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死之前，報個仇先
光流中血色彌漫，聖潔夢幻的光流中泛起了一種妖異之感。
九處血霧繚繞之處有白色的光柱正在退卻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九個或人或獸或海鮮的身影。
星空前所未有的明亮，本就明亮耀眼呼之欲出的星子竟真的從天上脫落匯聚形成了一個由密集發光點構成的，頂天立地的巨大物體。
那是一張由無數遊動的星光魚群夠成的，五官與人類迥然相異的怪異麵龐，那是典籍上所記載的星空神的神明本像。
萬籟俱靜風不動，呼吸心跳盡皆熄。宛若時間靜止的大地上，唯有一人能在星空神的傾天神威之下行動自如。
凝滯的光流中，站在血霧源頭的少女姿態隨意的抬頭轉身，神色平靜嘴角帶笑，仿佛腹部的那把短刀不是插在她身上一樣。
璃幻自然是真的沒有感覺，她這種怕疼的人早在知道自己要挨這麽一刀前就封閉了痛覺感觀。
她現在就像那些患有先天無痛症的兒童一樣，別說是被捅了一刀，就算再多個十刀八刀，砍掉幾個大的零件她都不好感覺到一點疼痛。
這種感覺不到疼痛的狀態是很危險的，感覺不到疼痛的刺激就意味著感覺不到危險。失去了天然的預警機製即使死亡降臨也會毫無所覺。
好在這對璃幻影響不大，且不說她可以通過其他感觀比如精神力來彌補痛覺上的缺少，關鍵是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一點小問題已經無關緊要。
鬆開手指，一張已使用的【從屬—玩家身份轉換券（高級）】從指尖滑落，尚未落到地上已經粉碎成細碎的金屑，隨著璃幻身體移動而帶出的輕微氣流分數灑落。
“夜巡啊，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從屬了，應該學會自己賺取冒險值了。”
璃幻輕輕呢喃著，另一手迅速的從腹間抽出一物。
從肚子上拔出來的刀刃比轉換券化成的碎屑更早落地，傷口處並沒有更多的血液流出。
某人身上百分之九十的血液已經化作了在空中彌漫的血霧，剩下的血液在能力的操縱在在身體裏高速的奔騰著，以一種不惜代價的速率勉強維持著身體的運動所需。
治療好皮膚表麵的傷口，把那套漂亮的劍宗內門弟子服對外顯示，清理好身上的塵土汙跡，從表麵上看，璃幻依然是那麽的光鮮亮麗，毫發無損。
星光明滅，天地震顫。變身完成之時，璃幻聽到了天地間回蕩起星空神的聲音。
那是一種如同萬人同語又如同金石碰撞還似大地震顫的聲音，各種語言述說著通一句話，傳到璃幻耳邊時能聽清的隻有她最熟悉的那一種。
“外來者，你做了什麽？”
璃幻聞言一笑，笑得十分囂張：“我現在可不是外來者，剛才我可是獻祭了一件裝備才走得後門，在十分鍾的欺詐時間裏，我和你享受著同等的本世界公民權限。”
“至於我剛才做了什麽……”璃幻輕吸了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和你一樣，偷偷盜用了一點屬於GM的權限，把人送出去了。和你強行把人留下來的行為也差不多。”
巨大的星光麵龐一陣顫動，璃幻在圖案的變化中感受到了某種疑惑與憤怒交織的情緒。
“外來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璃幻的表情很是無所謂，還帶了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任何遊戲廠商都不會容忍非官方外掛，隻要被抓到，輕則封禁重則刪號，被廠商拉黑也不是不可能的。
像我這樣把隊友強行移除副本的，別說我是外來者，就算我是本地土著，隻要一回到係統空間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可能會立即受到係統製裁。隻有在這個副本中，在這片係統受到幹擾的地方，係統的影響力才會降到最低，＇懲罰＇才會來得更慢一點。”
璃幻一邊說著，一邊從胸口靠上的部位捧出了一朵火光一樣燃燒搖晃的【妄念之種】，隨後，一張張璃幻見過的陣圖，無論是簡單的還是複雜的，無論是知道功能的還是功效沉迷的，均雨水落到池塘裏泛起的漣漪一般接連不斷的盛放開來。
毫無威脅。無論是知識還是直覺，在看到璃幻展開的那些陣法的第一時刻星空神就有了明確答案。
俯視著地上那個渺小的凡人傲慢地做著無用功，星空神因被冒犯而燃起了怒火。
技能？道具？或者真如她所說的竊取了某些權柄？無論璃幻是用什麽手段送走了其他人，她既然選擇留下挑戰神明的尊嚴，那麽她就應該受到最殘酷的製裁。
星光閃耀，星空神激活了遠處沉寂的，新一批巨型機械人，風暴，雷電，冰雪，隕石等招式也在醞釀當中。
以上隻是常規的攻擊手段。如果璃幻無法抵禦死在其中自然沒有下一步的行動，隻有璃幻能夠在祂的試探性攻擊中生存下來，星空神才會使出真正的殺招。
