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為了對方,好好活著
“不要逼我……”
“對不起……”
赫連景捂著腹部緩緩後退一步,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月妹妹一向最是善良心軟,卻真的出手傷了他。
涼月看他一眼,隻說了句抱歉,而後匆匆離去。
赫連景半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卻是含淚笑了起來。
原來情之一字,如此傷人啊.……
涼月終是沒有找到蘇逸。
因為她剛剛離開丞相府,就看到身後漫天火光,竟是丞相府裏起了火,府門外,跟著赫連景來的那些人一個都不少,可丞相府裏的人,包括她爹,還有兩個弟弟,以及府裏的下人們,卻一個都沒有出來。
而丞相府的大門緊緊關閉著。
這個瘋子!!
涼月幾乎要暈過去,立即衝回去想要用身體撞開大門,可赫連景的暗衛卻一起聯手將她團團圍住,幾十個回合打下來,涼月身上已是染了點點血跡。
那些人就這麽冷眼看著,看著她獨自一人對抗著下手絲毫不留情麵的暗衛們,看著她被重傷,看著她被狠狠地摔落在地,看著她吐著血伏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像一隻癩皮狗一樣,滿身血汙,扯著赫連景的衣擺哭著求他,求他放過丞相府。
赫連景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對於她的苦苦哀求,絲毫不為所動。
看著丞相府裏的漫天火光,赫連景笑著對涼月說:“你方才傷我時,就該想好要承擔代價。”
眼淚和血混在一起,一起滾落進嘴裏,說不出的苦澀。
是她錯了……
她不該如此任性的……是她害了爹爹,是她害了弟弟,也害了丞相府上下……
涼月再也支撐不住,在徹底暈死過去之前的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赫連景的冷笑,聽到他說,死了也倒好,和我那師父,去陰曹地府做一對短命鴛鴦吧。
……
涼月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隻不過房間不是她的,到處都是陌生的氣息。
手腳上,都被拴了拇指粗的鐵鏈。
像一場夢一般,夢裏哥哥回來了,對她說要好好照顧自己,而後穿上了上陣殺敵時的鎧甲,在她麵前自刎而亡。
夢裏還有蘇逸,蘇逸對她說,涼月,我不再愛你了,忘了我吧。而後轉身穿了一身大紅喜袍,牽著別人的手拜了天地。
夢裏還有爹爹,弟弟,他們站在大火裏,任憑她怎麽呼喊,他們卻怎麽也聽不見,任由大火吞噬,再也尋不到蹤影。
還有赫連景,像魔鬼一般,掐著她的脖子逼問她:“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答不答應?”
哦,這不是夢。
赫連景不是在夢裏,而是就站在她麵前,掐著她的脖子,惡狠狠逼問她:“蘇逸的命和你的命,到底選哪一個?”
涼月看著他,隻覺得恍若隔世。
是了,丞相府被一把大火給燒光了,連同她的爹爹,弟弟,還有那些無辜的下人們,全部在一夜之間,葬身火海。
年前原本要回來的哥哥,先是被赫連景拖住不讓回來,而後丞相府被燒了個幹淨之後,卻又被扣上了一頂意圖謀反的帽子,在涼月麵前,被逼自刎而死。
還有蘇逸,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嗬……”涼月苦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許久,她彎起嘴角,帶著無盡的嘲諷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鍾情於我,那我嫁便是了。”
窒息感頓時消失。
赫連景鬆開手,滿意道:“這才乖,要是早答應,不就不用落得如此下場了嗎。”
語氣雲淡風輕,好像在談論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而已。就好像,一把火燒了丞相府,還逼死涼岑、將她囚禁於此的人,不是他一樣。
“大婚之日定在後天,這兩天你最好乖乖的,如若不然,我便殺了蘇逸。”赫連景很懂得拿捏住她的七寸,現在對於她而言,蘇逸就是她的軟肋,就是她的七寸。
“你給他下的毒,出自毒宗老妖之手,是不是?”涼月心如死灰,隻是還想再追問一番,心裏卑微的想著,若是她向他求解藥,他會不會給?
赫連景像是猜到她的內心想法一般,冷笑道:“放心,隻要大婚完成,我便給你解藥。”
涼月卻警惕起來,赫連景變得太多,已經是喜怒無常了,誰知道他現在答應了,日後又會不會反悔?
