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魔鬼嗎
隻是她心裏悱惻,嘴上去不敢說,嘻嘻哈哈道:“令主大人說的都對,我聽你的。”態度之敷衍令若白更加牙疼。
“我們該回去了,伏青雪這是在耍我們玩。”若白眸光沉沉,道,“想必花顏也攙合進來了,伏青雪隻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言若聞言大驚:“你是說——若水湖?!”
若水齋。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飄過,守在若水湖邊的幾個小仙童紛紛暈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花顏現出身形來,撚了個訣化身一條魚,躍入了湖裏,往深處而去。
湖水清澈,湖底卻是暗無天日,最深處,一股強大的幽怨之氣緩緩彌漫開來,附近幽靈紛紛避開,唯獨一尾錦鯉輕鬆遊過,漸漸靠近了那鎮靈柱。
墨修感受到妖氣,忽然睜開了血紅色的眸子。
錦鯉花顏圍著他遊了幾圈,似是嘲諷道:“想不到魔主囂張一世,竟被這鎮靈柱困了千萬年,真是叫人感慨。”
墨修似乎並不驚訝他會來,嘶啞而又冰冷的聲音響起,蕩漾在這湖水中,顯得愈加孤獨。“你來了。”
花顏真身怕這湖水腐蝕,隻能以錦鯉的樣子和他見麵,覺得這尾魚的形象實在不符自己俊美無雙的模樣,因此更加沒好氣道:“廢話少說,告訴我該如何救你出去。”
墨修閉了閉眼,道:“我要噬魂盞。”
“噬魂盞?不是凡心珠嗎?”錦鯉花顏甩了甩尾巴,不解。
“我需要吸收這湖底萬千幽靈的力量,掙脫這束仙繩。”
錦鯉花顏來回遊了一圈:“好吧,你是真貪心,噬魂盞還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得先找到凡心珠才行,我會盡快的,你且稍安勿躁。”
墨修忽然道:“盡快離開吧,他們回來了。”
“這麽快,你那個屬下辦事不怎麽利索啊。”花顏煩躁的甩甩尾巴,凶巴巴道,“你在這裏安分點,我會盡快救你出去的,不要讓他們發覺你的力量,不然你死在這裏,我可沒空來幫你收屍。”
墨修緩緩地笑了:“多謝。”
錦鯉花顏迅速離開,往湖麵遊去。
“今日怪事倒是多,若水湖裏何時多了一尾魚?還是條假錦鯉。”言若剛趕到若水齋,急急忙忙來察看情況,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看守的仙童都被迷暈了。
言若幹脆在湖邊守湖待魚。
錦鯉花顏咒罵一聲,慢悠悠浮上了水麵。
言若眯了眯眼:“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妖神大人。”
錦鯉躍上湖岸,現出身形來哈哈一笑道:“神聖不敢當,就是閑著無事,想著你這若水湖清澈幹淨,就來玩玩,哈哈。”
言若微微一笑:“妖神大人真是好雅興,也不怕我這湖水將你渾身腐蝕了去,倒白白瞎了你這副好容貌。”
花顏哈哈笑道:“多謝關心多謝關心,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命大,沒啥事我就走了,改日再來玩哈哈。”
言若皮笑肉不笑伸手攔住他:“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妖神大人如此雅興,不如留下來繼續玩,我這魚食都備好了。”
花顏嘻嘻笑道:“不用了不用了,還準備魚食,太破費了,上神如此客氣,我擔當不起呀,不如上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見過我,如何?”
“不如何。”言若忽然麵無表情,“妖神大人未經允許擅闖我這若水齋,還迷暈了我的小仙童,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花顏知道自己是溜不掉了,幹脆耍賴道:“沒辦法,是他們警惕性太低了,我就是想悄悄的來玩耍一通,想著不用驚動這麽多人,嘻嘻嘻言若你看咱倆認識這麽久了,這點麵子你不會都不給吧?”
“少跟我嬉皮笑臉。”言若絲毫不為所動,二話不說叫仙童綁了他,直接押去星辰閣。
花顏痛心疾首掙紮道:“言若!你怎麽能如此狠心!竟然不顧往日情分!”
