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營前大戰
「諸位辛勞了,請坐。」幽寂荒原上,虞徐來化出一方案,將擎著一顆夜明珠的銅人置於其上照明,請花間辭.余笙.碩獄落座。
他看見花間辭坐在了側位,余笙坐在了他對面,笑言,「花道友還是不碰政事嗎?」
「聞此話,虞道友果真是帶著公務出來的,東臨王朝何時如此沒有容人之量了。」
「道友誤會了,我僅是受金池侯之邀,並非有意針對晝族。」他本為尋商鼎會的會長和招攬湛長風而來,怎知看到了那麼多「驚喜」。
那湛長風不止有諸多界外強者幫襯,身邊更有數位生死境強者追隨,其中之一,竟還是他的前同僚,曾被譽為東臨第一謀士的花間辭。
這讓他不得不思慮「晝族」的目的。
虞徐來不再跟花間辭說話了,花間辭太了解東臨王朝和他的手段了,跟她套話套不出什麼,他轉向余笙,十年前,他拿到過一份蒼莽鬥法的名單,自然知道她是誰,來自哪個界,沒想到的是,以前尚沒放在心上的築基後輩們,如今都已成強者,還有可能跟王侯分庭抗禮。
「余道友,莫說北境,整個冰寒荒原都如此荒涼兇險,沒有人煙,怎合適你們的身份,窩在此地,不覺委屈了嗎?」
「有人攬盡財侶法地,有人芒鞋竹杖踏山河,誰說得上來哪種是正確的。」余笙溫婉從容,「我倒以為荒原更適合磨礪道心。」
虞徐來緊追不捨,「人生也不可能只剩下磨礪道心一事吧,總歸要一些靈石和機遇的,道友們都是天之驕子,藏於陋地著實可惜啊。」
他不信這樣一群人聚起來,只是為了找一個地方苦修,假以時日,說不定就對北昭.南風出手了。
「道友眼中的機遇又是什麼呢,我晝族也才萬人,冰寒荒原上的險境足夠鍛煉他們的心性了。」
王朝不會忌憚一個家族一個門派的建立,但會忌憚另一個諸侯的崛起,余笙與他來回推扯,就是要降低這種忌憚。
晝族是立城還是立國,大部分都取決於湛長風的道行實力,湛長風也跟他們說過,百年內只封侯立城,不會跟兩王朝起大衝突,所以余笙毫無壓力地將虞徐來對晝族對湛長風的印象,往家族.在野君侯上引導。
一個存世三千年,信仰遍及過十數個小世界,疆土擴展到過其他中世界,有十數位天君.真君強者守衛的王朝,僅僅因為幾個頗有天賦的生死境高手開創了一個小勢力,就要趕盡殺絕?
虞徐來自認做不到,東臨王也做不到,但這不妨礙他評估晝族的潛在威脅性,給予敲打警示。
何況,湛長風還害得東臨軍在東南戰場上失利。
虞徐來聽出了晝族在未來的偏向,卻打聽不到它的具體底細和後盾,料面前之人已經是一名成熟的幕僚,不再跟她打機鋒,語氣一轉,強硬道,「其他先不說,湛長風涉入我軍與東南聯盟的戰役,致使我軍遭受重大損失,此結斷不能輕了。」
余笙淡然之中含肅殺,「虞道友,是在提醒我晝族和商鼎會被借故監禁之事?」
碩獄一聽,那還得了,原以為這廝是剛剛找上門來的,沒成想還有積怨!
