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喜事成雙
在秋末的尾巴，皇城裏熱鬧了兩番。
一個是蘇家少爺和薛家小姐成親那天，紅綢滿街團團喜氣，熱鬧無比。
二個則是周家少爺和蘇家小姐成親，其熱鬧場麵絲毫不輸蘇家。
人人皆道，皇城裏的三家最有名的富商，這下子可徹底的都成了一家人了。
當今聖上顯然喜聞樂見，不僅在兩家大婚之時都派人送去了賀禮，之後更是先後提拔了蘇逸和周知平為朝廷效力。
轉眼來到年關，因著家裏最近喜事兒多，周家薛家和蘇家紛紛表示要熱熱鬧鬧的過個吉祥年，到時候三家人聚在一起，想想都熱鬧得很。
這一年年底果然分外熱鬧，到處都是喜氣洋洋，以至於一轉眼來到元月了，大街上還掛著顯眼的紅燈籠，濃濃的年味兒還不曾散去。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周知平蹙著眉頭從賀蘭房裏出來，手裏端著絲毫未動的雞湯。
周氏這段時日裏對賀蘭改觀不少，心裏也開始真正的接受這個兒媳婦，這不天氣寒冷，尤其賀蘭最近總是說自己沒胃口吃飯，周氏擔心她餓壞了身子，總是琢磨著下廚房給她做些吃食。
“怎麽，她還是吃不下？”周氏遠遠的過來，看著兒子站在門前唉聲歎氣的，又看了看已經涼了的雞湯，也皺起眉頭來。“這麽下去可不行，你去請大夫來看看，這回可別依著她了，總說沒事兒沒事兒的，這下連湯都喝不進去了，這還叫沒事兒？”周氏接過湯碗自己端著，催著周知平趕緊去請大夫。
周知平忽然問了一句：“娘，方才我見賀蘭她吐了，你說她是不是患了什麽病症了？”
周氏原本要走，一聽他這話，急忙轉過身來問：“吐了？什麽時候？”
“方才我端著雞湯進去，她一聞這個味兒就說受不了，然後就吐了。”周知平摸摸腦袋，“要不娘，下次您就別給她熬雞湯了吧，省的她再難受。”
周氏心裏琢磨起來，好端端的，怎麽還能聞不了肉湯味兒呢？莫不是……不行，她得看一眼才能心裏有譜。這麽想著，周氏把湯碗往周知平手裏一塞，嘴裏催促道：“你快去請大夫來吧！別磨磨蹭蹭的，我去看看賀蘭。”
其實賀蘭說是吐了，但也沒吐出什麽東西來，可她總覺得房裏有股子味道，叫她受不了，於是喊了小丫鬟裏裏外外又清掃一遍，開著窗透透風。小丫鬟才打掃完，想著這風透的也夠久了，那味兒也該散了吧，便問賀蘭要不要關上窗，正好周氏推門進來，看見半敞開的窗子，當即皺眉了。
周氏道：“天怪冷的，就是屋裏燒著炭盆，也不能人在屋裏就敞窗呀，回頭受了涼，遭罪的還是自己。”
小丫鬟一聽這話，連忙把窗關緊了，見周氏過去和賀蘭說話，便退了下去。
“聽平兒說，你這幾日都不大好好吃飯，是身體不舒服？”周氏坐到床邊，關切道。
賀蘭半躺在床上，剛想回話呢，忽然聞到周氏身上的香味兒，小臉一白，趕緊拿了帕子捂住嘴便想吐。
周氏嚇了一跳，連忙問：“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說吐便吐呢？”心裏暗道，莫不是真和她猜的一樣，賀蘭有了？
周知平帶著大夫急匆匆進來，周氏便趕緊讓出空兒來，好讓大夫把脈。
賀蘭的臉色實在不怎麽好，周知平站在一旁，心裏急得不行，可也不敢出聲問大夫她這到底是怎麽了，隻好和他娘站一塊兒等著。
好在大夫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片刻後，大夫笑嗬嗬的收回手，拱手向周知平和周氏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周少爺，少夫人這是有喜了，據脈象看，已有三個月了。至於這嘔吐現象，實屬正常，待老夫開副安胎養身的藥方，一日三次服用了，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周氏和周知平俱是一愣，還是周氏先反應過來，隨即眉開眼笑，向大夫道了謝，又親自給拿了一袋子賞銀，吩咐小丫鬟將大夫好生送出去，這才又急忙看向賀蘭，嗔怪道：“真和我猜的一樣！你這傻丫頭，怎麽不早說呢？”
直到這時，已為人父的周知平才恍然回神，愣愣的看向了賀蘭，傻子似的問道：“這麽說，我當爹了？我有孩子了？”
賀蘭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肚，驚訝的自言自語道：“這麽神奇？我這裏居然有了一個孩子了？”說完又無辜的看向周氏，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啊娘，要是我知道，早就和您說了。”
