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拜師
第一堂英語課,又是隨堂測驗。
魏毓認真背了一個星期單詞,終於可以磕絆地讀完一篇閱讀。
下了課,她的同桌於騫問她:
“小澡,我……我發現……你現在……現在說話沒口……沒口音了。怎麽……怎麽做到的?”
魏毓跟他說咬著鉛筆跟讀《法治在線》,一個字一個字的摳,時間長了就好了。
於騫又問:“有……有用……有用嗎?”
魏毓點頭:“當然有用,我就是這麽練得。”
她前世剛跟秦麗華先生練台詞時,就是跟讀《法治在線》,現在糾正口音還是跟讀《法治在線》,也不知道這《法治在線》對治療口吃有沒有用。
魏毓產生了疑慮,想要去找秦麗華先生的念頭又浮了上來。
星期一的課最是難上,一來,周末的懈怠情緒還沒調整回來。二來,星期一的理科課程太多,上得魏毓頭疼。
中午她和魏冬去食堂吃飯,遇到了劉玄同,他身後跟著海爾兄弟。
說起來,之前的一個星期,魏毓從來沒在這個食堂見過他們幾個。
劉玄同一見她就開心得不得了,他擠開魏冬坐到魏毓旁邊,委屈地問她:
“我這個周末給你打電話,發微信,發短信,你都不回。”
魏冬和海爾兄弟全都酸掉了牙。
魏毓八風不動,挑著餐盤裏的芹菜。
“我忙!”
“你忙什麽?”
魏毓淡淡瞥了一眼他,沒說話。
劉玄同摸摸鼻子,自顧自地說:“忙,忙,忙!還是忙點好啊。”
魏毓笑出聲,隨口問他吃飯了沒。
“沒吃呢。”劉玄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魏毓反問:“為什麽不吃?”
劉玄同說:“食堂的飯怎麽吃啊?”
魏毓扒拉著米,聞言不解道:“怎麽不能吃?雖說飯是煮得稀了點,白菜是老了點,雞蛋是糊了點。但也沒到不能入口的地步吧。你這麽挑,之前是在哪吃的?”
魏冬接話:“他們那群人,從來不來這,都在教職工食堂點菜吃,或者到校門口下館子。”
劉玄同趁機說:“小澡,你以後中午跟我們去外麵吃吧,那裏的菜可比這裏的好吃。”
海爾兄弟點頭表示同意,他們也希望魏毓以後中午跟他們一起吃飯,不然照劉玄同這麽折騰下去,吃虧的還是他們這群好友。
魏毓輕笑:“喲,還是資產階級呢?曆史的進程告訴我們,海外擴張和殖民掠奪是不對的,終究會使受壓迫人民起來反抗的。我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是一個時時刻刻牢記自己革命使命的社會主義新人,我們要堅決的,同剝削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作鬥爭。”
魏毓終於把芹菜從肉裏全部挑出來了,她最後對劉玄同說:
“立場不同,階級不同,革命任務不同,怎麽能夠在一起。”
劉玄同傻了,魏冬一頭霧水,海爾兄弟滿目瘡痍,拖著劉玄同走了。
劉玄同半道上還在問:“她都說的什麽啊?什麽革命,什麽階級?我怎麽聽不懂?”
海爾兄,黑發褐皮的張泉彬跟他說:“人家的意思是,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少來往的好。”
海爾弟,黃發白皮的談健說:“天下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你沒必要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劉玄同明白了,這是人家又一次拒絕了他。
他想了一節課,給魏毓發了短信:
“小澡,我知道你不想談戀愛。沒關係,我現在也不執著和你在一起了。我就覺得和你相處很舒服,你推薦的東西很好吃。我們以後能當好朋友相處嗎?”
魏毓隔了很長時間才回短信,一個字:“好!”
劉玄同笑得桃花朵朵開,弄清楚緣由的張泉彬跟談健說:
“你說我們這操得哪門子閑心?那小子追女孩子的套路可比我們多。人姑娘都把話說死了,他照樣能哄回來。”
談健對他豎起大拇指,道:“你牛!6666!”
