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趙昰的新詔書
宣布前宋德祐皇帝為瀛國公之後,忽必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向回廊。大都的夜晚更是寒冷。默默地走了幾步,忽必烈停下腳步。佇立在回廊之中的,還有左丞相伯顏。
伯顏保持著三步之距離,跟隨在忽必烈的後麵,那時間記得伯顏曾經說了一句話。
“能成天下宰相之大器者,北有耶律楚材,而南有文天祥。”
那時候忽必烈還以為是伯顏在南方久了,學會了那些漢人的搬弄戲言的惡習。心裏很不以為然。在他的心目中。有誰能代替耶律楚材呢?在他的心目中,耶律楚材去世以來已經三十餘年了。在他死後,天底下具有擔當丞相大任之才能者惟有三人:史天澤、安童、以及伯顏。
但是伯顏又說:
“足以媲美耶律楚材般之器度與才幹者,文天祥絕對是符合陛下聖意所欲之第一人選。”
那時,忽必烈就很好奇。這個叫做文天祥的南人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能得伯顏如此崇高的評價,但是伯顏將文天祥置身本營之時所展現出來之神情氣度等等,井然有序地一一說明之後,忽必烈對這個南人的狀元也有了一些興趣。但是那時讓他跑了。
難道就是這個文天祥設計打敗了張弘範?忽必烈突然想到。忙問宦官道:“奏報上刻有提及這次廣州之戰是誰主持的?可有提起文天祥這個名字?”
宦官仔細思索了一番,回道:“陛下,有文天祥參與,但是細作打探得知,主持之人並不是他,而是偽宋的皇帝,叫做趙昰,據說是天子之才,具體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
“趙昰?”忽必烈皺著眉頭問道。“事先沒有偽帝的一點消息?”語氣中隱隱帶著不滿。
宦官心裏一緊,忙俯身道:“這趙昰雖是皇家之人,但隻有十一歲,在此役之前也未曾有過消息,但是相信我們很快會有進一步的消息。但是聽奏報上說,此人也就是最近半年,突然睿智起來。”
“十一歲?張弘範竟然敗給了一個十一歲的孩童?”
忽必烈臉上現出怒意,“你去把這個消息找人告訴丞相伯顏,問問他改怎麽辦?要給朕一個交代,至於怎麽交代,讓他自己想吧。”
停了一下,忽必烈又說道:“你去草召,告訴張弘範、唆都他們幾個,朕給他再加派一些人手,讓他們用心做事,否則,一旦朕將伯顏丞相調回來,那麽他們就等著領罪吧。”
“是!”
宦官不敢答話,應聲之後就要退走,又被叫住。
“告訴張弘範,文天祥和那個宋朝的偽帝趙昰,朕要活的。”忽必烈有吩咐道。
看著宦官遠去的背影,忽必烈心裏暗道:“這樣的人豢養起來才有樂趣可言,倘若不是悍馬,那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趙昰並不知道,自以為的皇帝身份,竟然在之前並未引起忽必烈的注意,反而這次因為步槍的緣故,才進入了蒙元皇帝的視野之中,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該是生氣,還該是好笑。
或者趙昰暫時應該慶幸於忽必烈的輕視,因為現在整個江南,還沒有做好承受伯顏戰火的準備。
伯顏,此時正在西北的斡耳寒河,與宗王昔裏吉周旋,尋覓著決戰的機會,此時絕對不能調回大都,更不要說南下江南了。
甚至,在忽必烈的內心深處,有些對於江南有些不以為然了,當初隻是出於一時的興趣,無論是忽必烈,還是伯顏,甚至蒙元滿軍上下,都沒有幾個人想著真的把宋朝滅掉。
但是怎麽打著打著,就成了滅國之戰呢?
很多蒙古人都不喜歡江南,因為那裏並不適合放牧,水道太多,讓自幼就在大漠裏摸爬滾打的蒙古戰士,有些心理暗自討厭的慌。
在北方,他們甚至一年都不洗一次澡,但卻要留在天氣悶熱,而且到處是水的江南,那對於他們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所以很多人,都視江南為險惡之地,不願意過來,當然,那些勳貴的子弟除外,他們隻是想來江南撈錢而已。
對於江南,也就是一個為自己貢獻糧食財富的地方,但這個地方已經被打爛了,短時間內,不但獲得不了收益,而且還要持續的往裏麵付出,那就是他所不願意的了。所以,忽必烈並沒有很強烈橫掃江南的心思。
他的心思依舊在西北,那些大漠,那些草原,正是他們蒙古人崛起的地方,隻有這些地方,才是他們的根本。
先不論忽必烈怎麽想,無論他是什麽思路,所有的決定落在紙張之上,然後在傳送到江南,那也是至少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而此時的趙昰,正在麵對著來自朝堂之上的反彈。
不是由於趙昰改變軍製,更不是因為趙昰頻繁的派遣兵卒,不斷襲擾著張弘範所統禦的蒙元大軍,更不是,皇上好像正在和蒲壽庚談判。
而是大宋的官家,竟然又不通過門下中書省,做了一個大家誰也想不到的決定,這個決定,讓已經沉默很久的大臣們,一下子就爆發了。
皇帝詔曰:
……
大宋國土同屬於每一個大宋子民,所有大宋子民,皆有收複、守護之責,聖旨下發之日起,但凡各地有誌之士,皆可收複本地所屬,收複一府可節度之,收複一縣可節製之,奉獻稅賦一成,兵源五十人以上者,皆為朕之臣屬……
沒有大儒的潤色,所以詔書的內容及其簡單,而且令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意思。
就是鼓勵所有的人站出來造反,當然不是造大宋的反,因為大宋現在也沒有多少國土,那就是造蒙元的反。
你要是能控製住一個府,那就是節度使,要是能控製住一個縣,那就是節製使。
隻要每年貢獻你們當地稅賦的十分之一,還有向朝廷供應五十人的兵源,朝廷就會承認你的地位。
趙昰的這個決定,在文官集團的眼裏,就不像是一個皇帝做出的決定。
《詩經·小雅·北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左傳·昭公七年》引作“普天之下”,但此時的官家,完全推翻了這個說法,而且還有深意的暗中指出,這個天下,是朕與大宋子民共同擁有的。
在和平時期,文官集團不在意這麽唱幾聲高調,但是現在是亂世,陛下竟然說出這種話,難道要推翻“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承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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