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神經
《校園迎新祭》第一集拍攝完畢,飾演王蓉的萬零的戲份也隨之殺青,從此之後,她將活在回憶殺裏。
戴嘉給她買了一個小蛋糕,大家高高興興地聚在一起慶祝她殺青。
萬零把第一塊蛋糕給了魏毓,跟她道謝,
“小澡,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不NG。”
魏毓擺擺手,說:“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戴嘉跟她們說,下個星期的遊戲要和短劇在一起錄製。所以,她們愉快的周日沒有了,整個周末,都需要呆在嘉禾練習。讓她們自個兒協調學習。
魏毓拿到了《校園迎新祭》第二集的劇本。
既然是推理嫌疑劇,也是圍繞著尋找凶手而展開,魏毓已經能預想到其中滿滿的套路。
誰是凶手?其實魏毓心裏已經有數了。
小可愛唐昕跟她討論,她說第一集王蓉這個角色的證據太過直白淺露,肯定不是凶手,她猜是一直急於擺脫嫌疑的Lisa。
結果第二集的劇本發下來,王蓉果然是被冤枉的,Lisa才是那個凶手。
魏毓搖搖頭,說:
“不會那麽簡單,你信不信,到了第三集,劇本又會告訴我們,Lisa是被冤死的,凶手另有其人。”
唐昕抱怨:“你說嘉總一次性把劇本全部發下來多好?省的我們自個兒在這猜來猜去。”
魏毓說:“估計他還沒寫完呢,哪有那麽容易。”
唐昕又問:“那你猜誰是凶手?”
魏毓指著自己,
“我啊!要不然我為什麽能活12集?如果一集冤死一個,遊戲還不結束,那麽活到最後的,肯定就是凶手。”
唐昕複雜地看著她,說:“那白小禾也太壞了,分明自己就是凶手,還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魏毓委屈,說:“那我也是根據白小禾的戲份才猜到她是凶手。但觀眾又不知道,這才是推理劇的樂趣。”
魏毓在秦麗華先生家門口的蹲守,還是沒什麽實質性進展。
她有時候會遇到秦臻,對方能跟她聊兩句,也會熱情地邀請她到家裏拜訪。
他們從來沒拒絕過魏毓的拜訪。
可魏毓的目的根本不是拜訪。
她知道秦先生有原則又心軟,反正她有大把的時間,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這天晚上,起了風,有些涼。
魏毓在秦先生家門口做完作業,等著魏冬來接她。
快要10點的時候,魏冬給她打電話。
電話那頭一片嘈雜,魏冬扯著嗓門跟她說,U中高一A班有個同學,今天中午被外校的學生搶劫了,還被打了一頓。現在兩校正在私下協商處理,他作為U中名義上的老大,得在那鎮場子,可能趕不過來接魏毓。
他說:“我讓我小弟騎我的車來接你,你別擔心。”
他特意強調,小弟是A班的。
那叫一個得意。
魏毓才不管誰來接她,大不了她自己打車回去。他就是擔心魏冬,怕這小子強出頭。
她正色道:“魏冬,我告訴你,你要是讓人給打了,小心你的皮。”
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鍾,魏毓聽到了一聲發動機的轟鳴,帶著強大的氣場和威懾力,逐漸向她逼近。
那就不是魏冬那小電瓶車能夠發出的動靜。
一輛狂霸拉風的重型摩托出現在魏毓眼前,車子上坐了個黑色勁裝的男人,戴著頭盔,一腳支地。
魏毓暗道,魏冬這小弟長得真帥。
她臉上剛揚起花癡笑容,就在對方摘下頭盔的瞬間,消失殆盡。
怎麽又是這冤家?
齊澄停好車,伸手掏煙,瞥了傻站著的魏毓一眼。
魏毓朝他挪過去,問他:“怎麽是你?你來幹嘛?”
齊澄把煙往嘴裏送,被魏毓一把搶過,按在地上碾滅,說:“你怎麽這麽大煙癮?”
齊澄盯著她手裏的煙,半晌,笑了。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魏毓不懂他這前言不搭後語的邏輯,又問了一遍:“你是來接我的嗎?”
齊澄沒言語,把頭盔一把罩在她頭上,讓她上車。
魏毓揪著他的衣擺,說:“可不可以先把車推出巷口。你這車動靜太大,擾民。”
齊澄接過她的書包掛在車頭,讓她帶他去附近買煙。
他剛才的最後一支,讓她給掐滅了。
魏毓嚴詞拒絕。
一路上還嘚吧嘚地絮叨,說抽煙死得快。
齊澄被她煩得不行,忍不住嫌棄地瞥了她好幾眼。
剛才那個在路燈下笑靨如畫的女孩子,像是做夢一樣。
他自己找到了超市,買了煙買了水。魏毓倚在車上看他,跟他說,可樂殺精。
齊澄擰緊瓶蓋湊近她,眼角帶笑,小聲低語:“反正也不會貢獻給你。”
魏毓冷哼一聲,接著評論他抽的煙,
“這不是女人抽的嗎?藍莓味,你怎麽這麽娘氣?”