蒼鷹搏兔亦用全力的說法在這裏並不適用，璃幻在星空神的眼裏並不是兔子而是螻蟻。碾死一隻皮薄血脆跑的還慢的螞蟻不需要助跑加速全力以赴的撞上去，隻需要穩準狠的一指頭按下去即可。
況且祂之前已經動用權限處理了尼索斯這個隱患，消耗了不少力量，在祂所控製的區域裏造成了不小的動蕩，如無必要，自然不需要過激對待。
高空的空氣在翻滾，地麵之上的空氣依然處於一種詭異的凝滯狀態。
璃幻感覺到環境的變化，但她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
終於她所見到過的所以陣法都鋪展開來，並且擴大到一定規模。外力催發下，嚴重超負荷運轉的【妄念之種】也處於一種幾乎要破碎的狀態。
短短三分鍾的時間裏，璃幻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從欺騙整個世界璃幻是誕生於這個世界的生命體以此解開部分的世界壓製到現在已經過了大約五分鍾的時間。
十分鍾的限製已經過去一半。考慮到星空神可能要搞出的幺蛾子和不知道狀態惡化到什麽程度的身體狀況留給璃幻的絕對少於五分鍾。
沒有太多休息的時間，集中注意，閉起眼睛，調整狀態，璃幻已經做好了執行下一步計劃的準備。
天邊，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一台台高達百米的機械巨人噴吐著火舌由遠及近呼嘯而至。
與此同時，星空神嘲諷的話語也在璃幻耳畔響起。
“妄圖挑戰神明的愚昧凡人，你終將為你的傲慢付出生命的代價！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所有人終將重新回到我的控製之下。”
星空神這些話絲毫打擊不到璃幻，早在那片藍色的酒海突然消失時璃幻就開始懷疑他們麵對的對手起強大程度超過了他們當時可以應付的界限，後續從【怪誕的記事本】中看到的某些描述更是讓璃幻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星空神不僅僅是某種擁有強大武力並且控製著副本中人類社會的強大怪物，祂更是擁有能夠影響世界規則力量的高位存在。
從記事本上的內容可知，祂可以改變副本世界的地理格局，通過信仰影響從物理層麵上控製了副本中的所有人類。而且來自副本之外的玩家，在被祂控製後甚至失去了任務失敗返回係統空間的流程。
如果之前那幾批的玩家接受的是和他們一樣的生存任務，任務失敗後無法返回要麽就是係統被星空神幹擾了，要麽他們可以觸發了某種特殊的死亡判定。
就他們短短一天之內的經曆可得。星空神對玩家極端不友好，進本主線任務刷半天這事妥妥的是要賴在星空神頭上，至於之後的那些追殺圍堵也肯定是星空神受意或者曾經製定下了這麽一個操作流程。
甚至於當發現神殿派出了大量的戰爭機械最終無功而返後這位大boss級衰神還親自下場弄出偌大陣勢逼玩家們就範。
由此可見，星空神對待玩家的態度有多堅決與惡劣，如果璃幻不搞這麽一出，敵不過星空神的話他們都得涼。
璃幻現在雖然還是會涼，但至少其他人都被她送走了，等到了係統空間後他們之前的狀態就有了解決途徑，要涼隻涼她一個。
而且，送走其他人這還隻是璃幻的次要目的。
重要的是，既然都會死，那麽導致她死亡的罪魁禍首可就上了她的報複名單了。
想殺她的人和動手要殺她的人璃幻都不一定會去計較，如果對方出手失敗然後溜了，璃幻都懶得去找。
但如果有這麽個想殺她，並且真的有能力殺得了她人（或者不是人類的玩意）真的動手了，那麽用來記仇的小本本就安排上了。
忍一時，暗中算計，退一步，騎臉助跑，不忍不退，正麵硬懟。
於是乎，璃幻以一種略帶感歎的語調輕聲說道：
“既然凡人無法對抗神明，那麽接下來我暫時就不當人了。”
璃幻的聲音再怎麽輕也沒有逃脫星空神的感應，正當星空神還在思考璃幻這句把自己開除人籍的言論是什麽含義時，地麵上的“凡人”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此時，她的眼眸比星空更加深邃，她整個人給星空神的感官也驟然改變。
如同無星的夜空裏唯一的月輪，純白紙麵上唯一的黑點，黑白畫布上突兀的一抹色彩，璃幻的存在和諧與突兀並存，讓人難以忽視。
星光劇烈閃動，星空神那張盤桓在天地間的巨大麵孔其表情發生了極大變動。
璃幻睜開眼睛，氣質發生變化的瞬間，星空神的本能就已經預警。
此時祂的震驚程度和看到一隻爬上餐桌的螞蟻正要把它捏死，突然發現這隻螞蟻是某孫姓石猴變化而成的也差不了多少。
本就向著戰場高速趕來的巨型機械巨人得到星空神的指令之後開始加速前進。除了變成飛行器飛在高空的那些，還有為數不少的機械巨人是從地麵利用履帶或者邁著機械肢體跨步而來，不同型號有不同的前進方式。
飛在天空的巨人們自然是前路毫無阻礙，而自地麵上奔襲而來的機械巨人它們的腳下滿是之前暈倒的人群。
層層疊疊躺倒一地的人像是鋪在地麵的青提，受到擠壓後果皮破裂，果肉形變爆出，擠出的果汁黏黏糊糊的流淌一地。
