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舊疾發作
一大清早,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什麽味兒這麽難聞?”涼月嫌惡得皺起眉頭,看向蘇逸的眼裏充滿了疑惑之色。
蘇逸亦是皺起眉,同時起身穿鞋。“似乎是什麽東西燒焦了,我去看看。”
院裏,昨天早早睡下的老頭兒正雙手叉著腰,和老婦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老頭兒才皺眉問道:“你手裏拿的那是什麽?怎的氣味如此刺鼻?”
老婦低頭看看手裏端著的碗,頗有些尷尬道:“是我做的飯……”
她是早早就起了,心想著做頓早飯權當感激涼月他們的收留之情,沒成想飯沒做成,倒把人家的鍋給燒壞了。
“……你活了大半輩子,別說連個飯都不會做?”老頭兒狐疑的打量著她,越看越覺得可疑。
昨日裏他雖然借著醉意早早睡下了,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莫名其妙來了個找錯人的老婦,還有昨夜裏夜探的那五個人,他心裏可是門兒清。
老婦心裏一愣,立即道壞了,自己露餡兒了!
“怎麽了?”蘇逸早聽到了他二人的對話,不動聲色的走過來,一離得近了,那略帶刺鼻的氣味顯得更濃鬱了,這讓他感覺很是不舒服。
老頭兒佯裝惱怒的推開他,嘴裏叫涼月道:“月丫頭!快把他帶屋裏去,別出來添亂!”
剛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涼月直接被點名,一臉的不知所以,不過見師父臉色不怎麽好看,她也沒敢說話,直接拉著蘇逸的胳膊就又回到了屋裏。
“嗬嗬……你一個老太婆,可真是有意思得緊。”老頭兒圍著老婦轉了一圈,嗬嗬一笑,“說吧,解藥在哪兒。”
“解藥?”老婦一聽他這話,頓時覺得不對勁,反問道,“我不就是把飯做糊了嗎,雖然這糊味兒是難聞了點,可也不至於像毒藥似的吧?”
真是奇怪。那人隻叫她做頓飯給他們吃而已,也沒說要讓她下毒啊?再說了,她雖然是為了銀子辦事兒,可也絕不會辦那殺人害人的事兒,她老了,可不想死了之後下地獄還債。
見老頭兒還是死死地盯著她,不禁有些發怵,連忙解釋:“我說的是真的,我就是想做頓飯給你們吃,沒成想弄成這樣兒,我還納悶呢,我老婆子做了一輩子的飯了,雖然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麽山珍海味,可也不至於像今天似的,剛放進菜去就直接炸了鍋呀……”
老婦越說,自己越覺得奇怪,嘟嘟囔囔道:“再說我也沒放別的東西呀,就是菜葉子,還有就是……”說到這裏,老婦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連忙從懷裏摸出一包東西來,顫顫巍巍的遞給老頭兒看,“會不會是這個東西?那個人說這是做飯的佐料,叫我做飯時放進去,我想著或許飯菜滋味能更好吃些,也沒多想,就放進去一點兒,沒成想剛放進去,你那鍋就……”
“那個人?是誰?”老頭兒湊近嗅了嗅,頓時眼神一冷,喝道,“快說!誰指使你下毒的!”
聽到他這話,老婦嚇得登時就軟在了地上,似乎是難以置信:“你說啥?這是……這是毒藥?這真是毒藥?”
這麽說來,那個人騙了她!她居然給那麽好的兩個孩子下了毒……
老婦滿臉難過的跌坐在地上,似乎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老頭兒眉頭緊皺,看這老婦模樣神態間不似作假,或許她不知情這是毒藥,隻是被人糊弄利用了而已。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厲害的毒,就算是他們真的誤食了,老頭兒第一時間也能製出解藥來,並不足為懼。
可令老頭兒疑惑的不是背後那人為何要指使一個老婆子來下毒,而是,就算是真的下毒,為何要做的如此破綻百出呢?
百思不得其解間,忽的聽到房間裏涼月的驚叫聲――“蘇逸,蘇逸!你怎麽了?!”
不知怎麽的,蘇逸原本還好好的坐著喝水呢,誰知一杯水沒喝完,卻是突然痛苦的彎下了身子,接著麵色慘白,嘴角竟溢出了烏黑色的血來……
這無疑嚇壞了涼月,連聲叫著師父,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師父,師父!您快給他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別慌,待我看看。”
短短的幾句話時間裏,蘇逸似是經曆了莫大的痛苦,在老頭兒過來給他把脈時,支撐不住暈死了過去。
良久,老頭兒收回手,眉頭緊鎖,卻沒說話。
涼月心急如焚,卻也隻能小心問道:“師父?怎麽樣?”
老頭兒瞥她一眼,剛想罵瞧你這點兒出息!可話到嘴邊,卻換成了寬慰:“無妨,隻是舊疾複發而已。”
“可他吐出來的是黑色的血啊,這難道不是中毒了嗎?”涼月急急道,“師父徒兒求求您了,您快點兒給他製解藥好不好?”