言若看他一眼,覺得他實在是聒噪得很,直接將人打暈了,吩咐道:“押去星辰閣,不得有誤。”
仙童押著花顏離開,若白這才走出來,明知言若是有心袒護花顏,但也沒明著說破,隻是提醒道:“花顏不同往日,你多加小心。”
言若生怕他會插手,連忙應下:“令主說的是,我會多加防範的,還請令主放心。”
若水齋裏隻剩下了若白一人,靜靜地望著若水湖,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良久,若白走到湖邊,站定,輕聲道:“我知道你能聽見,墨修,不要枉費心思掙紮了,有我在一天,你就絕無現世的可能。”
若水湖底。墨修輕輕仰起頭來,眸子裏不再是血紅色,卻更加冰冷。他張開唇瓣,無聲的吐出兩個字來,隨即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說吧,墨修和你說了什麽。”
星辰閣裏,言若一手拿著鞭子,一隻腳踩在琉璃凳上,對花顏“嚴刑逼供”。
花顏嘿嘿一笑,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來,企圖萌混過關。“不要這麽無情嘛,想當年你我二人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能因為我成了妖神你就對我有偏見,雖然我的身份變了,但我愛你的心沒有變啊。”
“你還有心?”言若冷哼一聲,“你但凡有一絲絲良心,我就謝天謝地謝佛祖了,別想轉移話題,你費盡心思偷偷潛入若水湖,到底和墨修說了什麽?!”
“天地良心,我說了,我隻是閑著無事來你這裏玩玩。再說了,那若水湖底就算沒了凡心珠,也還有那麽多層封印在呢,我哪裏敢去靠近,除非我不想要命了。”
“原來你還知道若水湖裏的水你碰不得。”言若眸光微沉,揮手屏退了錦芷,而後忽然伸手扯開他的衣領,指著他胸膛上的傷痕怒道,“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你明知道,若水湖裏的水你一碰就會受到腐蝕,為什麽還要進去!就算你化身成魚,湖底的封印也會傷到你,若是一時不慎,你就會被若白的封印之術纏住,就算能救你出來,你不死也是要丟掉半條命!”
花顏被捆得結結實實根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扯開自己的衣服,見她真的是生氣了,嘴上哄道:“不過是受了一點腐蝕而已,這點傷不要緊的。”
言若忽然鬆開手,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哎是我錯了,我不該一時貪玩來你這裏,那若水湖確實厲害,我下次再也不去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花顏努力想從凳子上起來,奈何自己的雙腿雙腳都被綁住,掙紮了半天,不過是白費力氣。
言若久久未說話,花顏隻好繼續道:“你也知道,墨修之所以會被封印在若水湖,全是為了要救我。若是沒有我,以他的本事,怎麽會被你們困住,說到底,這千萬年來,是我欠他的。言若,我不求你理解我,我隻希望你還能記得,曾經我們三個人,在月仙府有多麽快樂。墨修他是我們一起撿回來的,名字也是你給他取的,縱然現在的我們正邪兩道,可那些回憶卻是無關仇恨正義邪惡的。若是你能網開一麵,我可以帶著墨修從此離開神靈大陸,隨便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隱居於世,再也不會出現。”
“言若,墨修他真的隻是因為太愛你了,愛到喪失了自我,愛到可以拋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可是你做了什麽?你和若白有七世情緣是不假,可每一世,都是他傷你至深,你卻還不肯醒悟,甚至為了若白去傷害墨修,我問你,你真的,就沒有後悔過嗎?哪怕一絲,一丁點的後悔?”
花顏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化成了一支支利箭,往言若心口上插去,穩準狠而又沒有一絲手軟,痛的叫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花顏說他欠了墨修的債,可她又何嚐不是欠了墨修的,不隻是情債,還有一條命,甚至這千萬年的囚禁,千萬年的黑暗與痛苦,都是拜她所賜。
說到這裏,花顏忽然笑起來,無比的諷刺。“哦,我差點忘了,我們的上神已經親手斬斷了情根,無情無愛了。就算我說這些,在上神聽來,也不過是一場好玩的笑話罷了。畢竟上神命數與天同齊,區區一千萬年而已,對於上神而言,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夠了!”言若忽然惱怒,“我欠他的,一定會償還,不用你來冷嘲熱諷!”
花顏鐵了心的刺激她:“哦?不知上神要如何償還?難道還要當著墨修的麵,說要嫁給若白嗎?亦或是別的法子來折磨墨修?!言若,你不愛他,我可以理解,可是你為什麽!為什麽偏偏選擇了傷害他!
墨修有多愛你,難道你感受不到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就算是塊石頭,墨修為了你和魔族對抗,幾次險些喪命;為了你一句喜歡桃花,他就在你這星辰閣裏栽滿桃樹;你喜歡喝酒,他就學著釀酒;你喜歡吃糕點,他就為了你下廚;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可你呢?言若上神,可你做了什麽?你摸著自己的心問問自己,原來你還是有心的嗎?原來你還是有血有肉而不是無情無義冷漠絕情的魔鬼嗎!”
