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麼叫做瘋子
「我們的事，還沒完！
「我會用實力行動告訴你，六級巫師和九級巫師之間的差距，是絕對，絕對不可能跨越的！」
林宇恆幾乎是咆哮著說出這番話。
他的面目十分猙獰，看上去簡直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而是一隻發瘋的凶獸。
巫絕抬起頭，雙臂垂在身側，嘴唇緊緊抿著。
他沒有任何錶情，然而眸子里翻滾的那一片洶湧的黑色，還是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經過方才的一番打鬥，他左臂上的傷口撕裂了，血肉翻卷著。鮮血流了下來，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渾濁不堪的灰色，就像是他此刻他的心情一樣。
以前看玄幻小說時，看到主角受辱的情節，他也會在代入感下隨著主角一同悲傷和憤怒，但那只是淺層的。
作為一個看客，他到底還是一個局外人，無法真切的體會到書中人物的痛苦和悲哀，無法做到真的感同身受。
但此刻，作為一個真實的承受者，聽到那些侮辱的話語時，他才真正地體會到了何為「痛苦」二字。
這二字承載的悲哀和憤怒，瘋狂和絕望，是絕對無法用語言表達出的。就算是那些所謂「精準」的語言，也不可能。
「你——」
他抬起那隻完好無損的手臂，指向林宇恆。
「我會讓你為剛才的言語和行為，付出代價的。」
聲音很平淡，甚至沒有語調的起伏，就像是沒有感情地敘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一樣。
然而在這語調之下，大家卻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一些壓抑到極點的、瀕臨爆裂的，讓人恐懼的東西。
宛如隱藏在黑暗深處，看不清，只能聽到其粗重呼吸聲的凶獸一樣。
這一瞬間，林宇恆萌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然而他立刻挺起胸膛來，哈哈大笑道：
「讓我付出代價？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一個六級巫力的小雜碎，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轟！」
巫絕沒有說話，但全身的巫力在這一刻爆發而出。他就像是沐浴在藍灰色的火焰中一樣，燃燒著自己的信念。
林宇恆皺了皺眉。這種感覺，又來了。
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傢伙，爆發出的氣勢竟然比他還要強。他看得出巫絕的巫力絕不算多，也就是六級的樣子。但在那強烈氣勢的作用下，彷彿他的巫力綿延不絕、能無窮無盡地催生一樣。
「這個小混蛋，不簡單啊！」他咬著牙，低聲道。
「如果和我同齡的話，我應該打不過他……但他現在不過是個小孩子，一定要趁這個機會把他打趴下！」
林宇恆沒有像巫絕那樣將全身的巫力爆發出來，而是緩緩向前走著。
行走的過程中，藍灰色的巫力漸漸從右臂升起，宛如一層厚實的盔甲那樣包裹住了他。
巫絕眯起了眼睛。
林宇恆的右臂上，爆裂的巫力間似乎升起了一條手臂粗細的深藍色小龍，蜿蜒而上包裹住他的手臂。小龍體積不大，但看上去極為凝實，帶著很強的力量。
「這混賬，學過一套系統的體術！」巫絕暗暗道。
他雙拳緊緊攥起，身體綳得像岩石，露出猙獰的神色。
縱然兩人力量懸殊，他也絕不會放棄。
他相信人在極限之時，能激發出出人意料的巨大潛能。沒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只要你相信自己！
巫絕足尖抬起，身子宛如一條藍色猛龍那樣竄了出去。他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林宇恆的身邊，伸出右拳朝著他的小腹擊打而出。
「好快！」
林宇恆暗自吃驚，身子猛地後仰，一個後空翻飛了出去。
巫絕的拳頭貼著他小腹擦過，一陣痛感猛然來襲。
巫絕毫不退縮，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他不會什麼戰鬥技巧，只會基本的拳擊、腳踢、打、推、抓等等。他五指成爪向著林宇恆的小腹抓去，那裡是林宇恆身上距離他最近的要害。
