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要在廣州豎大旗
日暮,趙昰望著廣州的方向,讓人差一點以為皇上能看到廣州城的城牆。
如此深沉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是的,我看見了.……
看見那夕陽映紅了殘破不堪的廣州城,城牆上的旗杆被砍斷,黑邊白底繡著宋字的金龍旗仿佛再也支撐不起無數大漢民族的榮光,從牆頭上跌落。
看見了,大宋士卒混雜著蒙元士卒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斷牆殘壁上,廣州城的城牆搖搖欲墜,鮮血染紅了青石板,順著破碎的夾縫滴落在地上,染紅了早已醬黑的黃土地。
城中再也看不見能站立的漢人了,屈膝討饒也隻能看到片刻的陽光,婦人以色娛人換來半頓溫飽,小兒在斷壁殘垣下瑟瑟顫抖著等待死亡……
推盞交杯在暢飲的永遠是異族,大宋子民呢?
趙昰豁然轉身,麵色嚴肅的走進船艙內。
獨立團戰士的辦事效率是很快的,隻用了一天,抓回來的俘虜就超過了百人,遺憾的是百人中的異族人隻有八人,其餘的竟然全是漢人。
通過供詞,趙昰得到了很多令人傷感的消息,他已經忍不住了。
曾經在瓊州時,也沒有感到有很急迫的心情,想到自己徐徐圖之,慢慢的發展科技樹,然後憑借熱武器,再行驅除韃虜,恢複大宋河山。
但是,看完所得的供詞之後,他卻忍不住了。
大宋子民,就猶如被打斷了脊梁,在不進行治療,以後可能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自己還在這裏想著徐徐圖之,慢慢發展。
等自己這些有限的人發展起來,估計大宋子民也不再是大宋子民,而是一群麻木的奴隸,再也沒有人生出反抗的心思了。
麻木是一種絕症,甚至需要幾代人的鮮血才能夠覺醒。
看來自己的計劃要改變一下了,原本的計劃,趙昰是想先訓練一批人出來,在崖山海戰時作為一支奇兵出現。
到時候隻要是控製住張世傑和陸秀夫等人,就可以帶著船隊揚帆海上,在瓊州練兵,同時還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那就是琉球。
瓊州距離大陸太近,有些危險,那就索性把琉球作為基地,然後在慢慢的襲擾沿海,甚至待到自己的水軍成立之後,可以沿著長江西進,打擊沿江諸城,甚至以水路隔絕大江南北互聯。
到時候隻要控製打擊不讓蒙元的水軍發展起來,那麽就算隔三差五的去襲擾一下大都,也是不錯的一種消遣方式。
但是聽著似乎還在廣州城上空回蕩的哀嚎,看著大宋子民的一具具屍體,趙昰明白了,那樣隻是臆測,真正的,還是要豎起一杆大旗,上麵隻要閃動著一個字“宋”,就可以讓很多人看到希望。
就是廣州吧!
隻要廣州在手,張弘範就不敢毫無顧忌的攻打崖山,廣州和崖山護衛犄角,才能像一把剪子般的,絞掉一塊又一塊的蒙元血肉。
而且李恒剛死,對於群龍無首的蒙元軍隊,是一個打擊。
要快,等張弘範反應過來,再派主將過來,就要多費一番功夫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廣州在自己手裏,那麽在崖山,張弘範就不會擺出那個最讓人惡心的“連環船”的一字陣型。
焦山之戰被人用火燒了一次連環船,固執……不,是偏執狂的張世傑,竟然又在崖山擺出一次,這叫什麽,叫屢教不改啊。
趙昰這樣想著,卻萬萬沒有想到,在不遠的崖山,迫於張弘範的壓力,張世傑已經做出了決定。
是夜,崖山。
茫茫的大海碧波萬頃,皎潔的月光散發出柔柔的淡銀光芒,猶如層輕紗般籠罩在了海麵。
翻湧流動的海水拍打在大宋的戰船上,嘩啦啦地濺起了一層層白色的浪花。
崖山西南凹進的海灣處,矗立著臨時修建的行宮。簡陋的行宮,就不是昔日繁榮的王朝所該擁有的威嚴,在靜靜月夜下的崖山中,充徹著孤寂與迷惘。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在火把的映照下,幾隊禁軍列隊跑進了行宮。
各處堆好幹柴後,用火把將幹柴點燃。不錯,他們要燒毀行宮,不僅行宮,就連崖山處的房屋和據點都要一並將之燒毀。
屯軍崖山,有人建議應該先占據海灣出口,保護向西方撤退的路線,但是連連潰敗,張世傑為了防止士兵逃亡,否決了建議,並下令盡焚地上的宮殿,房屋和據點。
隨後下令近千艘戰船隻以“連環船”的辦法用大繩索一字形連貫在海灣內,並且安排楊淑妃和衛王趙昺的“龍舟”放在軍隊中間。
張世傑用這個舉動向蒙元做出了誓死防禦的表態,但他卻還不知道,大宋近二十萬軍民的最後生路,卻即將葬送在了他的手中。
戰船以“龍舟”旁邊的奇石為中心,呈正方形布列在崖山西南海灣外的海麵上,千艘戰船降下了白色的船帆,一眼望去,隻能看見無盡的黑點。
龍舟甲板之上,衛王趙昺坐在楊淑妃身旁,聽著海水衝擊在木質船身所激起的‘嘩嘩’聲,低頭,抬起雙手在有點髒的蛟龍服上蹭蹭,壓下衣衫上的皺褶。
許久,才仰起頭,看向了海平麵上皎潔的圓月。
“母妃,什麽時間,哥哥才會回來?”
正在沉思狀的楊淑妃不由一愣,才想起,自己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過兒子了,倒是收到幾次書信。
書信中,楊淑妃覺得兒子的確是長大了,懂事了。
除了書法還有些稚氣,但是在措辭中,楊淑妃已經能感到對於自己的關切,並且幾次提及了要來崖山接自己去瓊州的意思。
“很快的,你哥哥快回來了,或許,你哥哥快過來接咱們了。”
楊淑妃喃喃的說道,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趙昺,還是在說給自己聽,但是想到現在行朝的情況,想到張世傑的獨斷,想到提及皇上時的冷漠。
剛剛激動的心情,又迅速冷了下來。
孤兒寡母的,縱然是皇族,也要看人的臉色,我兒什麽時間能夠長大親政,那樣的話,日子就會好的多。
但是親政之後真得會好一些嗎?
想起了賈似道,想起了與士大夫共天下,想起了張世傑的的那張黑臉,楊淑妃突然有些不確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