花顏的質問一遍一遍響在耳邊,言若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在這一遍又一遍誅心而又痛苦的質問裏,她仿佛在一瞬間跌入了萬丈深淵裏,從此再無光明。
“言若?言若!”花顏的呼喊似乎還響在耳邊,隻是在這黑暗之中,她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了。。。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她在黑暗裏沉睡,在黑暗裏蘇醒,時間漫長,她卻無從知曉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還好,她還活著,隻是看不見,聽不見了而已。
言若自己摸索著爬起來,忽然碰到一雙手,那雙手強勁有力,將她穩穩地扶了起來。摸了摸周邊,熟悉的床榻,想來她這是回到了內殿裏。
“對不起。”花顏忍回眼眶裏的眼淚,隻是他再怎麽道歉,她都不會再聽見了。
“花顏?是你嗎?”言若雖然看不見,但是能聞出他身上的氣味來,問道,“是你嗎?”
花顏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告訴她,他在。
言若忽然輕輕地笑了:“我看不見,也聽不見了,那你便聽我說,好不好?”頓了頓,“你剛才問的問題,我想要告訴你答案。”
花顏終於忍不住了,“別說了,言若你別再說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刺激你,我不該為了一時痛快而去揭你的傷疤,我真的知道錯了。。。”
偌大的星辰閣內殿,花顏半跪在地上,哭的像個無助的孩童。
方才月瀟的話還響在耳邊——“花顏,你不該拿墨修刺激她的,你以為她親自封印了墨修,就是絕情冷漠了麽?你隻知道她狠心將墨修封印在了若水湖底,千萬年來受痛苦折磨。可你不知道的,卻是她為了保住墨修一條性命,不惜和若白和眾位上神反目,最終以自己入輪回曆劫為條件換來了留墨修一條命,隻是將他封印住,卻未曾傷他一絲一毫。
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其中哪一樣對她而言不是巨大的折磨?況且當時妖族魔族餘孽並不安分,若是一時不察,叫他們知道了言若在人世間曆劫,難保他們不會趁機加害於她,若是言若在人間形神俱滅,那這世間,上天入地,從此便再無言若。可她還是挺過來了,一世一世的輪回,她從來都沒有回頭路。
千般委屈萬般苦,你可曾聽到過她有一絲的抱怨?她曆劫歸來,每日神傷,靠醉酒度日,最後還是我實在不忍心繼續看她痛苦,便自作主張斬斷了她的情根,我想,就是叫她從此無情無愛,也好過她這般日日痛苦月月神傷。
可誰知,終究還是逃不過前塵往事的債,她自欺欺人竭盡全力想要忘了那一切,你卻又重新提起,在她最深的傷口上,把她原本就未曾愈合的傷疤揭開,在上麵撒鹽,還要再次提醒她,叫她想起過去的種種痛苦。花顏,你和言若自幼由我看著長大,我誰也不偏袒,隻是我想問問你,你聲嘶力竭的質問她是不是魔鬼,那你呢?”
“我真的知道錯了。。。言若。。。”花顏哭的撕心離肺,可哭聲再大,她終究是聽不見了。
他怎麽可以忘了言若的體內還有封印在,他怎麽可以忘了她根本不能經受刺激,他怎麽可以如此殘忍的,刺激她,害她再次受到封印反噬?
言若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他渾身的顫抖,似乎是歎息了一聲,連忙哄道:“你不想聽,我不說便是。你是不是哭了?花顏你不要哭,這不怪你,你說的對,我不怪你的,這些苦果本就是我應該承受的,你不要自責。”
月瀟悄無聲息再次出現,拍了拍花顏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殿外,月瀟歎息道:“天道輪回饒過誰,萬般皆命,萬般皆命啊!”
花顏擦掉眼淚,忽然急切問道:“上次你不是用目明花治好了她的眼睛嗎?那這次也可以吧?我這裏還有目明花,你還需要什麽藥材,我這裏都有的,隻要你能治好她,我什麽都給你。”
月瀟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似乎下定了決心,道:“不必了,妖神大人的好意,月瀟心領了。”
花顏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盯著他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月瀟冷聲道:“意思是,今後你不要再來找她了,從此之後,你和她再無任何瓜葛,若是你執意要來糾纏,那星辰閣與日月殿,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我,,難道,我連救她的機會,都沒有了麽?”
花顏失神,喃喃道,“我可以救她的。。。”他還有心頭血,無論是目明花還是什麽,他都可以給的,隻要能救她,彌補一點對她的傷害,哪怕要挖走他的心,他都不會猶豫。
月瀟的話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希望:“言若的狀況太不穩定,現在她能好好活著,已經是極大的奇跡。而我們,也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我隻希望她能好好活著,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她在乎的人所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