齊澄無法辯駁,這煙確實有股淡淡的藍莓味。
他點燃煙,深吸了一口,把它塞進了魏毓嘴裏。
意外的,魏毓並沒有被嗆到。
辛辣的薄荷味充斥在口腔中,逼得她有了淚意。
齊澄垂眼看她,見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濕濕漉漉,倒映著霓虹的絢爛斑駁,稀薄煙霧一點點從她口裏溢出,有點模糊了麵容。
驚心動魄。
他把煙抽出叼回了自己嘴裏。
有家長帶著孩子路過,低聲教育,小小年紀不學好,傷風敗俗。
魏毓委屈地笑了。
齊澄默默地抽完兩支煙,打算送魏毓回去。
魏毓第三次問他:“為什麽是你來接我?”
齊澄不耐煩地跟她說,A班被搶的那個同學是黃盛家什麽親戚,今晚他們也在。原本要來接她的小眼鏡挨了一悶棍,所以來不了了。
這話全是漏洞,魏毓也懶得跟他計較。她關心的是,
“動手了?”
齊澄點頭,“動手了。”
魏毓狠戾地瞪了他一眼,這是她先前拍短劇練會的表情。
齊澄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生氣,心裏莫名煩躁。
魏毓問他:“在哪?你們打架的地方在哪?”
“你去了也沒用,黃盛會解決的。”
魏毓走到路邊要打出租車,一邊給魏冬打電話,聞言憤怒道:
“怎麽處理?他黃盛要是敢拿我弟當槍使,我跟他沒完。”
齊澄一把拽過她,說話的聲氣已經帶了冷意:
“魏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在跟誰發脾氣?”
魏毓耐性盡失,去掰他的手,讓他滾,說:
“你算個什麽東西?”
齊澄掐著她的下巴把她按在站台的廣告牌上,表情已經完全陰戾下來,
“魏毓,你在跟誰說話?跟誰發脾氣?”
魏毓拽著他的手腕讓他放手,齊澄身上的溫度極低,觸指冰涼。
比手腕更冷的,是他的語氣,他說:
“魏毓,你千萬別來招惹我。”
說完,拽著魏毓拖到車上,開足馬力飆出去。
魏毓使勁掐他的腰,這瘋狂的車速讓她膽戰心驚。
一輛輛對車從他們旁邊光速閃過,一抹抹驟起漸消的燈光,一道道刺眼的白影,讓魏毓不斷想起她死前看到的那一幕。
轟鳴的巨響,刺耳的尖叫,蝕骨鑽心的劇痛。
魏毓怕極了。
她死死抱住齊澄的腰,從恐懼憤怒到無力哀求,最後以她最厭惡的懦弱樣子,趴在對方背上嚎啕大哭。
滾燙的淚水落在了齊澄背上,車速逐漸慢了下來。
齊澄把車停在路邊,靜靜聽背後女孩兒的抽泣。
拽著他衣服的手指骨節分明,齊澄去握,又涼又冰。
他轉過身去摟魏毓,把她被狂風吹亂的發絲拂到耳後,指尖觸到了一臉的冰涼濕滑。
“別哭了”,他說。
魏毓梗著脖子,說:“我沒哭!”
“那我摸到的是什麽?”
魏毓埋在他懷裏不肯抬頭,聞言氣急:
“是鼻涕!”
齊澄笑了,在魏毓看不到的地方,一改往日的陰鬱氣息,笑得眉目疏朗,一片開心。
“知道怕了吧。”
魏毓大叫:“我不怕。”
低沉的笑聲在頭上響起,帶著滿滿的惡意,
“哦?那我們繼續?”
魏毓一下子把他推開,自個躥出去老遠。見齊澄臉上的洋洋得意,惱羞成怒地拿東西砸他,從耳機,糖果到紙巾。
齊澄一接一個準,最後問她:“還有嗎?”
魏毓兩世為人,頭一次覺得這麽難堪。
她也顧不得什麽體麵,什麽教養了。她像是未開化的蠻荒民族一樣,在滔天的怒意裏,開始脫鞋子,扔在齊澄身上,罵他:
“神經病!”
她的兩隻鞋子都扔了出去,她穿著幼稚的襪子,邊走邊哭,邊哭邊走。
齊澄提著她的鞋子,懶洋洋地跟在身後。
魏毓嘴裏罵罵咧咧,從竇瑤罵到申屠葉朗,最後集中火力對身後人進行大肆鞭撻。
齊澄聽她從喃喃自語到放聲大哭,震驚這小女孩兒身上爆發的巨大能量。
他第一次見一個女孩兒這樣子不管不顧地哭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第一次見一個女孩兒哭起來,可以這樣醜陋。
魏毓哭得沒了力氣,往地上一癱,逐漸收聲,開始平靜。
齊澄蹲在她麵前看她,問:
“哭夠了?”
魏毓點點頭,掙紮著往他背上爬去。睡著前的唯二兩句話:
“送我回家。”
“不許騎車。”
又冷又涼的天氣,齊澄背著她在路邊打車,把心愛的機車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