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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4章 天色正晚掩帝星

  蒼天戰宮前,黑鎧大將手握道種化成的弓,面甲覆著半張臉,下頜線條緊繃,健壯的手臂仍維持著射箭的姿勢。


  時間似乎被拉慢,坐鎮蒼天戰宮的信棠道人怒擲七令符箭,要他進不得、退不得、說不得、心動不得、神遊不得、傳念不得、自毀不得!


  然而前方的身影已經緩緩倒下,那刻神軀和真靈破碎,如天崩,如地裂,如星辰分崩離析四下散落.……

  諸多星界雨雲密布,似是哀慟。


  千萬地獄圖騰軍沒了信仰,茫然無措,失聲痛哭。


  沒有轉圜!


  也是同一瞬,淵明魔帝消弭在劍光中,祂手上的黑壇卻扛住了大帝的力量,只是在從淵明手中掉落下來時,黑血傾倒,泄如洪水,淹向帝域。


  帝域里透出一道頂天立地的偉大身影,以身擋住黑血的侵蝕,憑護國神將之名行最後的守衛之責,這滔天污穢釀成的黑血死死纏住了祂,也壓住了太一的國運。


  帝域內外,所有臣將都感覺到了窒息。


  這一日,是九天染血之日,是秩序崩塌之初,無數強大或弱小的生靈,從九榜上見證了諸大准聖的隕落,也看著九天最輝煌的帝號,一點點暗淡,消失。


  太一贏了伐天盟,卻也輸得最徹底。


  在所有人都急於追尋湛長風墜落的真靈和神軀時,原以為被信棠道人定住的黑鎧大將忽然掙脫了束縛,向前走了兩步,望向與黑血糾纏的護國神將,轉身砸碎一片虛空,遠遁而去。


  主宰空間的斂微感受到異動,但無暇顧及。


  湛長風的神軀跌破層層空間,無止盡下墜,如七團熊熊火球,照亮幽暗的虛空,斂微追著那光,身邊卻越來越幽冷,也許是短暫之後,也許是長久之後,再無星界出現,空間的阻力愈大,時間的殘影閃現,好似瀕死時的幻覺。


  一朵來自無窮時空深處的冰霜爬上了斂微的衣角,一瞬或兩瞬,凍結了她的道身,寒冷刺入她的元神,封閉她的道。


  就在這朵冰霜要將她瓦解在這片深空時,一道火光自下衝來,將她轟了回去。


  深空遠去,周圍再次出現星界,虛空依舊冷冰幽暗,卻沒有刺痛元神的冷意。


  斂微一動不動浮在虛空,直到追尋真靈的准聖們無功而返,爆發爭吵,她才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湛長風碎裂的真靈去得太快,祂們一片都沒追到。


  巫非魚不相信會出現這個場面,質問花間辭,「九天環空陣,變天戰宮應要防衛變天神都大界上的魔宮大本營,加之沒有多餘准聖力量操控,故未啟動,身為變天戰宮的主將,左逐之是怎麼到蒼天戰宮的,你調度軍隊,難道連這點都沒察覺,不在計劃中的人,出現在計劃中,註定成為變數!」


  「玄弋總領軍隊,不可能把控每個下級層出現的變動。」余笙臉色沉沉,「蒼天戰宮由我主掌,他出現在蒼天戰宮,是我之責。」


  信棠道人悔恨萬分,恨不能捶胸頓足,「諸位別吵,都是我的錯,司命帝君上帝域協助陛下,由我代掌蒼天戰宮,左將軍追殺一名魔宮小頭目到蒼天,完成任務后,入戰宮休息,當時離啟動戰宮不遠,是我一念之差,留下他幫忙鞏固戰宮內的防禦。」


  「你們別插話!」巫非魚背過身,異色雙瞳盯著虛空,語氣莊重篤定,「第一,我以大祭司之名,循法度條令,宣布,這次的責任在我和玄弋,我審核失誤,導致左逐之未被排查出來,自罰天牢受刑一千五百年,玄弋失察,導致左逐之出現在這裡,罰天牢受刑千年,然,帝君缺位,事態危急,懲罰延後。」


