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九章 祥瑞之鴨
當即,老鬼化作一縷輕煙,朝晶玉骷髏眉心投去。
才將沒入,瑩光一閃,老鬼被彈射而出,聚成形象,圍繞骷髏盤繞一圈,心念一動,當即化成這骷髏的形象,整個兒朝那骷髏重疊而去。
他和骷髏同在陰河中浸泡了數百年,本身的氣息極為相近,先前不能沒入,乃是骷髏本能地拒絕,此刻,幻成骷顱的形象,氣息又完全一致,晶瑩骷髏空蕩蕩的眼眶,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的形象,果真不再排斥。
十數息后,始終保持一個姿勢的晶玉骷髏忽的大動起來,先是高跳,繼而滿場亂奔,隨手轟出一拳,殘缺的神殿牆壁,便會多出一個巨大的破洞來。
忽的,晶玉骷髏仰天狂笑,笑聲初歇,化作巨聲自語,「嗬嗬,老夫也有今天,等著,都給老夫等著!」
聲音未落,晶玉骷髏化作一道長虹,直射天際。
………………
新下過雪,層疊的林間,既靜且素,時不時地傳來兩聲鳥啾,越發襯得空林靜寂。
一個小雪團兒,自高大的皂莢樹下滾了出來,仔細分辨,卻是只鴨子的形狀,周身被雪,只一對蠶豆大的烏黑的眼珠子裸在外面,四下打量一番,雪團飛一般地挪到下一棵大樹之後。
急速飈進,震落不少身上的雪團,鴨子的形象越發分明,狸貓大小,羽毛艷麗,頂上一簇金冠,蠶豆小眼靈動,赫然正是瑞鴨。
瑞鴨見身上的雪團掉落,一頭扎進一簇雪堆,蘸了滿身,再度小心翼翼向前滑去。
似乎身上的積雪,便是最佳的遮掩,積雪不厚,不足前行。
如是這般,瑞鴨在林中穿行了數個時辰,從朝日初起,到日影西斜,不知是積雪果然有用,還是小心謹慎無差,倒讓他安然穿過了整座密林,卻被一條蜿蜒溪流,阻住了去路。
那溪流極闊,對面一望無餘,卻是一處斷崖。
行到溪邊,左右張望,瑞鴨喃喃自語,「怪哉怪哉,明明是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之卦,一路西行,必償所願,怎會是這樣?」
正躊躇間,上游飄來一團漆黑物什,瑞鴨顧不得藏匿,小翅膀撲稜稜,勉強騰起丈高,朝那漆黑物什騰去,到得近前,張開的雙翅陡然一合,硬生生栽落下去,眼見便要落水,又拚命撲騰,才又騰起身來。
「嘎嘎,奶奶的,烤成焦炭了!」
瑞鴨先前實在是驚著了,叫喚兩聲,想把焦炭阻住,可他的小身板,實在無能為力,只好一路追著焦炭飛騰,一路跟行了十餘里,焦炭在一處淺灣,靠岸止住了。
瑞鴨趕緊在岸邊落了,跳上焦炭身來,在他胸口聽了聽,絲毫無有動靜,在他鼻腔處貼了貼,更無半點呼吸的跡象。
「死了?不可能,我的卦術天下無敵,若真死了,怎會顯此吉卦?」
瑞鴨嘟囔一句,撲騰著小翅膀,滿世界亂轉。
殊不知,化作焦炭的許易,同樣萬分著急。
此刻,許易的狀況弔詭之際,明明身體幾乎沒了生命的跡象,靈台之中,一片清明,對外界的存在,感知如常。
當時,陰劫落下,他被擊了個正著,饒是以二次妖化的強大妖軀,也抵擋不住大陰劫的可怕威力,縱使那道陰劫先穿過神殿牆壁有所減弱,且絕大多數的劫力,沖著暴兕而去。
饒是如此,他也絲毫無可抵禦。
雷霆之力滅殺生靈,往往是先滅其魂,再滅其身。
陰魂最懼雷霆之威,像大陰劫這般恐怖的雷霆之力,一擊而下,神魂俱滅,魂死身自亡。
反觀許易,穿越時空,陰魂凝實得過分,又先後遭遇兩次雲劫,靈台之中,兩條電鞭護體,陰劫雖強,卻也不足亡他陰魂。
弔詭的是,陰劫過後,他靈台之中的兩條電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電弧模樣的圓環,籠罩在他陰魂小人的頭頂之上。
正如適才所言,陰劫滅殺生靈,往往是先滅陰魂,再亡肉身,無陰魂主導之肉身,必定毀滅。
許易的陰魂未滅,肉身受創雖重,卻得益於他在陰劫未落之際,搶先服下一枚漏丹,和大把的極品丹藥,豐沛的源力和藥力,拚命地維繫,這具身體才沒立時毀滅。
又得益於他及時激發的那張符篆——避水符,雖入大海,卻得以被護佑,風急天高,波濤浪涌,避水符力,三日而竭,其時,他那焦炭一般的妖屍,已復作人形,只是依舊焦黑。
所處之地,也從大海,匯入湖口,隨波逐流,輾轉匯入此處。
而身體的一點生命力,也隨著這漂泊,緩緩流逝,已至將亡,偏生他身體已虛弱至極,陰魂再是強大,也無法操控身體。
這數日的漂泊,他從最初的焦躁,煩悶,到最後的絕望。
直到瑞鴨莫名現身,他將死之心,又陡然活了過來。
偏生他連抬下小指也不能,遑論言語,一人一妖,無法交流,唯有各自焦躁。
團團圍著許易焦炭一般的身子,轉悠近兩柱香的光景,瑞鴨忽的仰天打了個鳴,嘎嘎道,「罷了罷了,賭一把,不為別的,小娘皮對本公子不錯,危急關頭還不忘救護本公子,若是眼睜睜看著他的小情人死在本公子眼前,大大的不好,奶奶的,算你好命,本公子拼了……」
嘟囔已閉,瑞鴨忽的騰身上岸,撿了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划拉起來,卻是給許易留字,讓他知曉,是哪位大爺關鍵時刻救的命,莫忘恩情,以及如何償還報答云云,洋洋洒洒寫了上百言,方才住筆。
爾後,但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頂上的金冠忽然破口,飛出一滴圓潤瓷實如珠的金色血滴,朝許易嘴角掠去,沿著他的嘴角,擠了進去。
血滴才鑽入許易嘴角,瑞鴨嘎嘣一下,歪倒在地,頂上金冠陡然變色,灰撲撲一團。
那滴金色的血滴,可真救了許易的命,龐大的源力,滋潤著即將乾涸的身軀。
足足過了半柱香,許易的身體重新有了溫度,聚集半晌氣力,手指終於動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