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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論禪

  “根據門規,族主身故,若侍者不滿三十,可另外擇門而入,年過三巡,則需返回四方閣長老院。如今秦夔已故,你也才二十八歲,如果處置得當,未必不能入一等門閥,屆時姐姐都要仰仗妹妹你了。”


  秦芳氏展顏笑道,“妹妹還需仰仗姐姐的幫襯。”


  話雖如此,秦芳氏卻是心中苦楚,入秦氏家門一十二載,對秦家的感情豈是隨便割舍的?秦鈺的一聲“二娘”喚起了她被壓抑的母性,她也曾奢望過有自己的孩子,可惜終究是不可能的。


  “秦妹妹,秦家這位大少爺模樣如何?”齊芳氏掩嘴笑問,她隻對模樣俊秀的少年郎感興趣。


  秦芳氏尚未開口,範芳氏拍案叫絕道,“寫得好!你們聽聽,人遺子,金滿籯,我教子,惟一經。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勵。琅琅上口而又飽含哲理,秦妹妹,這真的是一個不滿十四歲的少年郎所作?”


  “這豈能有假?”秦芳氏遂如此這般說了這《三字經》的來曆,旋即又提起秦鈺查賬的事兒,不用算籌而能隨口得出答案。


  梁芳氏、齊芳氏都被吸引過來,秦芳氏說完核賬,又提起秦鈺燒一手好菜,她那表情就仿佛一個母親誇讚自己兒子一般無二。


  “很久沒有遇到這般有趣的少年郎,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認識一下秦家這位大少爺了。”範芳氏道。


  齊芳氏亦道,“妹妹可不許藏私不讓見哦。”這女人言語中總帶有說不盡的挑逗。


  梁芳氏忽然問道,“這樣的有才少年,楊家難道沒想過拉攏?”


  秦芳氏於是說了楊家意欲聯姻之事,她也解釋了秦鈺要為父守孝三年的舉動。


  梁芳氏沉吟半晌,“支房庶女就夠嗎?本夫人聽說關中楊氏閥主三女,年方十四,性情溫婉,知書達理,同時她也是楊夫人侄女,如此郎才女貌,親上作親,也是一樁美事。依我之見,此事可以同這《三字經》一並呈報閣裏,交由閣主定奪。”


  秦鈺還不知道他又一次被娶了媳婦,來到四方禪院,他以秦家少爺的身份約見四方禪院的住持了空和尚。


  雲空未必空,了空大師也是八麵玲瓏之人,聽知客僧說起秦家少爺約見,他先把這消息告訴了四位夫人。


  “我們家這位少爺約見住持所謂何事?”秦芳氏奇道。


  範芳氏對秦家這位少爺大感興趣,她提議住持將秦鈺約到外間,她們也想聽聽這位少爺所為何事。梁芳氏與齊芳氏無不同意……


  秦鈺一行人在知客僧引領下,走進四方禪院,秦鈺倒還罷了,秦翰、胡樹他們看到寶殿巍峨,肅穆莊嚴,心中無不緊張。即便文皓月也不例外,聽說四方禪院的住持都是各家族主的座上賓,而今他們卻是去賣梳子,這位爺當真有夠瘋狂,為何當時就沒有攔阻一二?

  秦鈺神情自在,他這一路走來,瞧見不少壁畫,諸如達摩麵壁,一葦渡江,慧可斷臂求法的事跡等等。秦鈺知道,禪宗又名佛心宗,其衣缽由達摩祖師傳二祖慧可,慧可傳三祖僧璨,又傳四祖道信,道信傳五祖弘忍,弘忍傳六祖惠能。這惠能大師就是後世流傳千年的謁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開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原作者。

  了空師承何人?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秦鈺思索著被知客僧帶到了住持禪房,文皓月他們則在門外候著。


  進了禪房,秦鈺就知隔牆有耳?想來是四方閣那四位侍者,說話更須謹慎一些。


  秦鈺開門見山的告訴了空和尚想跟貴院談一筆生意,了空頗感意外,四方禪院開山門五十七載,香客、訪客心誠者有之,與佛無緣者亦有之,隻是開門見山談生意的,秦家這位少爺是頭一份。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玩笑了,佛家四運皆空,生意更是無從談起。”


  裏間,範芳氏看看握在手裏的《三字經》,想想秦鈺的話,他很難將這兩個人劃等號;齊芳氏隔著門縫打量,這少年郎果真生的眉目如畫,就相貌而言,遠遠將齊家父子比了下去,看得她心裏癢癢的,不免有些嫉妒的看了秦芳氏一眼;秦芳氏又好氣又好笑,如果不是三位姐姐也在,她現在就要揪起他的耳朵把他揪回家,太丟人現眼了。


  梁芳氏麵色不悅,她今年五十有二,名義上依舊是梁家老頭平妻,實則早無愛欲之念,如今一心向佛,年紀愈大愈覺得佛法廣大,此刻聽到秦家少爺堂而皇之的與了空談生意,竟是要賣木梳與和尚使用,這簡直是對佛祖的褻瀆。


  “鈺曾聽聞佛家謁語,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大師以為然否?”


  了空沉吟半晌,道一聲佛號說道,“施主著相了,貧僧師從慧可禪師,我禪宗一脈修心修性,諸佛法印,匪從人得。想我師慧可,傳衣缽與僧璨師弟後,變易形儀,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習街談,或隨廝役,隨意說法,四眾皈依。”


  梁芳氏聽的悠然神往,慧可禪師才是真正得道高僧,秦家少爺讀了半吊子佛經,就想在禪宗高僧門前賣弄,當真可笑。


  秦鈺心思何等剔透,了空師從慧可,慧可傳衣缽與僧璨,按時間推算,禪宗的集大成者六祖惠能的父親恐怕還是一枚受精卵,如此就放心了。


  “大和尚此言差矣,大徹大悟如慧可禪師,天下能有幾人?鈺曾聽聞,禪宗三重境界,第一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第二重,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第三重,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所謂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豈非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了空大和尚沉默了,門外秦翰幾人一臉迷茫,秦鈺所謂山啊水啊,他們壓根聽不明白,文皓月也睜大了眼睛,大少爺竟懂禪法,太不可思議了。


  “此子頗有慧根!”範芳氏忍不住品評道。


  秦鈺繼續說道,“凡進寺拜佛之人,無有不虔誠者,隻是修為不夠,若非勤加拂拭,向佛之心蒙塵,何以悟道?大和尚乃得道高僧,可將修心,積善等字題於木梳之上,贈與香客,以便香客梳卻三千煩惱絲,豈非一樁大功德?”秦鈺這也算胡攪蠻纏了,了空竟無從反駁,回頭想想竟也破有道理。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如醍醐灌頂,貧僧受教了。”


  “大師言重了,”秦鈺態度很是謙和,他指了指身邊的木梳,“大師,每把木梳承惠三十文,一共一千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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