周氏略顯無奈，不好嗔怪賀蘭，隻好瞪向自己的傻兒子：“你呢！這麽大個人了，自己就當爹了，你就沒覺察出來？”
周知平又是高興又是自責，一臉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我太粗心了，我還以為賀蘭是生病了，壓根兒就沒想到那方麵去……”
得，一個兩個的，都是不靠譜的。
周氏無奈，見周知平還站在那兒傻樂，不由得氣道：“還傻站著幹什麽？沒見你媳婦兒難受著呢嗎？還不快去抓藥？去庫房看看，那些人參靈芝什麽的，都別放著了，能拿來的就都拿來，給你媳婦兒補補身子！”
周知平聽了吩咐，連忙跑出去辦了。
周氏這才轉過頭來，向賀蘭溫聲細語道：“你這一胎是咱周家的第一個孩子，不論是孫子還是孫女，我和你爹都喜歡，眼下你就顧好自己的身子，別的不要多想。要是那臭小子敢惹你，你隻管告訴我！還有就是……”
“娘，您有什麽話隻管說就是。”賀蘭知道周氏是在關心她。
“咱家那些好吃的好喝的，隻要你想要，自然都會先供著你。可你聽娘一句，平日裏好受了，還是要下地來多走動走動，這樣到時候生了，你也不用遭那麽大罪不是？”周氏說著，一邊悄悄打量賀蘭的臉色。
賀蘭一愣，反應過來，便不由得有些感動――周氏這是真的把她當做親閨女一樣疼了，不然也不會對她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娘，您的心意我曉得了，您放心吧，我記住了。”賀蘭一臉感動，拉住了周氏的手。
周氏這才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苦心沒有被誤解，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輕輕拍了拍賀蘭的手，又囑咐了幾句，見賀蘭有些累了，便喚了個踏實可靠的嚒嚒來守著，自己則是喜氣洋洋的出門去了。
於是賀蘭小睡一會兒的功夫，薛家和蘇家便都知道了她有了身孕的喜事兒。
薛以柔拖著涼月一起來道賀，一進門兒便嚷著說要沾沾喜氣。
涼月白她一眼：“你一個大姑娘家，亂沾什麽喜氣，可別亂說話。”
薛以柔笑嘻嘻的不以為然：“自然是給你沾沾喜氣嘍，連同我沾來的那一份兒，都給你。”
兩個人嬉笑著進了賀蘭的院子，來的正巧，賀蘭剛剛睡醒，還說餓了，正在吃飯呢，就聽到她們兩個的笑聲了，便讓小丫鬟多添了兩雙筷子，三個人一起高高興興的吃了頓飯。
禮也送了喜也道了，薛以柔聽著她們兩個在說給小孩子做衣裳做鞋子的事兒，沒一會兒便覺得沒意思了，自己又插不上話，就是插上話也聊不到一起去，薛以柔哀歎一聲，覺得十分鬱悶，於是隻好自己先走了。
日子又不疾不徐的過去了一個月，蘇逸這個大忙人終於在飄著雪的一天晌午時分回來了，剛一進府，忽然覺得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就在這時，管家飛奔著跑出來，一副火燒眉毛的焦急樣兒，蘇逸攔下他，蹙眉問，“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管家定睛一看，一拍大腿急急道：“哎呦！我的大少爺哎！您可總算是回來了！少夫人她她她，她方才暈倒了！小的這不是趕快去請大夫來嗎！大少爺您快去看看吧！”
“什麽？！”蘇逸一驚，顧不得腳下路滑，便要往自己院子跑去，跑了幾步，又急匆匆轉身回來，一邊吩咐管家照顧好了少夫人，一邊自己跑出去牽了馬去請大夫了。
蘇逸和大夫進來時，涼月已經醒了，正躺在床榻上閉眼休息，聽到蘇逸的聲音，涼月剛一睜開眼，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有些涼意的懷抱裏。
“你回來啦。”涼月也伸出手去抱他，話一出口，眼眶就紅了。“你還知道回來啊，都忙完了？”
蘇逸抱著她舍不得撒手，悶聲道：“嗯，想你就回來了。”
這時蘇家主聽了消息也趕過來，見此不由得怒道：“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來！自己家媳婦兒都照看不好！還不快起來讓大夫看看？！”
天地良心，蘇家主心道，他這個做公家爹的可是盡職盡責啊，該照看涼月的他是一分沒少，怎麽還好端端的突然就暈倒了呢？這要是萬一有了個好歹，回頭再讓涼月她師父那老頭子知道了，還不得活劈了自己？
這時大夫過去給涼月把脈，片刻之後，大夫笑著賀喜道：“恭喜恭喜，少夫人這是有喜了，脈象看，已是有兩個月身孕了。不過少夫人有些憂思過慮，才會導致暈倒。隻要好好調養，不要過度勞累，就沒有大礙的。”
