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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7章 事在人為

  同樣,封樓大帝也在問茯神這異象,象徵了什麼。


  茯神笑而答,「原本覆滅太一,引聖地入局有五成把握,現在有九成了。」


  封樓大帝笑聲低沉,「你總能給我意外。好,那我便拿出幽天這席饕餮之宴,邀眾君品嘗最好的佳肴!」


  「如你所願。」


  相比三年後的幽天大會,太一眾臣顯然更在乎消失不久的天道異象。


  花間辭獨自走上太衍天,見到余笙已在也沒有意外之色,她倒提著玉骨摺扇朝帝座上的湛長風拱手,端是一派儒雅清貴,問出口的話卻能讓太一掀起狂潮,「陛下打算立太子嗎?」


  「玄弋,你這話要是說給凡間皇帝聽,大抵是要惹上殺身之禍的。」


  統治者出於對手下勢力與民眾的負責,需要繼承者是不假,卻也忌諱被催立繼承者,搞得自己馬上就要下位一樣,而放在修道界壽命長久的王侯帝君身上,繼承者更是可有可無。


  會立繼承者的,大多是自覺時日無多了,或者是被迫準備退位讓賢的。


  湛長風這話倒無責怪之意,只有幾分調侃,花間辭也並不放在心上,答曰,「陛下不是凡間皇帝。」


  「所以我不會立太子或什麼子。」湛長風道,「我知你們為何心憂,此番神鏡化生,眾天道共慶,乃千古未遇之景,料想不日就會出現天命所歸的傳言,但這帝座,我給了,祂才叫繼承者,我不給,誰也坐不上來,若要爭天帝之位,那也是各憑本事。」


  余笙來此亦為這樁事,確定了湛長風不會將萬法神鏡立為繼承者,便不在這點上糾纏了。


  其實要她冷靜分析,萬法神鏡弄出那麼大的動靜,表面上看起來這場風波已經平息了,實際卻是掩蓋了即將觸底的礁石——如有「天命所歸」的天帝出現,那將有一大幫順天命者動搖揚湯和太一的統治。


  而太一的優勢,在於湛長風收了祂為徒。


  要是湛長風能夠進一步把祂立為繼承者,當可將祂的聲勢融入太一,讓太一成為大勢所趨,同時只要湛長風壓得住祂,那麼祂就算是眾天道認可的九天之主,也能變為眾天道認可的九天之主輔臣。


  但不立也有不立的章法,至少兩者間乾乾淨淨,免了你壓我勢、我奪你權的恩怨情仇。


  捨去「立下繼承者」這一後續謀算,余笙快速分析著太一將要面對的現實,說道,「立或不立,在外人眼中,萬法神鏡都是歸屬於太一的,我覺得這會帶來正反兩種影響,一來,道者們會將這種『吉兆』延伸到太一上,對太一多幾分信服,利於太一的擴張,二來就比較糟糕了,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怎再納進一頭來,揚湯等勢力若認為萬法神鏡的出世會阻礙到他們對九天的一統,那麼充當保護傘的太一,會被他們視為第一大敵。」


  花間辭則言,「我想補充一點,也望陛下在萬法神鏡一事上能再多些考慮。」


  湛長風頷首,「你說。」


  花間辭的目光與余笙交錯,不經意間恍有星光驚起,她看向湛長風,慎重道,「萬法神鏡化生之時,我偶窺天機,覺祂,隱隱是此次無量大劫的一線生機。」


  「這不是很好嗎。」湛長風微闔著眼,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上的戒指,「順其自然吧。」


  離開大衍天后,花間辭瞥向余笙,「我們談談。」


  二人來到神霄八重天,花間辭的天軌宮。


  余笙並沒有坐下,踱了兩步,倚著後窗望向殿外的一池天蓮,「你想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那我就直言不諱了。」花間辭省去繞來繞去的口舌,提綱掣領,「你領群星之輝,司掌命數,儘管歸命星盤的碎片沒有齊全,你也當感應到了萬法神鏡的化生,意味著什麼。」


  「這又如何,難道要我說服陛下為祂保駕護航,一路將祂送上天帝位?」余笙翹起嘴角,似乎認為這有點可笑,「我與你不一樣,你們算命的,在意天命,我在意人為,我即為她的臣,她讓,我幫,她不讓,那便是有九天之主站到我面前,我也只管想著怎麼將其打壓下去。」