虞徐來感應到左側這九尺莽漢傳來的壓迫力,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心中微憂,湛長風最值得忌憚的地方,就在於能令同階中最優秀的這批修士為她所用,為她保駕護航。
「道友莫避重就輕,晝族與商鼎會不曾死傷一人,我軍卻過半被殺,更失了東南戰場上的先機,朝中對此很是憤恨,要不是君侯仁慈,早讓大軍前來了,你們興許對付得了真君,但對付得了天君嗎?!」
「你這話就沒道理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后惱羞成怒,真是大國風範?」余笙道,「王朝之外還有更強大的王朝,天君之外還有更加強大的天君,甚至是破虛上尊,而我們,剛巧有這個能力與他們對上話,我可以利用那半張地圖做出什麼事,就不用明說了吧。」
「道友若想將兩方的利益變成多方利益,又或永遠得不到這方利益,盡可讓大軍來荒原問罪。」
虞徐來反應極快,大讚了一聲「好」,絲毫看不出他前一秒還在逼問,「由道友觀,晝族定都是靠譜的人,我們可以商談接下來的事了。」
他們的人脈勢力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從湛長風看,她有眾多繁星錄上的好友,而能因蒼莽鬥法被記載在繁星錄上的修士,無不有強大的背景,某些人甚至是一門一派.一國一族的繼位者,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和理由,她未必不能與這些人或這些人背後的勢力做交易。
更加讓他吃驚的是,那個商鼎會的會長竟然把地圖給他們了。看來他們之間有深厚的信任。
地圖之事更為重要一些,虞徐來立馬就改變策略,「我方誠邀貴方共探古戰場,之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
「虞道友做的了主?」
「我掌左丞印,有君侯全權授權此事,如何不能做主?」
左右丞是東臨王朝的股肱之臣。
「有虞道友此話,我就放心了。」余笙也絲毫不提之前的對峙,與他協商探訪古戰場的事宜。
事了,虞徐來又說道,「我剛剛有句話是沒說錯的,朝中的確因東南戰場失敗一事,對你等很是不滿,我領命而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回去,這會讓那些不知曉我們秘密協議的大臣更加氣憤。」
「明日,我依舊會派出人,幫金池侯的忙,與你們對戰幾回,然後佯裝敗走,等回了朝中,我好有理由提出不宜與你們為敵,你們看如何?」
「一言為定。」
「爽快。」虞徐來瞧了花間辭一眼,一點也不逗留,匆匆返回大帳,巧舌之下,說服有些猶豫的齊桓和金池侯明日出營迎戰。
太陽高升,金池侯遠望,便見離他們十里遠的地方新起了一座營地,聽隨從來報,湛長風仍然在走帝道,這讓他放心之餘又提了口氣。
兩大王朝同時出手,現在就佔下北境或將湛長風引來,都能打斷預演帝道,他只管跟在後頭看好戲。
「虞先生,你請的幫手到了沒有?」金池侯見虞徐來走近來,不由朝他後頭探去,還真被他看到了兩人,一位高個冷目,一位黑衣寡言。
虞徐來介紹道,「他們是東臨的大將,張濟咎.季默生。」
金池侯猶疑,「比那花間辭比得過嗎?」
張濟咎狠狠一皺眉,「哼,比你總比得過。」
他本來居新秀第一,結果被後來的花間辭比成了第二,沒幾年又被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斂微比成了第三,現在又忽然多出湛長風.巫非魚,讓他掉到了第五,著實不堪回憶。
「張道友就算對付不了湛長風,對付其他人綽綽有餘了,且林有成,林真君在路上,三日後就會到。」
金池侯放心了,林有成是山海界最厲害的十大真君之一,這名頭他還是聽過的。林有成來了,直接攻到湛長風眼前都沒問題。
「太好了。」他又轉頭問從帳中出來的齊桓,「公子打算遣派誰出戰?」
「我此前一戰,身有不適,故請炎裕真君幫忙。」齊桓不覺得今次能徹底將湛長風對付掉,所以他不會動手,也不會讓景耀王朝的臣屬動手,只請名滿天下的煉器師援助一下,算是給虞徐來一個面子,緩和緩和與東臨的關係。
「對面的出來,賴在北境是何道理!」碩獄營前叫陣,他臉廓分明,身材高大,頭戴著一根紅色護額,濃密微卷的黑髮披在肩上,粗狂英武,一人之勢可敵三千軍,二十一部落湊出來的那八萬兵哪敢回話。
叫了三聲,金池侯攜眾而出,瞧他身後只有兩三千脫凡修士,微微鬆氣,跟身旁的張濟咎.季默生.炎裕真君道,「此人我可勝,待我勝了他,定能再引來湛長風那邊的高手,那時就要勞請各位了。」
金池侯領兵出營門,高喝道,「冰寒荒原是荒原人的荒原,你們何德何能,敢佔去如此大的一塊疆域,今日我大鵬部落和二十一部落就要來討一個公道!」
「廢話少說,來戰吧!」才回來就趕上戰鬥,碩獄很是興奮,靈魂中的火焰透體而出,金晃晃如戰神,一拳一腳,尤似天塌地陷,將金池侯和他的八萬兵砸得東倒西歪。
金池侯眸光一利,金翅大鵬鳥的虛影衝天而起,其翼隱天蔽日,一扇颶風咆哮,二扇天地起風暴,摧枯拉朽地掀起草皮,拔起樹木。
碩獄牢牢釘在地上,風暴彷彿啃到了一塊硬石頭,無法將他絞碎,反被他一拳砸得風流溢散。
「好一條漢子!」金池侯心驚,此人不僅防禦高超,且力大無窮,竟憑蠻力硬抗了他的大鵬扶九重!