“還請大夫開些藥方來，青竹，好生送大夫。”蘇逸喚了門外一個小廝來，自己則是坐到床邊守媳婦兒去了。
蘇家主一聽涼月如今有了身孕，不禁喜上眉梢，親自向大夫道了聲謝，又拿了不少的銀子塞給了大夫，這才讓青竹將大夫送了出去。
“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在家待一陣兒吧，回頭有什麽緊急的事兒我再告訴你，那些瑣事兒我先幫你處理著，你就安心在家待著吧。”蘇家主道。
蘇逸聽完，點了點頭，難得對著他爹笑了笑：“那就辛苦父親了。”
蘇家主表示受驚不小，不過還是強裝鎮定出去了。
涼月見蘇逸還是皺著眉頭，便知他定是在自責了，於是乖覺的靠在他懷裏，安慰他：“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先心疼上了，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兒嘛，好好的，你看，別皺眉了，都不好看了。”
蘇逸蓋下心中許多情緒，抱住她緩聲道：“好，我不皺眉了，我就抱著你，好不好？”
涼月察覺到他情緒不對，便試探著問道：“你怎麽了？怎麽天大的好事兒麵前，你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呢？”
蘇逸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我隻是在心疼，我的月兒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卻為了我，當起了母親，是我不好，叫你受累了。”
涼月一聽便樂了：“什麽呀，你瞧瞧你，明明年紀也不大，怎麽天天一副老人的模樣？再說我也不是個孩子了呀，你看看賀蘭，她還比我早呢。”
蘇逸更為用力的抱緊她，好像隻有抱緊了她，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月兒，你喜歡孩子嗎？”
“嗯？”涼月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但還是告訴他自己的心裏話。“說實話，我並不喜歡小孩子，可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聽到大夫說，我肚子裏有了一個小家夥，才兩個月大，心裏的感覺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好像現在，突然之間，我就有了一種作為母親的責任和使命。尤其是想到這個孩子是我和你的，蘇逸，我現在很開心，比嫁給你的時候還要開心。你能明白嗎？”
蘇逸親了親她的臉，笑著應道：“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了，你很開心，我也很開心，這下子我所愛的人又多了一個，真好。”
涼月在他懷裏滿足的閉上眼睛，嘴角彎彎，“嗯，我們一家人都開心。”
兩個人沒再說話，直到蘇逸低下頭來，發現涼月已經在他懷裏睡著了。
將懷裏的人兒輕輕的放在榻上躺好，給她蓋好了被子，蘇逸仍舊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熟睡著的涼月，他眼底滿是溫柔，心裏卻是百般糾結。
涼月竟有了他的孩子……
他深愛著的月兒，為他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屬於他的，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一個完完整整的真實的小生命。
蘇逸輕輕的握住涼月的手，耳邊似乎又響起老頭兒那日的話來，許久，眼裏的掙紮痛苦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堅決和溫柔。
“月兒，相信我，我會護你周全……”蘇逸在她手上落下一吻，如同宣誓一般，輕柔的說出了這句話，哪怕她已經睡熟了，根本聽不到。
可他自己知道，在這一天起，他肩上的責任，不僅僅再是做一個好的丈夫，也不僅僅是做一個好的父親，而是成為一個要用全部乃至性命去賭，去護著妻兒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