黑暗中的人間煉獄並未落入璃幻眼裏，她的視線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虛幻之線布滿。
這些線看不見始看不見終，線的兩端隱末在空間之中，隻有在璃幻隨便出現那麽短短的一段。
隨著璃幻的召喚，彌漫在周邊的源自於她身體之中的血霧聚集而來以一種奇妙的方式附著於虛幻的絲線之上，原本虛幻的絲線自此有了實質的載體。
這些線在實體化之後不僅是璃幻能看見，星空神也發現了。
發覺這一點後，星空神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是感覺越發不妙，祂時刻注意著地上形勢，隻要再過五秒，機械巨人的攻擊就將把璃幻淹沒。
麵對滿天的炮火威脅，璃幻從容淡定的取出了瀕臨破碎的【妄念之種】，把它如同吉他撥片一樣捏在手裏，然後將這枚特殊的撥片在某根處於虛實之間的規則之弦上重重一撥。
於無聲間，星空神似乎聽到了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又似乎沒有聽到。
那根不如其他“弦”均勻凝實的絲線在彈撥之後從中崩斷開來，“弦”斷的同時，天上地下的機械巨人同時散架，滿天的炮火也同時散架失去了大部分威力，隻剩一堆徒有其形的零件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前衝。
零件堆在靠近璃幻周身百米之內如同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不得寸進，在“零件”堆積到足夠遮蔽視線的數量後全部落向地麵。
開掛狀態下的璃幻，其性格和三觀都與通常狀態下的璃幻有著微妙的偏差，更加不近人情。
零件堆會壓到多少人並不會引起璃幻注意，這些人在被壓倒之前有沒有先被機械巨人碾死她也並不關心，她現在關注的隻有一件事——繼續“撥弦”。
隨著一根根不那麽和諧的“琴弦”被接二連三的撥斷，星空神統治之下的世界正在發生著或明顯或不明顯的變化。
沾濕了衣裳的清水重新變回了藍色閃光的美酒，如霧氣一般盤旋的光之河消失無蹤，風重新開始吹，心重新開始跳，黑的混濁的夜空也變得深邃通透……
星空神早在第一根“弦”斷之時就決定不再留手，全力以赴幹掉璃幻。但是變化來得太快祂根本來不及適應世界的改變，事態已經朝著最壞的深淵極速滑落。
其實不用祂出手，璃幻本就撐不了多久了，而且每一根“弦”的斷裂璃幻都需要付出相當嚴重的代價。如果不是用她的能力在硬撐著，這個身體早就支離破碎。
對此璃幻其實沒有太大感覺，她的痛覺感官早就被拋棄了，隻能通過一陣陣的由內而外的虛弱感，與維持狀態的能量需求來大致判斷自身狀態。
終於，璃幻手上的撥子按到了某根特別顯眼且不夠和諧的“弦”之上，在星空神的驚恐之中，使出全部的力量刮了下去。
……
仙俠副本，仙盟劍宗的某間密室中，專注著擦拭自己佩劍的易長天倏然睜眼，看向房間深處。
一塊象征著內門弟子狀態的命牌突然斷裂兩半。
他記得，這塊命牌屬於某個劍術天賦極佳修仙天賦全無的特殊弟子。
……
係統空間內，一直安靜漂浮的章魚鴿前所未有的模擬出了類似嬰兒哭聲的聲音。
已經成為一個獨立玩家的夜巡因為突然的心悸而莫名留下眼淚。
但心了進十分的事情終於發生，社團成員列表上某個不在場成員的ID由黑轉灰，從當前列表離開，進入了另一個分組。
……
某個拿著個人終端進行某款遊戲的俊美青年操縱人物的手指微微一頓。
“嘖，還說什麽要通關，結果這麽快就玩脫了。”
說罷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遊戲上，繼續他的【體驗冒險世界】之旅。
……
“嗒”，天地間似是有一種枷鎖被打開的聲音。
“弦”、【妄念之種】、璃幻的身體，在同一時間斷裂、破碎、化為灰燼。
星空神沒有漏看某人在化為塵煙之前嘴角那抹得逞、得意、得瑟的壞笑。
馬上祂就知道璃幻在得意什麽了。
真實的星空重新出現在這片土地的天空之上，視野的邊界一圈難以描述，朦朧不明的混沌正在襲來，轉眼就到了星空神的身邊。
祂被發現了，被祂隱藏起來並直接控製的這個副本世界正在重新回係統的掌握。
世界在被清洗，在被重置，在修複已經混亂破碎的規則。
待到這個副本被重寫重設後，這個世界會恢複正常，一切生靈重歸他們應當獲得的生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樣。
而祂，一個上個紀元殘留下的遠古遺族，一個幹擾係統運轉的惡意boss，一個意圖對抗奧爾夫瑞拉的叛逆神明自然沒有重新來過的待遇。
祂會被重寫，被替換，被刪除，被徹底刪除，被格式化，以上流程會被重複幾遍，直到祂真真正正的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