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奇怪的人
巫絕很清楚，司無焱送他的三個人情是要等司無焱恢復肉身後，才能使用的。畢竟以司無焱現在的靈體狀態，就是想幫他什麼也幫不了。
那天司無焱走後，巫絕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又在墓室待了五六天。
割魂后的痛苦太過劇烈，巫絕的身子有些虛弱，想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再離開。
他目前的身體狀態不適合修習體術，便整日坐在牆角處冥想打坐，進修巫力。
這幾天，司無焱有時候會回墓室待著，但大多時候都在外面。他回來的時候總是神情鬱郁的，就像是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一樣。巫絕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這天晚上，巫絕簡單地吃了一些乾糧，正要繼續修鍊，頭頂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小鬼頭，我問你個問題。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你會怎麼辦？」
巫絕詫異地抬頭看去，司無焱正飄在墓室頂端俯視著他。
司無焱是下午回來的。他回來時和平常一樣臭著一張臉，巫絕早有經驗，便沒有理會他。這會兒如果不是司無焱突然出聲，他都快要把他忘記了。
「很奇怪的人？」聽到這個，巫絕突然樂了。
「我自己就已經夠奇怪了，還輪不到我嫌別人奇怪吧。」
「你奇怪？」司無焱飄了下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有些不解。
「你哪裡怪了？神經不正常？」
巫絕聳了聳肩：「我是個半妖，你說我怪不怪。」
這句話出口后，司無焱倒是愣住了。他瞪著眼睛看巫絕，看了半晌，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良久，他才語氣怪異道：
「你是半妖？人類與妖獸也能……那個嗎？咳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件事太稀罕了。你恐怕是全大陸唯一一個半妖吧。」
司無焱的反應倒是超出了巫絕的預料。
他原本以為司無焱知道他是半妖后，會和其他人一樣露出嫌棄表情的。卻沒想到他絲毫沒有表現出厭惡，只是對他很好奇而已。
想想也對，司無焱既然敢打造魂劍，必然是個對世俗眼光、倫理綱常不屑一顧的人。他連黑巫術都不討厭，又怎麼會討厭妖獸？
「我父親和我母親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化成人形了。」他回道。
「哦？」司無焱瞬間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的羨慕和崇敬。
「那你父親至少是七十級以上的大巫妖了，真是厲害啊。」
看到司無焱眼中的那一絲崇敬，巫絕便在心裡確信，這位司大人的確是個對妖獸沒有偏見的人，不由得對他產生了更多的好感。
人類修鍊到七十級以上，就能獲得巫皇的稱號了，那是實實在在站在大陸頂峰的人物。
目前源之國內一個巫皇都沒有，源之國實力最高的不過是六十級以上的巫尊，而且據說僅有一位。
「厲害又有什麼用，我母親出事的時候他都不在。」巫絕自嘲地笑了笑。
他倒不是埋怨父親。他知道父親一定是身不由己，或是有什麼苦衷，在巫紫夜被處死的時候才沒趕過來的。
前世的父親是一個溫和善良、熱愛家庭的人，這一世雖然身份改變，內心卻不會發生改變。不然也不會在人妖殊途的情況下，還和母親在一起了。
見到巫絕面色有些不郁，司無焱沒有再說話，別過臉沉默了下來，不知想什麼。
約莫兩分鐘后，巫絕突然問道：
「喂，老東西，你該不是喜歡上了什麼奇怪的人吧。」
難道司無焱強忍著割魂的痛苦也不去投胎重生，每天回來后心情都不好，就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什麼人嗎？
巫絕有些好奇，也不知司無焱是生前就喜歡上了那人，還是死後喜歡上的。
司無焱死的時候八十七歲，若是生前喜歡上的，只怕那人現在少說也得一百三四十歲了。如果沒達到巫帝境界的話，這個年紀早就老死了；就算達到巫帝境界，相貌也變成老太婆了。
若是死後才喜歡上的人家，那就很怪異了。只怕他是以靈體狀態出去亂晃時，見到人家突然喜歡上的吧，然而人家壓根兒就看不到他。
聽到巫絕的話，司無焱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過了好幾秒鐘，他才開口道：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巫絕撇了撇嘴。
他正想問清楚，司無焱卻飛到墓室頂端，別過頭不理他了。