「混蛋！」
林宇恆大罵一聲，抬腿就向巫絕的小臂踢去。
方才巫絕抱住他大腿的行為給他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這一擊他有些猶豫，沒有之前那麼勇猛有力。巫絕抓住他猶豫的一瞬間，抬手就朝他的後腳跟槌去。
「哎呦！」
林宇恆吃痛，憎恨地看著巫絕。然而他其實更恨自己。
如果自己沒有猶猶豫豫，而是兇猛出腳的話，以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巫絕是絕對打不到自己的！
「不能再畏畏縮縮的了！」他在心裡咆哮一聲。
「蒼龍右臂！」
右拳猛地提起，一片駭人的藍灰色巫力爆發而出。纏繞在右臂上的那條深藍色小龍昂揚著龍首衝天而起，帶起一陣白色衝擊波的同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龍吟。
「吼吼~~」
深藍色小龍以閃電般地速度蜿蜒著身體，朝巫絕俯衝過來。
這條小龍體積很小，比起龍來看上去更像是蛇。但巫絕感受到這一擊內蘊含著十分強大的力量，兇猛的竟隱隱有超過巫師學徒的趨勢。
這應該是林宇恆的最強一擊了吧，他想。
那麼，在這林宇恆的最強一擊下，巫絕是怎麼做的呢？
除了雙臂格擋之外，他沒有什麼招式能用來抵擋。如果他選擇快速側移的話，雖然躲不過全部，但也能躲過一部分，將自己受到的傷害減至最小。
如果巫絕有腦子，而且隨機應變能力強的話，他一定會選擇這麼做。
沒錯，巫絕的確是個有腦子的人，隨機反應能力也很強。
但是他卻沒有那樣做。
他選擇了一個截然相反的應對方式——一個令所有人都震驚無比、甚至林宇恆自己看到后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的方式。
他足尖一點，毫無畏懼的，朝林宇恆沖了上去。
在這之前，他先做了一個動作。由於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條深藍小龍身上，而且巫絕身體有一片兇猛的藍灰色巫力包裹著，大家都沒注意到他這個動作。
但是當他提起身子，正面朝深藍小龍前衝過去的時候，大家的目光瞬間落到了他的身上。
「啊——」
「這個瘋子！」
「天吶，他要幹什麼啊，不想活了嗎！」
在一片驚駭聲中，巫絕的身體瞬間來到了深藍小龍前。
「吼吼~~」
兇猛的小龍咆哮著，張大嘴巴，一口朝他喉嚨咬去。
他以閃電般地速度抬起右臂，擋在了身前。
「咚！」
兇猛的小龍一頭撞了上去，發出一道奇怪的聲響。撞擊之處一片刺眼的藍光爆發出來，掀起了一片灼熱和滾燙的白色衝擊波。
「啊——」
巫絕發出一聲嘶吼。這一聲中包含了無限的痛苦，還有破繭重生般的暢快。
痛苦和暢快，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竟在同一道聲音中出現了。
雖然疼到了極點，巫絕的速度卻一點都沒有減弱。他只有和小龍撞擊的時候停滯了一秒鐘，但下一秒鐘立刻爆發出極快的速度，來到了林宇恆的身前。
林宇恆瞪大了眼睛，驚駭的看著他。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巫絕究竟是怎麼擋住他的攻擊，快速飛竄至他的身前的！
咣的一聲響起，他下意識地低頭。只見一個圓筒狀的黑色東西從巫絕手臂上脫落，轟砸在了地上。
瞬間，那一小塊地面四分五裂，形成了一個蛛網裂縫遍布的小坑。
看到那個東西，林宇恆的瞳孔倏地放大了，眼中流露出一派驚駭之色！
天啊，那是黑石！
竟然是黑石！
黑石是大陸上密度最大的物質。別看這塊黑石體積並不大，但是質量可是大的駭人的。巫絕方才是怎麼將之裹在手臂上，還能保持高速行動的？！
以他的實力，裹上這種恐怖的東西后，應該寸步難行才是啊！
而且，黑石這種東西的確是能起到一定的防禦作用。但深藍小龍擊打上去后，產生的撞擊力應該能造成很大的痛苦才是，巫絕為什麼沒有頓住身子，而是快速衝上來了嗎？
這個人難道是怪物嗎？他難道對疼痛沒有正常的感覺嗎？
不……林宇恆低下頭，看到巫絕痛苦到極點的猙獰神色，瞬間流露出驚駭的表情。
這個人，還真是……
不過，他現在沒有時間細想了。
林宇恆提起右拳，就朝巫絕的小腹擊打過去！