  「再者,就算是那一線生機,也不一定非得成為天帝。」她清眸中迸現幾分肅殺,「我只看到了祂給太一帶來的重重危影,祂也該慶幸陛下對此持放任自流的態度。」


  「.……」


  花間辭懷疑歸命星盤在誕生的過程中出現了什麼問題,掌命數的這麼偏心,真的好嗎。


  萬法神鏡確實該慶幸沒被立為繼承者,不然這人定會笑眯眯把持語言和人心,讓祂永做未來繼承者,並利用祂去擴張地盤,對付諸勢力。


  花間辭忽然失去了繼續這個話題的興緻,「我僅是希望陛下能夠權衡好祂與太一的關係,你須知,想要窺探萬法神鏡究竟的人有不少,能窺探到的也有不少,你我是站在太一立場的,那其他人呢?

  介時,欲除掉祂的,會針對太一,欲擁護祂的,可能會認為陛下擋了祂的路,這不是進退維谷嗎。」


  「我想陛下既然認了祂做徒弟,就已準備好面對這些了,與其空猜測,還不如做點實事,趁『瑞象』給人的震撼尚在,或能不費吹灰之力收服一批勢力。」余笙指指池中一株罕見的並蒂蓮,「那株送我了,我去拜訪一下翊天族。」


  「就送蓮花?」


  「有才學的人交往,重在雅。」


  花間辭莫名有點糟心,愈覺這和她想象中的星靈相去甚遠,到底哪學來的一副騙鬼的嘴,無奈揮揮手,「自己摘去。」


  昉翊已經準備好被騙了,不是,她已經預感到太一會來人了,這是種很奇妙的預感,也許跟自己的洞悉之眼有關係。


  她輕捏了下眉頭,等來了余笙。


  余笙一身閑適的水青色寬袖深衣,手持一株沾著露水,含苞待放的並蒂蓮,風雅不似此間人。


  昉翊暗贊了一聲,笑說,「道友風姿愈盛啊。」


  「過獎了。」余笙遞出並蒂蓮,隨性中帶著一分矜持,「見到便摘來了,道友的住處可有花瓶?」


  「自然是有的。」昉翊輕嗅了一下淡淡的馨香,心曠神怡,話鋒卻不放鬆,「道友不只是為我帶來一株花吧?」


  「翊天族長久以來,沒有歸附任何一個勢力,每逢大爭之世,或避世隱居,或暗中為大勢所驅者提供幫助,我無意打破貴方的習慣,且貴方能一直提供材料、兵器支持太一,太一感激不盡,不過我想,我們的關係能不能更進一步。」


  昉翊引著她在席上坐下,拿掉案幾花瓶里的一束枝條,插上並蒂蓮,慢條斯理地沏了一壺茶,方問,「道友何出此言?」


  余笙欣賞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等她問起,才接著道,「百花爭艷,有開有謝,此乃常態,天降殺機,卻要殺盡百花,這殺機,體現在帝王之爭,可歸根究底,帝王之爭也僅是諸大道統推出來的替罪羊,如有一日,諸大道統遭到反噬,被拖入戰局,那殺機就再也遮掩不住了,誰也無法倖免,包括翊天族。」


  昉翊拿起茶盞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如常將它放到余笙面前,「道友是指幽天大會?」


  本是天朝爭端,魔宮卻去打下了幽天,又因吃不下它,開什勞子幽天大會,要將餘下的地盤分出去,這頓佳宴,大帝們覬覦,諸大道統也不會錯過。


  就她估算,聖地在九天的代言者肯定會下場爭一番。


  說來說去,這也是開啟道統紛爭的契機,一個弄不好,會禍及所有生靈。


  余笙知曉以昉翊的才智,定會明白自己的意思,「明人不說暗話,幽天戰局若啟,還請翊天族全力幫助太一,壓制諸大道統,他們的手伸不進九天,場面看著也清爽些,收拾起來也方便。」


  該相信太一能禍禍掉這個契機嗎?


  她好像除了太一,沒有其他選擇了。


  昉翊搖頭笑了笑,「道友還真看得起我,但若涉及危亡,即使道友不提,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余笙端起茶盞,淺嘗了一口,「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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