老頭兒嘴邊的胡子抖了抖,終於還是沒忍住罵出了口:“瞧瞧你這點兒出息!哭什麽哭,慌什麽?你師父在這兒呢,還能叫他死了不成?!你有這哭的空兒,不如出去燒點熱水來,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涼月被他一罵,頓時噤了聲,看著師父居然毫不費力的就把蘇逸給扛到了床上,心緒也漸漸平靜了些許,是她太慌了,遇到事情第一時間不去冷靜下來想解決方法,反而慌的像個什麽似的,實在是有違師父平日的教導……
“對不起……師父,我這就去燒水!”
支開涼月,老頭兒看著麵色慘白如紙的蘇逸,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隨即取了銀針來,灌入內力為他行針壓製毒性。
院外那老婦早已不見蹤影,想來是趁亂逃了。
一壺水未燒開,涼月卻早已完完全全冷靜下來了。從昨晚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一連貫串接起來,並不難發現其中的問題。
先是假裝尋孫兒的老婦認錯門,再用賣慘騙取她的同情心,引來蘇家的人夜探情況,甚至今早那老婦為他們做飯,也是背後有人指使的――那糊味兒雖然難聞,可並不能完全掩蓋其中夾雜著的其他氣味。想來是那老婦想借此下毒,卻沒能成功。
想到這裏,涼月不得不懷疑起來,聞那氣味,猜測那毒藥並不是什麽劇毒,指使一個老人來下毒,就不怕失敗麽?還是說,這在飯菜裏下毒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或是為了掩人耳目?又或是,轉移視線?
轉移視線……
涼月腦袋裏忽然閃過一絲不確定的想法,不等她細想,忽然覺得手背上一痛,爐上的水沸騰開來,濺了幾滴在她手背上。
等她端著熱水進屋,老頭兒已經為蘇逸施完針,又給他渡了些內力過去,見他臉色稍有好轉,不再似方才那般慘白嚇人,這才收了手,坐到桌旁喝水喘口氣兒。
“師父……擦擦吧。”涼月體貼的遞上一塊兒帕子,見師父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心裏多少有些愧疚。
老頭兒又瞥她一眼,這次沒再罵她,隻是接過帕子來,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去照顧蘇逸。
猶豫再三,涼月還是沒忍住,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師父,蘇逸舊疾複發,會不會是,是和剛才那股氣味有關?那毒雖不是劇毒,卻也不排除能引出其他毒性來的可能。”
老頭兒目光沉了沉,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她這個推測。“極有可能。而且……他體內的毒素似是積壓多年,一直沒有解除,方才我給他施針,發現他體內的毒還不止一種。”
涼月正拿著熱毛巾給蘇逸擦臉,聞言,動作頓了頓,這才轉頭問她師父:“師父,您有沒有把握?”
短短的一句話,話音顫了幾顫,似是在極力克製著情緒。
老頭兒輕歎口氣,站起身來故作輕鬆道:“傻徒兒,這世間還沒有你師父我解不出來的毒,你且放寬心,好好照顧著他,我去試試煉藥。”
涼月雖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得不說,師父這番話無疑是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好讓她心裏不那麽慌亂。
她不能慌……若是自亂了陣腳,蘇逸可怎麽辦?
目光落在蘇逸的臉上――就連在昏迷之中,他也似是在承受著什麽巨大的痛苦一般,眉間緊緊皺起,額頭上的冷汗擦了又流,而嘴唇毫無血色,甚至呈現出了淡淡的烏青色。
到底是什麽人……如此狠心……
涼月俯下身去,輕輕的貼近他的身體,似乎這樣,就能把她身上的溫暖傳遞給他,好叫他不再這麽痛苦……
蘇府。
雖已是秋天,許多花兒早已落敗,可正是菊花開放的時節,是以蘇府裏到處都擺放著一盆盆精心打理含苞待放的菊花,外麵殘葉凋零,可這裏竟不像是秋天,倒像是百花爭豔的春天。
聽著護衛的稟告,蘇家家主自然是喜形於色,慢悠悠的從躺椅上起來,眯眼道:“差不多了,該去會會那小丫頭了。”
護衛連忙吩咐了人去備轎,便一路往小院而來。
……蘇逸做了個夢。
夢裏的他全身上下都在疼,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頓,不一會兒,竟連五髒六腑都開始劇烈疼了起來,像被烈火焚燒一般,疼得他幾乎要暈厥過去。
在他尚有一絲清醒間,忽然聽到有遙遠又飄渺的聲音傳到他耳邊,極度清冷,帶著幾分歎息――
“一個凡間女子而已,值得麽?”
誰?哪個女子?究竟是誰貼在他耳邊輕輕歎息?
蘇逸在斷骨抽筋般疼痛中掙紮著,在就要熬不住痛苦徹底暈死過去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一張女人絕美的臉。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