「好強大的肉身,能鍛體鍛到這種地步也是少見了,將來說不定能一力敵萬法。」
「他又是哪裡來的?」
張濟咎和季默生無言,從什麼時候起,山海界突然冒出了那麼多沒見過沒聽過的厲害修士。
「蒼莽鬥法那會兒,此人還不太顯眼,現在一看,估計又是後起之秀。」虞徐來莫名有點心疼,為什麼這麼多人才都跑到那邊去了?
地上被風暴吹得一片昏暗,碩獄破開眼前迷障,驚天一拳辟出一方清明天,他縱身高躍,雙掌之中凝出一把與他氣息同源的巨大斧頭,悍然砍在金翅大鵬鳥的背脊上。
金池侯痛呼一聲,背上流出血液,急忙祭出一方錐形真寶打去。
「來也白來!」碩獄被震出一段距離,金焰昭昭,氣勢愈盛,如有百丈巨人從他身體中蘇醒,一斧子將錐形真寶劈落。
遠遠觀戰的花間辭一邊看他與金池侯近戰纏鬥,一邊道,「金池侯不像是會貿然跟晝族作對的人,定是虞徐來給了他後盾。」
「早聞金池侯是金鱗王朝的後人,他怎會將冰寒荒原拱手讓人,與晝族交戰是早晚的事,不過.……」余笙揣測道,「我雖與虞徐來只接觸了一二,約莫能看出他是行一步.想百步的人,他極力促成這一次交戰,不可能只為了回去好給朝中大臣一個交代。」
「我們與二十一部落,與金池侯,已然有了裂痕。」
余笙倒不是怕,而是想想出門跟各方勢力周旋,結果一看,全都有仇,還真有點難言的味道。
花間辭安慰道,「這才幾條裂痕,沒成蜘蛛網就不錯了,不就是二十一部落.金池侯.景耀公子.東臨王朝嘛,嗯,對了,小黎界似乎還跟吳曲王朝有衝突,不知道會不會延伸到我們身上。」
「.……」你可以不說出來的。
「呔!」碩獄一聲暴喝,把金池侯揍癱在了地上。
他竟敗了!
金池侯抬不起手抹嘴角血,那手中骨早在接他一拳時被震斷裂了。
「滾出北境!」碩獄拎起金池侯甩進他們的營地中,「誰還想戰,我奉陪到底!」
張濟咎.季默生被交代了要輸,然心中多半是不願意的。
張濟咎喝問,「你姓甚名誰,榜上幾名!」
「榜上無名,你想如何!」
「讓花間辭出來,我不跟無名之輩鬥法!」張濟咎暗道,要輸,也得正大光明地輸。
但他話一出口,又後悔了,花間辭以前是東臨王朝的大臣,因辭官一事,和王朝鬧出過極大的不愉快,至今王朝內部都對她諱莫如深,他要是輸了回去,怎麼面對朝中人的眼色。
「嘿,那你不是找輸嗎!」碩獄隨口駁了一句,正要讓花間辭過來,又聽他急切地接道,「大膽狂徒,好,我倒要會會你!」
……
碩獄抬眼一看,張濟咎已經攻過來了,怎麼那麼隨便,逮著人就動手啊。
張濟咎因為知道自己必須輸,所以打得格外狠,秘術絕招頻出,與他從天上打到地上,從原地打到千裡外,過了幾千招,像是要將怨氣先發泄掉!
卻是越打越驚,這大漢果真有能耐,金池侯輸得不冤,就連他都不一定能穩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