫可名狀的威嚴。隨著女人話音落地，早已侯在門外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潔牙、漱口，淨麵、更衣一應事項，不用她動一根手指。
女子穿戴整齊後，徑自走到梳妝台前坐好，不施脂粉依然豔若桃李，她注視著銅鏡中自己的容顏，喃喃自語道：“秦家小子，到底便宜你了。”
女人正是楊家三小姐楊凝兒，她十五歲時嫁給河東薛氏子弟，婚後半年喪夫，夫死無子嗣，和離後回娘家居住。
楊凝兒恢複了自由身，她的婚姻依舊不能自己做主。父親憐惜女兒孤寂，遂將名下一家布莊交到她的手上。
楊凝兒頗有幾分才學，短短數年，原本不起眼的布鋪竟被她打理得有聲有色，甚至身為閥主的大伯也不僅讚歎有加。
有才華的人大都是驕傲的，楊凝兒也不例外，府裏各處店鋪的管事之人在她看來統統都是廢物，她想如果將楊家的所有產業都交給她打理，每年的收益至少提高三成。
楊凝兒數次向閥主建言獻策均被無視了，她的父親甚至斥責她不切實際不許再自找麻煩，家族的決策不是她一屆女流有資格幹預的。
楊凝兒“高手寂寞”，隻能龜縮在小小布莊裏“混吃等死”，直到她聽說了秦鈺的事跡……
楊家有著頂級的情報組織，這個組織被稱作獵鷹，曆任鷹主都是閥主的絕對心腹。鷹主負責將各地匯集的情報歸類整理，挑選出他認為有價值的交由閥主定奪。
秦鈺查賬食府，楊家獵鷹已然關注了他，鷹主起初並為太過上心，不過是個頗具天賦的少年人而已；直到秦鈺接掌食府後一係列手段徹底打亂了楊氏的安排，他不得不予以高度重視。
若非考慮到四方閣的幹預以及殺人所要承擔得風險，他甚至想過將秦鈺這種不確定的因素直接扼殺。
直到秦家香水生意橫空出世，那龐大的利潤即便楊氏也不能等閑視之。再然後，鷹主收到了楊數的密報——聯姻。
茲事體大，鷹主也不敢擅自做主，隻能奏請閥主決斷……
自始至終，包括楊凝兒的父親在內，竟沒有一個人想過征求一下當事人的意願。在他們心中，身為世家子弟，享受家族帶來的榮華富貴的同時也必須擔負起相應的責任。家族利益永遠高於個人得失，沒有人能夠例外。
“小姐，奴婢為您塗抹香水。”
一瓶玫瑰香水，一瓶蘭草香水就算做楊凝兒答應聯姻的賞賜。楊凝兒回過神來，這香水確實是個好東西，遠得不說，她房裏的丫鬟無不為之傾倒，她們甚至爭搶著每天替她塗抹香水，不圖別的，沾沾香氣整個人都能香一整天。
隨同香水一同送來的還有關於秦鈺的最新消息。
益州府齊家妄圖染指香水生意，秦鈺聯手胭脂樓哄抬龍涎香價格，齊家一個月的時間損失高達四十萬貫；其中近二十萬貫落入秦鈺以及胭脂樓背後東主的錢袋裏。
至於秦鈺與胭脂樓如何分賬不得而知，倒是聽說胭脂樓取得了秦家香水在江東地區的專營權……
消息語焉不詳，楊凝兒自詡聰明過人，可她絞盡腦汁也沒弄明白秦鈺如何操縱龍涎香的價格以及他如何將齊家的銀子裝進自家腰包，她忽然有點想早點見到這個比她小將近五歲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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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楊家想要嫁女，隻要新娘是楊府的馥兒小姐，整個香水作坊就是我的聘禮，否則請恕兒子不能答應了。”
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楊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幹涉他的婚姻，他真的被激怒了。
秦鈺知道楊家的最終目的是香水產業，為了楊馥兒，他可以拱手相讓。可楊家直接將馥兒許了韋氏少閥主，他們這是談判的態度？
當秦鈺得知楊家嫁過來的是一個寡婦時，他真的是忍無可忍。
這倒不是秦鈺看不起寡婦再嫁，作為一個現代人，他壓根也不認為誰就該為誰守節終身；可站在秦家大郎的立場上，這就是上等家族對下等家族的施舍，是赤裸裸的羞辱。
秦芳氏臉色不太好看，“鈺哥兒，你也是明白人，這件事並非與你商量，四方閣保媒，你也拒絕不了，否則拒婚的後果不是你能擔待的。再說，老夫人已然同意，你繼續抵抗又有何用？”頓了一頓，她臉色稍緩，“楊凝兒雖是再嫁之女，她的姿容不輸於楊馥兒小姐，甚至尤有過之，辱沒不了你秦家。”
秦鈺想說這壓根不關乎姿色，仙女再美，可他偏偏不喜歡。他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重新搬出了曾經的理由，他不僅要為父守孝以及他答應過父親十七歲以前不破童身……
這卻沒能難倒秦芳氏，她說道：“事出從權，情有可原。況且皇帝尚有奪情之說。”至於第二個問題，她的回答也很幹脆：你隻需將新娘子娶進門，沒有人幹涉你洞房不洞房，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就怕你小子到時候把持不住。”
秦鈺不得不承認，成過親的女人就是奔放，楊馥兒打死也說不出這番話。
“婚期定在何時？”秦鈺默然片刻，沉聲問道，隻要時間充裕，未必沒有轉機。
秦芳氏鬆一口氣，“尚未最終確定，不過想來也不會太久。”
這一刻秦鈺後悔了，他後悔鼓搗出香水這種東西，若非如此，楊家也不會因為貪婪而匆匆嫁女；秦鈺又想將香水的配方公布於眾？可正如秦芳氏所言，此乃四方閣保媒，就算楊家想反悔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