魏毓其實明白劉玄同的用意,無非就是懷柔政策,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一點點磨著你的耐心,直到你接受他。
這個套路不新鮮,魏毓上輩子就用過。
事實證明,要是一個人不喜歡你,哪怕你天天在他麵前杵著,掏心挖肺地對他好,杵個幾年,照樣沒用。
她也是想到了顧子庭,想到了上輩子窩囊的自己。對劉玄同,也有了一種憐憫的心。
隻要不越界,隨他吧。
劉玄同跟一膏藥似得,逮著機會就往她麵前湊。放學又來了,說請魏毓吃飯。
魏毓拒絕:“沒空。”
劉玄同生了一雙好看的下垂眼,他垂眼看你的時候,那種滿腹的委屈簡直快要溢出來。
“你每次都沒空。”
魏毓好聲好氣地同他說:“是真的沒空,誰叫你每次都挑沒空的時候來。”
他已經決定了去找秦麗華先生,她要趕著回家,吃飯,換衣裳。
劉玄同抓著她的袖子,一米八幾的大個,生生變成了人形寵物。
“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魏毓放棄般的歎氣:“明天,明天中午,行了吧。”
劉玄同這才開心的讓她走了。
魏毓回家匆匆吃了飯,換了衣服,讓魏冬送她去秦麗華家。
秦麗華家住在市中心旁的一條胡同裏,真正的大隱隱於市。這是早年政府專門劃給這些老藝術家住的地,這裏住的,都是上個世紀有頭有臉的人民藝術家。
秦麗華家是一棟別致的小洋樓,據說是之前租界裏的房子改的,還帶著一個陽氣的小花園。
魏毓到的時候,正好遇上了秦麗華先生的孫子秦臻回家。
秦臻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有很深的印象,笑容可親地問她有什麽事?
魏毓說她找秦先生。
她跟著秦臻進屋,把魏冬打發走,讓他晚上10點來接她。
秦先生剛吃完飯,正繞著小花園散步,看見魏毓,驚訝了一秒,然後拉過她的手,問她,
“孩子,你怎麽來了?”
再次握到那雙溫暖的手,魏毓心裏泛起漣漪陣陣,眼眶不禁紅了。
秦先生見了,把她摟到懷裏,問她:
“是不是小庭有什麽事?”
魏毓搖頭:“不是的,是我自己。”
秦先生輕輕拍著她的背,問她怎麽了?
魏毓從她懷裏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說:
“秦先生,你可不可以教我演戲?”
秦先生笑了,說:“我老了,教不動了。”
和前世給顧子庭的答複一模一樣。
顧子庭來不了那套直接下跪端茶的做派,魏毓也做不來。那不是拜師求學,是道德綁架。
魏毓點頭:“子庭姐跟我說過您,我知道規矩,我絕不打擾您,您要是哪天得空,指導指導就行。”
說完,退出了秦先生的家,站在了門口。
前世顧子庭站了三個月,那她也站三個月。三個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
秦臻站在閣樓上和秦麗華說:“這丫頭倒是和小庭一樣,眼睛裏那股子倔強,執著,很讓人動容。”
秦先生歎氣:“可是我老了,累了,怕了。”
怕再帶一個學生,原本以為的平步青雲,隻是莊周夢蝶。
魏毓就站在她家門口,一盞不甚明亮的路燈下,做作業。
沒有桌子,她就把作業本靠在牆上。估計是心靜了,作業就做得快。
作業一完,她看時間還早,又拿出劇本來讀。
人物揣摩是最難的。
白小禾這個角色,是一個校園太妹。在所在班級裏,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和茹果飾演的小羽是最親密的朋友。
白小禾發現新同學死了之後,她先是驚慌恐懼,然後佯裝冷靜。她身上有責任感,有要找出凶手,帶大家離開的使命。
發現凶手可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王蓉時,她失望,害怕,傷心。拚命尋找證據,想為王蓉洗清嫌疑,但最後理性戰勝了感情。
這個太妹角色的塑造,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怎麽樣符合邏輯又不流於表麵,是魏毓最操心的。
魏冬10點的時候準時來了,看見孤零零站在門口的魏毓就來氣。
“你這是做什麽?不好好在家呆著,擱那路燈底下站著做什麽?曬月亮啊?”
魏毓捂他的嘴,
“你小聲點,這裏住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你以後來接我,可不許把車騎進來,你就在路口等我,省的擾民。”
魏冬誇張地張大嘴,說:“你還來啊?”
魏毓點頭:“嗯,以後天天來。你以後晚上不許出去胡鬧了,到了時間就來接我。”
魏冬苦不堪言,但礙於魏毓的淫威又不敢發作。
這事要跟楊秀蘭女士報備,好歹讓她知道她閨女每天晚上是去幹嘛。
楊秀蘭對她要拍戲,要拜師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隻顧追著她問:
“真的是去學習?不是夥同著冬冬出去打架,欺負女同學?”
魏毓苦著張臉,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沒事欺負女同學幹嘛?”
楊秀蘭女士不置可否,說:“你是不欺負,你都讓冬冬去欺負。今天往人家筆袋裏放蜘蛛,明天往人家座位上抹膠水。冬冬為了你,在女孩子堆裏可不受待見了。這麽大個人了,都沒談過戀愛。你說,你不是耽誤人家嘛。”
魏毓之前就得知自己性情惡劣,行為輕佻,不是一名合格的共青團團員。但是,這些話從她媽口中說出來,怎麽那麽別扭呢?
楊秀蘭還說:“你以後可要對冬冬好。他以後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你就養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