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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九、林菀

  古挽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受自己父親的待見。自己出生的時候克死了母親,蓮雲山突發大火燒毀了祖祠,這在父親眼中,就是極為不祥的征兆。


  哪怕是以離經叛道為代表的魔教,也容不得一個帶著煞氣和不詳的妖孽。


  “你這個妖孽!這個怪物!”


  他父親在她犯錯的時候總是這麽叫她。


  小時候不懂事,以為這是一種表示親切的稱呼。因為父親手下的護法也管自己的女兒叫“冤家”,所以古挽認為,父親口裏的“妖孽”“怪物”,和這個包含了濃濃愛意的“冤家”也沒有什麽區別。


  直到她慢慢長大,早熟,聰慧,敏感又多疑。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比同齡人知道了更多的東西。


  父親根本不喜歡自己,甚至還十分的厭惡,這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的事情。


  想起小時候有一次,自己被一隻癩皮狗追得滿山亂跑,癩皮狗把自己撲在地上,用它尖利的牙齒咬破了自己的肩膀,用它堅硬的爪子把自己手臂抓了個血肉模糊。


  自己哭著喊著叫著,求饒著。


  而她的父親就站在濯清閣的屋頂上看著,看著她是怎麽被一隻肮髒醜陋的癩皮狗給欺負,並且還製止住了想要上前幫忙的暗衛和護法,美名其曰,我的女兒不可能隻有這點出息。


  在知道不會有任何人來幫助自己的時候,當時隻有7歲的古挽用匕首劃破了那隻癩皮狗的肚子,把它流出來的內髒腸子給狠狠踩在腳下碾成了稀爛,然後帶著滿身的血汙,帶著驕傲期待的目光來到父親麵前,以為會得到她的誇獎。


  結果迎接她的隻有狠狠的一巴掌,打得她當時就摔在了地上,嘴裏牙齒鬆動掉出,滿口都是血腥,比她身上的味道還要濃重得多,直到現在,她一隻耳朵的聽力也不怎麽好。


  “你怎麽那麽惡心!你這個怪物!”父親這麽說道。


  從那時候開始,古挽就明白了,怪物並不是一個親密的稱呼。


  所以當她殺了第一個人時,父親再罵她怪物,她心裏已經不那麽難過了。


  她一天天長大,心思越來越沉,做事越來越毒辣。外麵的人都說她和她父親一脈相承,學得了他全部的性子。可他父親每次都劇烈的反駁,說:

  “我可生不出這樣陰狠毒辣的女兒,我們蓮雲山幾代人,也沒出過這樣的怪胎。”


  多稀奇啊,魔教教主說自己女兒陰狠毒辣,是怪物是妖孽是前世欠下的孽債。


  古挽承認她的確陰狠毒辣殺人不眨眼,可是她對自己父親一直都是敬仰崇拜且恭敬的。


  這可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


  所以在得知自己父親受傷損害了功力,又知道有《廣陵潮》這麽個東西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帶著教眾就直奔了江淮。


  一夜屠了一百多人,她自己也負了傷,差點被人砍斷了一隻手,至今肩膀和手臂的銜接處還有一道醜陋的疤。


  她沒找到《廣陵潮》,她帶著一身傷回到了蓮雲山,然後等待她的又是一巴掌。


  這次她學乖了,她用內裏稍微擋了一下,所以這巴掌隻是皮外傷。


  可是父親非常的憤怒,說她目無尊長,說她大逆不道,動了真底子打她,要不是教中的長老們極力勸阻,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多稀奇啊,魔教教主居然要求自己女兒循規蹈矩安分守己。


  之後,他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就暗示給她,她以自己的名義,去為他搶這個,為他奪那個,血裏來血裏去,樹敵無數,落得了滿身的傷。


  武林裏的所有人都把那些債算在她頭上,她不在乎,她隻希望自己在父親眼裏是有價值的,是有作用的,希望自己是能讓他覺得信賴和依靠的。


  真正失望和醒悟是什麽時候?