“隻要你乖乖聽話,他便不會死。另外,收起你那些想要逃跑的心思來,隻要被我發現一次,蘇逸他便能立即毒發身亡,就是那位老神醫來了,也救不了他。”
赫連景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威脅。
毒宗老妖製出的毒,大都無藥可解。就是有解藥的,除了老頭兒能製出解藥來,這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神醫來。
“不用拿他的命來威脅我,大不了就是一死,這樣,到了陰曹地府還能做一對鴛鴦,而你,依舊是什麽也得不到。”
涼月冷眼盯著他,眼底的倔強之色到底還是刺激了赫連景,他快步走過來,伸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可以試試,看看到底是你先死,還是他先死。”
赫連景在賭。賭涼月舍不得蘇逸白白送死,更舍不得這個能拿到解藥的機會。
而涼月也在賭,她賭的是赫連景不會真的殺了她,賭的是一個能夠鋌而走險的機會。
因為愛恨情仇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在這一場博弈裏,都變成了置死地而後生的賭徒。
五皇子赫連容來看涼月時,她已經被解開了鐵鏈,但房間外還是布滿了明哨暗哨,隱藏在暗處時時刻刻盯著她一舉一動的暗衛更不在少數。
而明日,就是赫連景娶她的日子。
對於赫連容的到來,涼月並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是意料之中的平靜。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赫連容向她道歉了。
“那毒藥,是我給皇兄的。老妖師父曾經給我留下過幾副毒藥叫我留著防身,皇兄知道了,逼著我拿給他,給蘇逸下的毒,是最厲害的一種。那毒一日不解,便侵蝕身體一天,能夠化解內力,傷人肺腑。但那是慢毒,毒發兩個月後,若是沒有解藥,中毒之人便會暴斃而亡。
那日我也在場,皇兄他用你的性命威脅蘇逸,逼著他心甘情願喝下了毒酒。你別怪蘇逸不來救你,他隻是,也自身難保。”
赫連容不急不緩道,“我知道你想知道蘇逸的現況,我可以告訴你。他現在和你一樣,被囚禁在暗室裏,全身武功被廢,手腳筋脈皆被挑斷,還身中劇毒,每日遭受毒發的痛苦。可有一點,他還活著。他知道你沒死,所以還在強撐著一口氣,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已經聽皇兄說了,等到你們的大婚完畢,就叫我把解藥給他。”
“所以涼月,你就算是為了蘇逸,也要老老實實的把大婚完成。和蘇逸一樣,就當是為了對方,好好地活著吧。就算最後不能在一起,可好歹都還活著,是不是?而且就算那日你沒有傷了我皇兄,結局還是一樣的。皇兄他是太子,娶你為正妃,日後他若是登基為帝,那你便是皇後,皇後這個位子,母儀天下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也是最危險的位置,以我皇兄的手段,怎麽可能會容忍皇後的母家勢力強大?所以,涼月,不管那日你有沒有任性而為,丞相府,都是注定要滅亡的。”
“哦還有,你哥哥的屍首我已經幫忙安葬好了,雖不是風光大葬,但好歹也是保全了屍首立了墓碑——不必謝我。我隻是念在你哥哥的功績上,不忍他最後死無葬身之地。關於丞相府的那場大火,我皇兄對外說是天降怒火,所以燒了丞相府也是天意。老百姓信服他,所以沒有懷疑,至少在我看來,那是不敢懷疑。你父親和兩個弟弟的屍骨都找不到了,許是早在大火裏同那些木頭一起燒成了灰燼。這個我很抱歉,沒能好好安葬他們。”
赤裸裸的真相擺在她麵前,赫連容用最平淡無奇的語氣講述著血淋淋的事實,無形中逼迫著她不得不認清現實:原來這一切,都已經是赫連景算計好了的。
逃,無處可逃,也不能逃。
“費盡口舌和我說這麽多,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好像全都說了。就不怕被你那皇兄聽到,拔了你的舌頭?”涼月冷笑一聲,滿臉冷意。“說吧,對我說這些,目的是什麽。”
“哪有什麽目的。”赫連容笑笑,一臉受傷道,“我這是為了你好,擔心你偏執,害怕你一時想不開會對自己不利,這不是才特意向皇兄打了個招呼,來勸勸你嗎?”
“嗬。”涼月扯了扯嘴角,“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道謝就不用了,不過作為回報,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涼月心中冷笑:“說吧,要我做什麽。”
赫連容忽然認真起來,湊近了她道:“你得答應我,好好活著。和蘇逸一樣,咬牙堅持下來。等到那老頭回來,或許就會有轉機了呢?”
涼月顯然沒想到他說的會是這個,不由得一愣,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要告訴她這個,好點醒她,讓她知道,現在絕境的關鍵轉機在於久久沒有音訊的老頭兒身上?
赫連容卻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子裏的空地,眼前閃過很久之前在夜城的時候,他體內餘毒未清,蘇逸給他解藥的那一幕。盡管時過境遷,蘇逸落難,而他也因為某種原因成了一個推蘇逸掉落深淵的幕後黑手之一,可良心還在,盡管時刻備受煎熬。
然而他卻隻是輕笑一聲,道:“誰知道呢,或許是為了還一個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