「這個死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在想這些事。」看到司無焱彆扭的表情，巫絕不禁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巫絕上一世做了二十二年的單身狗，雖然也曾有過心儀的女生，但從沒真正愛上過什麼人，並不了解愛情的真諦。
他自然是不知道當一個人墜入情網之時，無論巫宗也好巫帝也罷，全都會變得不正常。
那日過後，他們沒再討論過這個問題，而且司無焱更加沉默寡言了。巫絕在墓室待了整整九日，等割魂的疼痛幾乎消失后，才收拾東西離開這裡。
走的時候，巫絕將司無焱的遺骨裝進空間項鏈中帶走了，以後進行屍骨祭時要用到。
他讓司無焱跟他一起走，等找到合適的材料時就為他進行屍骨祭。
巫絕希望司無焱能快點恢復肉身。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是個心善的人，希望這個可憐的老巫宗能快點恢復，另一方面是因為等司無焱恢復肉身後，他就能使用那三個人情了。
若尋找枯獲鳥時能得到司無焱的幫助，事情自然會簡單許多。
不過司無焱卻說讓他自己先走，他要出去辦點事，等辦完事就去找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彆扭。巫絕知道這所謂的「辦點事」，是出去偷看喜歡的姑娘了，暗自在心裡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巫絕便自己回了村子。路上的時候他想到，他消失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林宇恆有沒有出來找他，林母有沒有嚷嚷著要見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前行了一段距離，塗著「月見村」三個大字的石碑漸漸清晰，巫絕快步走了過去。
村口處蹲著幾個七八歲的孩子，正在彈玻璃珠，突然抬頭見到他，「啊」地叫了一聲，拔腿就跑掉了。
巫絕愣在了原地，伸手抓了抓頭髮。
他雖然在墓室待了整整九天，但每隔兩天都會去墓地附近的小河洗澡，衣服也洗的乾乾淨淨的，按理說他看著和旁人沒什麼兩樣啊？
這些孩子見到他就跑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知道他是個半妖了？
懷著深深的疑慮，他繼續向前走去。
街道兩旁排列著兩列磚房，不時有人打開門走出來，一見到他，就露出驚嚇的表情，縮回身子關上了門。
倒是有幾個人沒有縮回去，但走出來時一臉嫌惡地看著他，還罵罵咧咧的，就像見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
巫絕撇了撇嘴，看來他的身份已經在村子里傳開了，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過大家嫌棄他就算了，那恐懼的眼神是什麼回事？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林家的大屋。當初林宇恆讓他在家裡住下后，就給了他一把鑰匙。
他打開大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喊了聲「我回來了」，卻沒人答應。
他分別去林母和林宇恆的房間看了看，他們倆都不在家。又去廚房和浴室看了看，也都沒有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這個時間巫學堂應該放學了，林宇恆卻不知跑哪兒去了。而且林母平時不會出門，這會兒人卻不見了。
「可能是出去買東西了吧。」他想。
他走進客房，關好門，從空間項鏈內取出了司無焱的生命之書。
「在墓室的這幾天，一直沒日沒夜地冥想打坐，巫力倒是比之前充沛了，但突破七級巫力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先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的體術吧。」
他翻開這本透明的大書，找到體術的那一部分，粗略地翻了翻。
在巫妖大陸，術和巫師、巫力一樣，都有著精確的等級劃分。
總體來說，術一共分為四個大等級，分別為甲等術、乙等術、丙等術、丁等術。
其中甲等術為最高級，乙等術為最末級。在每個大等級之內，又可細分出高、中、低三個小等級。
「在我原本的設定中，大陸上還存著一種超出甲等術的『神術』，也不知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巫絕翻著生命之書，嘀咕道。
隨意，他搖了搖頭。
「只怕沒有了，在『前巫絕』的記憶中，現在的巫妖大陸貌似連甲等術都很稀少，只存在於傳說之中。那最高等的『神術』，根本連傳說都沒有。」
巫絕看著生命之書。
司無焱出身於世家，又是族中天分最高的，從小就佔盡了便宜。
無論是巫術、體術還是幻術，他修習的最差都是丁等高級的，而且丁等高級的術只會兩項。至於大陸上大多數人使用的丁等中級和丁等低級，他連見都沒有見到過。
「慾念之臂？」正思索著，巫絕掃到一項體術，眼睛瞬間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