  他要江湖上丟失了許久的一把匕首,自己在外折騰了將近一年,才從一座古墓裏給他刨出來了這個東西。


  當她帶著匕首興高采烈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她父親續了弦,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那個女人已經有了九個月的身孕,她要是晚回來幾天,說不定孩子已經呱呱墜地。


  她當時站在門外聽到他父親濃情蜜意地跟新媳婦說:


  “等我們的孩子出生,我一定把他培養成材,他就是未來的教主。可千萬不能教得跟古挽一樣,那就是個沒媽的野種,活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一樣。”


  新媳婦說:“古挽不會容許這個孩子成為教主的。”


  “她敢!”他父親色厲內荏地說:“你別看古挽心狠手辣,其實心思單純地很,我到時好好跟她說,讓她用心輔佐她弟弟成為教主,她不會不答應的。她這幾年給我找來了不少好東西,這些都是以後要留給咱們孩子的。我有一套不傷及內髒的內功心法,以後也是要教給我們孩子的。我給古挽的,都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招數,過幾年她也就消耗地差不多了,指不定哪天就走火入魔暴斃身亡了。”


  她父親接著說:“有什麽危險要命的事情都讓她去做,到時候把那些債都推到她身上,正派的那些人最講究是非分明,他們會把那些帳算到古挽身上的。”


  新媳婦說:“這樣做是不是不大好?”


  “有什麽不好?我養了她那麽些年,她也就在這個上麵有些作用了,要不是看她越來越能幹,我們的孩子又需要一個替死鬼一個幫手,否則我早就容不下她了,她能活到今天,我已經足夠寬容了。”


  古挽站在門口聽完這些話,手裏的匕首一轉就回到了懷裏,這東西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當晚,她拿著這把匕首殺死了她父親的新媳婦,把她的肚子剖開,挖出了一個成形的嬰兒。那是一個男孩兒,她父親心心念念地,以後要成為教主的孩子。


  她把那個死胎掛在了她父親的床頭,留下一張紙條,然後帶著暗衛離開了。


  她知道她父親無論如何也容不得她了,她要盡快發展自己的勢力站住腳跟,然後堂堂正正地殺進濯清閣去。


  教主之位既然不想給她,那她就自己去搶好了。


  反正她一向大逆不道。


  再然後,就是教眾的長老通知她去分堂,她也如約去了,然後就重了埋伏。


  如果她死了,她父親應該會特別高興吧。


  他以後會有更多的孩子,按照他喜歡的方式生長,再沒有人,會讓他如此厭惡了。


  “你不會死的。”


  顧淮清說完這句話,就把她放在了地上,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了一顆藥丸給她。


  古挽隱約地聞見,這枚藥丸上有一股清酒香。


  傳說中江淮顧家的清心丸,就是有一股清冽的酒香。


  “這是什麽?”古挽問他。


  “清心丸,可以治療你現在的傷。”


  古挽笑著咽了下去。


  你看這世間的事情有多麽的光怪陸離,自己的至親親人滿腦子都是怎麽算計自己去死,而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卻在自己將死之際伸出了援手。


  所以這隻能怪她古挽命硬,到了這個田地也沒死成,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


  她父親之前給她的內功心法,在她習得了多年後,已經傷及了她的根本,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她最後也會落得一個五髒六腑盡碎的下場。


  現在她被廢了武功,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隻要她能習得《廣陵潮》!

  隻要她能習得!


  續骨塑肌,長生不老,功力大增,天下無敵。


  她終究會走向天下無敵!到了那時,她誰也不放在眼底,整個蓮雲山都是她的,她要把重建的祖祠燒掉,把那個埋在她家祖墳裏的賤女人和那個野種拖出來鞭屍。


  到時候她想要殺誰她就殺誰,誰也奈她不得。


  “你想報仇嗎?”顧淮清問她。


  如果這人有報仇的念頭,顧淮清還真不敢把《廣陵潮》教給她,誰知道她習得了這個武功後會做出什麽樣事情來。


  人的心都是不可控的,一旦她掌握了權利,她的初衷就會與她背道而馳了。


  古挽又開始嗚嗚地哭,說:“我也不知道要去找誰報仇,那些殺害我家裏人的強盜都蒙著麵,我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的樣子,我該怎麽辦?”


  顧淮清歎了一口氣,說:“過去就過去了吧,你家裏隻剩下了你一個人,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複仇這條路太苦太艱難。”


  “那道長呢?道長也不想複仇嗎?”古挽問他,她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


  “我和你不一樣,我知道殺害我滿門的人是誰,隻要她還活著,我就會一直找她。”


  “找到以後呢?”古挽問他。


  “要麽她殺了我,要麽我殺了她。”


  古挽衝著他笑得非常明媚,想說我就在你麵前,你來殺我啊。


  可你不是一個瞎子嗎?你知道現在在你麵前的人是誰嗎?

  “對了,我還不知道姑娘怎麽稱呼。”


  “林菀謝謝顧道長的救命之恩!”


  顧淮清,顧道長,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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