  「第二,我以大祭司之名,召四輔,問,是否同意組成監國議會。」


  欽擅一頓,抓來沉浸在大帝隕落事件里的蘭秋生。


  「我同意。」


  「我……同意。」


  巫非魚繼續道,「按天朝最新法令,四輔三票贊同,則組建監國議會,議會由四輔行監察之權,總軍或總政行決策之權,七殿主官、解厄財神、三大天師、御前八尊、左右扶教大法師、戰宮三殿之主行參議之權,鑒於此次戰力等級要求高,我提議由總政司命帝君掌決策權,總軍天軌帝君次之。」


  欽擅、蘭秋生:「我同意。」


  「監國議會正式組成。」巫非魚側首,「司命帝君,我自請繼續追尋陛下真靈。」


  「我不同意。」花間辭壓下一口氣,平靜道,「陛下真靈與左逐之問題,讓我追查,你的功夫應該放在黑血上。」


  她仰頭看向與黑血相抗的護國神將,陰影倒映在她臉上,「此血,狠毒至極,取億名對太一天朝懷有怨恨之人的靈魂煉成,佐以一尊與太一恩怨因果牽扯深重的准聖,它會侵蝕太一國運、破壞太一功德,護國神將被吞沒之時,帝域將陷入永夜,墜向地面。


  想要祛除黑血,需比那怨恨多十倍的虔誠祝願之力,再佐以足夠壓制那段恩怨因果的功德。」


  巫非魚想了想,不是做不到,就是費時間費精力,「大概期限?」


  「你必須在黑血消耗太一全部國運前完成清除,只有三年時間。」


  余笙聽完二人對話,說道,「尋找陛下真靈、清除黑血、防禦,是接下來的重中之重,你二位負責前兩者,要什麼人手,自行吩咐,我負責安定天朝內外。」


  太一處境很糟糕,不過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尋常帝君隕落,天朝很快就會跟著降位,這是因為天朝之基,乃世界之力蘊養的靈土,失去了會謀取氣運、功德等先天和後天世界之力的帝王,沒了受天地鍾情的天子,天朝之基耗光是早晚的事。


  這過程就像山頂的泥房子滾落山坡,到最後重新變作一抔黃土歸於大地。


  太一的天朝之基卻是神墟,世界之力僅作為維持它上升或停留虛空的力量,所以它即使滾落山坡,也仍是一座被蹭掉了華麗外牆裝飾的石房子。


  太一臣將不至於沒有棲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太一有能梳理氣運的欽擅,有能匯聚各方願力的巫非魚,有領軍、測算一流的花間辭,有六位實打實的准聖,且巫非魚第一時間就解決了大帝隕落背後的官司,將作為總政、作為天帝正選的余笙推到了決策位。


  太一臣將依舊存著慌亂,但也依舊各在其位,各司其責,沒有出現大亂子。


  盯著太一的諸方勢力,從不認為統治了大半九天的千古第一天朝會一夕間跌出歷史,可太一的「若無其事」,到底讓它們沉默且震撼。


  可這又怎樣。


  沒了大帝,沒有神道者,這天朝,本質與天道盟、與聖地、與混沌海那些陣營有什麼區別?

  一個大點的普通勢力罷了。


  它們似乎可以更為公正地看待它的存在了,也不再吝嗇寬容,彷彿頭頂陰雲一空,萬里蔚藍,能有閑心,帶著憐憫、惋惜,或讚揚、歌頌,或指點、說教,去隔岸觀火。


  無論帝長生擴張疆域的行為曾多讓人惱火,無論長生大帝挑翻聖地,手刃一尊尊准聖多讓人忌憚,到頭來,得到的是一句包含複雜情緒的「英年早逝」。


  「沒了帝長生的太一尚且如此,若仍在,伐天盟之後,誰能阻擋太一統治九天的腳步。」


  「殺人者,人恆殺之,帝長生行事狠辣,殺了那麼多准聖,合該有此一劫。」


  「不管如何,到底是九萬年來絕無僅有的一帝,真論起來,當時的天庭、妖庭還兩分九天呢,太一獨佔七八!」


  「幸逢此世,幸逢此事,幸逢從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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