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政道會之紅塵煉心(15)
「殿下。」
「殿下。」
這幾日太子昏迷的消息被封鎖著,但太子長久不露面,難免惹人懷疑,青衣文士為首的東宮屬官們急白了頭髮,然每日還是做足了去議事殿議事的假象,今天他們依舊準時前往議事殿,半路卻又驚又喜地看見了太子!
緊接著他們心裡一咯噔,低頭垂立,委實是太子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一如在暴怒邊緣。
大乾太子眉目冰冷,浸著深寒,像是剛下榻,未來得及換靴穿袍,僅著長褲和一襲綉著四爪龍紋的杏黃絲綢中衣,中衣松垮系著,行動間還能看見鎖骨和不經意露出的精瘦腰腹,她周身似有雷霆縈繞,氣勢洶洶走來,風吹起披散的墨發,靜放張狂。
尋常人如此作風難免被安上衣不蔽體.成何體統的閑話,東宮屬官們卻被震懾得升不起一點念頭,險些還要感慨他們殿下就算不好好穿衣服也是如此霸氣側漏.風華絕代。
湛長風有鮫人紗遮掩體征,根本不在意自己穿得怎麼樣,易長生都不見了,她哪有空管這些,但一想到易長生注重儀錶,稍稍拉回了一點神志,抬手從急跑上來的總管手中拎起外袍,披在身上,運功消失了。
這回不止總管急了,東宮屬官們也急了,紛紛拉住總管,「殿下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出事了」.「誰惹殿下生氣了」.……
「哎呦,各位大人還是快去將殿下找回來!」總管焦慮地直跺腳,「對嘍,殿下醒來就問一個叫易長生的人在哪裡,你們快去找找啊!」
「易長生,沒聽過啊。」
「是不是明湯那邊的?」
「江湖仇家還是那些奇人異士?」
「快讓靳修將軍調人馬去尋!」
行宮兵荒馬亂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太子回來了,將自己在寢宮關了一天。
第三天,如舊召集東宮屬官和州牧.郡尹議事。
湛長風以少有的正經姿態安坐在案幾后,喜怒不形於色地聽著他們的彙報。
「殿下,這幾日的公函已經在您的案上。」
「殿下,明湯及其聯軍退至麻倉城,明湯丞相徐為先似欲扶持明湯王寧棲梧的弟弟寧山河為王。」
「殿下,要不要讓征西將軍繼續進攻?」
「殿下.……」
湛長風一件件一樁樁地做了決斷,眸底深處潛著一絲倦怠,目光從這些臣子身上掠向殿外淡遠的天。
蒼黃翻覆,人間的百年千年,算得了什麼,縱使名垂千古,改換了一代歷史風俗,如果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那還有什麼意義。
「殿下!」凌虎面色沉重地出列,「疫病之事,恐有大變。」
「講。」
「這幾日,疫病擴散得很快,癥狀也越來越嚴重,患者身體呈潰爛之狀,臨時疫所配製的多副藥方均沒有起到作用。」
凌虎小心觀察了太子的臉色,無甚表情的模樣讓他壓力倍增,「日前,有兩名道士找到臣,說是有治療之法,但想面見殿下。」
「宣他們進來。」
「喏。」
來的兩人正是千禧.柳悅然的師兄們,白齊.遼源行了個道禮,白齊先開口,「貧道白齊,想與太子殿下單獨談談。」
在場的官員們對道士可沒好感,聽到他還想跟殿下單獨談,全都不高興,他要是搞個突襲,讓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是好?
湛長風無視異議屏退了眾人,「你想與孤談什麼?」
「此疫病蟄伏得久,癥狀少見,一旦爆發,怕是會禍及百萬民眾,貧道潛心研究許久,又得師長開示,僥倖知道了化解之法,願將其獻上,只是還請太子成全貧道的一個心愿。」
白齊不想拿世人的性命當籌碼,可如今也唯有出此下策,不然他想不到其他辦法可以從太子手中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湛長風鳳眸深邃沉冷,「道長來自真正的道門?」
「是。」白齊顧及尚被這人羈押的兩個師妹,自報家門,「貧道乃崆門座下,崆門為仙脈之一,隱於縹緲處,不涉人間事。」
「仙脈。」湛長風半闔起眼,「何為仙?」
「肉身成聖,功德圓滿者,超脫生死,跳出因果輪迴,是為仙。」白齊不知道太子為什麼這樣問,斟酌道,「仙難尋,多的是修道人。」
「可知過去現在將來,可無所不曉無所不能?」
白齊抬眼望向上首,正好對上太子的視線,如靜寂之淵,似茫茫宇宙,要將他吞噬了,他寧心守靈,回道,「大道有成者,或可如此。」
他只聞一聲不明意味的冷哼,心中大跳,不敢再扯下去,「化解疫病之法,需二,一是您手中的千寶琉璃盞,二是一株冰心雪蓮,貧道懇請殿下在疫病解決之後,將千寶琉璃盞賜予貧道。」
「千寶琉璃盞孤倒是知道,冰心雪蓮在何處,僅一株能救得了城南幾十萬人?」
湛長風叩著案面,緩慢而沉重的聲音力透耳膜,讓白齊一凜,他不知道如果太子知曉了千寶琉璃盞的作用,會不會放手讓給他,可即將受難的百姓在那兒,他又怎敢隱瞞。
「冰心雪蓮乃珍奇靈物,有治癒百病之效,貧道打聽過了,它在一百年前被古道寺意外所獲,珍藏至今,而千寶琉璃盞,是一件至寶,無論何水倒入其中,都會變成能延年益壽的靈水,最重要的是,叫它認主之後,它還能化一滴水為無窮,是以,一株冰心雪蓮製成粉,和成水,便能有無窮藥水。」
「怎讓它認主?」湛長風問。
「需修道者以法力祭之。」
湛長風望著淡漠垂眼的白齊,忽笑道,「道長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空手套白狼,你這是吃定孤只能將千寶琉璃盞交給你了?」
「貧道不敢。」白齊面不改色。
湛長風也不跟他廢話,「天下修道者不見得只有你一個,將我皇族的寶物拿出來幾樣,總能召來一些,孤給你一個選擇,以此寶盞,換你護大乾三百年,可否。」
「.……貧道需要考慮。」
「孤給你一天時間。」
湛長風宣了靳修,「緣覺在何處?」
「尚逗留在石門關。」
「跟他說明疫病始末,大乾願用重金向古道寺買下冰心雪蓮,若古道寺不願,再行動武,此事儘快在三日內完成。」
「喏。」
湛長風又召了一名東宮屬官,予以書信.令箭,「回帝都,向皇帝索要千寶琉璃盞。」
「喏。」
殿中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蹙著眉頭翻開往日里瞧一眼都覺得傷神的公函,心裡冷冷一笑,呵,平素說得好聽,什麼「有我在」.什麼「我會解決的」,最後還不是沒了影子。
她冷笑著冷笑著,便又感無力,那些鬼影絮語全都消失了,為什麼連易長生也消失了,是那兩塊令牌搞得鬼,還是.……這本就是一場鏡花水月。
十年前一聲天意亘在心頭,成了刺,她不折手段,她殺人如麻,終於走到今日,快要破了這天意,為什麼.……她怒然將案上的公文掃到地上,為什麼只剩下了她!
「殿下?」見白齊等人離開后,趕忙進來伺候的總管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喊著上首的人。
湛長風闔目靜心,大乾的江山還沒有收拾完,她沒有任性的資格,「撿起來。」
「喏。」總管連忙將散亂在地上的公文撿起來,重新工整地放在她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