他的拳頭還帶著蒼龍右臂的後勁，威力比平時的還要大！這一拳下去，估計巫絕立刻就爬下了！
「哇——」
巫絕身子弓了起來，嘔出一大口鮮血，噴在了林宇恆的手臂上。
難以忍受的痛苦襲來。巫絕死死地咬住牙，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我是半妖我是半妖我是半妖……
經過了身體疊加后我的身體更加強健能撐過去這些小打小踹的……
我能行的我能行的我能行的……
意識瀕臨混沌之際，巫絕不停地用言語麻痹自己，給自己打氣。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要撐下去！
「啊啊——」
他大吼一聲。
縱身一撲，死死地抱住了林宇恆的右臂，一頭將他撲倒在地！
然後猛地抬頭，一口咬向了他的喉嚨！
林宇恆在巨大的恐懼下，身子上竄了一點，巫絕一口咬住了他的鎖骨上！
刺破皮肉的聲音響起，隨即牙齒猛地深入。猩紅色的鮮血蔓延出來，充斥著他的口腔，那是絕望而壓抑的氣息。
「啊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痛疼襲來，林宇恆爆發出一陣大吼。他感到自己的血肉正一點點和身體分離。
「這個瘋子！瘋子！！」
他揚起拳頭，一拳打向了巫絕的小腹。
「哇——」
巫絕身子猛地向後退去，又是一口鮮血嘔出。
但是他依舊死死地抱著林宇恆的手臂，大有一番打死也不撒手的氣勢。他就像是一隻八爪魚一樣，死死地黏住了林宇恆。
然後，他抬起變紅的眼睛，宛如一隻衝出囚籠的凶獸那樣。他長大嘴巴，一口朝著他的肩膀咬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林宇恆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大叫聲。
肩膀的肉無疑比鎖骨的肉更厚，巫絕鋒利的牙齒更加深入，林宇恆感受到的疼痛也更強。
這次巫絕有了經驗，沒有死死地咬住不鬆口，而是抬起身子，猛地向外一扯——
「啊啊——」
林宇恆再次大叫出聲，叫聲卻戛然而止。巫絕突然抬起一隻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的手掌滾燙，混合著熾熱的鮮血，彷彿能迸發出燃燒生命的火焰來一樣。
他死咬著林宇恆，一邊抬起頭用猩紅而猙獰的眼睛看著他，彷彿視線能將一切洞穿一樣。
林宇恆眼睛瞪得大大的，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在本能的驅使下，有透明的液體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他身子開始發抖，嘴巴里出現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囈語。
這一刻，無論是巫絕還是林宇恆心裡都清楚，只要巫絕稍稍一用力，林宇恆就沒命了。
「放手！別衝動！」
「求你了，放開他——」
「別打了，我們輸了！」
身後一群少年圍了上來，擠在一起，恐懼地看著巫絕，身子微微發著抖。
事已至此，大家都清楚林宇恆能不能活只在巫絕的一念之間。他們圍在一起，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巫絕，目光透露著恐懼和祈求。
巫絕激發了他們人性中的恐懼。
他們潛意識裡都知道如果眾人蜂擁而上，就能將巫絕打敗，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敢衝上去。在他們意識深處，巫絕已經不是和他們同一層次、同一世界的人了。
巫絕沒有行動。他沉默了幾秒鐘，緩緩鬆開了扼在林宇恆喉嚨上的手。
他本就不打算殺死林宇恆。林宇恆是很可惡，但是罪不至死。他也不想給自己徒增一些罪孽。
但是——
咬住林宇恆肩膀的牙齒卻沒有鬆開，而是猛地抬起身，狠狠地一撕！
「啊啊啊啊！！」
林宇恆肩膀上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往外冒了出來，就像是小溪一樣。
巫絕站起來，吐掉嘴裡的那塊爛肉。
低下頭，猩紅色的眼眸注視著他，目光宛如羅剎一樣狠厲。
「和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