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狐狸精和喪屍皇又打起來了
說話者正是膽小鬼吳明。
短髮女生看他那沒出息的模樣,很是鄙夷,氣急敗壞道:「那你一個人死這裡吧!」
吳明明顯瑟縮了一下,乾巴巴地反駁道:「你怎麼說話的……好歹我們男生替你們擋過喪屍,說話不能放乾淨點嗎!」
說話間一陣巨響,一頭喪屍已破門而入,吳明站得離門最近,嚇得整個人都為之一僵。短髮妹子截過他手裡的鋼管朝著喪屍便是一棒子敲下去。喪屍栽倒在地,腦漿四溢。
少女將鋼管扔還給他,斜著眼不屑地冷哼一聲。
要不是這些雄性仗著人多……
她還不想把武器的使用權讓出去呢。
倘使喪屍危機一度持續,那自己的命更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S市離學校還有好長一段路走。於封逸而言是沒什麼壓力,但對於這群生活本就三點一線的學生而言實在有些偏遠了。
封逸帶領他的一眾小弟一邊清理著扎堆遊盪的喪屍,一邊沿路搜尋過去,被棄置的大小汽車,不論是寶馬也好,賓士也好,不要錢地稀里嘩啦堵了一路,可要麼就是太小,裝不下這十來個人,要麼就是被砸得稀巴爛,早已重度報廢,不能為他們使用。
不過終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行人精疲力竭的時候,他們在一塊荒地上發現了一輛大貨車,大概是由於無人經過的原因,表面雖有些掉漆,車體卻完好無損,集裝箱里還是空的,簡直就是一艘現成的諾亞方舟。
封逸將指尖點在車門上,一簇金火順著縫隙鑽進去。
只聽見嘭的一聲,門鎖熔斷了。
火火超棒的!
封逸坐上駕駛座,讓眾小弟爬進集裝箱里,自己開始琢磨擺在他眼前的各種儀錶指針。
短髮妹子看著他亂七八糟地擺弄著面板,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林少,你會開車嗎?」
她見少年說自己叫「林逸」,又自稱本大爺,便猜測他是哪個大家族嬌養的小少爺,怎會想到這人其實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狐狸精。
封逸愣了好久,才發現「林少」叫的是他自己。
這個稱呼真是深得朕心啊!!!
他咳嗽了一聲,說:「會啊。應該,也許,大概,可能。」
聽封逸的口氣從不容置疑變得越來越虛弱,短髮妹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禮貌地讓封逸滾到了副駕駛座,自己則佔據司機的位置。
按照少女的指示,封逸從車把手上掰了一塊金屬,一邊一點點地用熾天炎熔化,一邊插入鑰匙孔,隨即等待鑰匙冷卻固化,往順時針方向一轉,發動機便響亮地運作起來。
他登時對短髮女生充滿了崇敬之心。
短髮女生叫作徐雯婕,不良少女出身,飆車一族,儘管未到考取駕照的法定年齡,卻已然開過十幾個牌子的車,自然是車技嫻熟的老司機。
徐雯婕系好安全帶,正將踩動油門,忽然看到車前立了個人影。
那名男子就這樣冷屹在廢土之上,看起來還很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一身黑色軍裝修身挺拔,勾勒出寬肩窄腰的高挑身形,金屬紐扣一絲不苟得扣到頸部,透露著一絲禁慾的冷酷意味。當他抬起頭顱,壓低的軍帽下顯現出一雙慵懶的時風目,黑如阿鼻地獄,目光中的危險壓面襲來。
匍匐在草莽間的暗蛇不足以形容他,鬼神與冥王才應該是恰當的喻體。對於自己,他似乎根本不需要多加費勁,只要他隨便一捻,便能將這整車的生命化作粉塵。
人類,還是喪屍?
她按下渾身的戰慄,轉過頭想問問封逸,不料竟見這位可愛的少年不知何時癱坐在位子上,臉色蒼白,一雙漂亮的眼睛覆了層霧氣,直愣愣地瞅著那個人看。
……墨夫蘭特?
不,不對,應該叫林澤。
他怎麼……會在這裡?
想到自己十年不告而別的惡劣前科,以及此人在孩提時代便已體現出的睚眥必報的性格與手段,封逸猛地一個激靈,差點把狐狸尾巴都露出來,剛剛升起的憂愁感傷自然全都不見了。
雖然他是真——的心疼這被放了十年鴿子的傻狍子可憐蟲,但毫無疑問,眼下保命更為要緊。
他年紀輕輕還有大好狐生,可不想那麼早就被剁成肉餅!
於是封逸面無表情地擦掉眼淚,壓住慌張的小情緒,厚著臉皮詢問道:「先生你誰啊?我們要開車了,麻煩讓開點好嗎?」
十年前曾譴責林澤薄情寡義的那種小事,他早就忘記了。
「我正想問你們。」頎長男子神色泰然,他一開口說話,一種從容而冰冷的強大氣場便撲面而來,「你們是誰?為什麼在我的車上?」
一見林澤也不認識自己,封逸鬆懈下來的一顆心早已樂開了花,但沒過多久,又開始憤憤不平起來。
虧他還覺得內疚,這大蠢豬卻跟白眼狼一樣。對驢彈琴說的就是他了。本大爺一張帥臉多有特色,你倒是說忘就忘!
他鼓起包子臉,解開安全帶,跳出車門,徐雯婕下意識去喚住他,卻沒來得及出聲,便被林澤一個飽含殺意暗示的眼神止了話頭。
封逸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詭譎氛圍,毫無防備地來到林澤身邊,心裡又是一梗。
這人這人,上一世也好,十年前也好,現在也好,為什麼總是比他高出那麼一大截?
生氣!
林澤稍低下頭,看著這隻籠罩在自己陰影里的炸毛的狐狸。
真蠢。
一點警覺都沒有,就這麼乖乖地把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封逸對上這深不見底的眼神,到底是有些心虛的。他躲閃著目光,頤指氣使地說:「你說這是你的車,有什麼證據?」
俊美的年輕男子俯視著他,輕輕笑了笑,掏出車鑰匙一摁,前後車燈皆亮起來。
光芒亮滅之中,封逸被他這一笑弄得心頭髮癢,只覺得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填滿了骨骼間,溫暖中蘊含著一點涼意,令人止不住打了個寒噤。他有些分辨不清,現在的林澤對於他,到底是友善居多還是敵意居多。
他甩甩頭,帶著瞬間被打臉的欲哭無淚,漲紅了一張臉,細細弱弱地央道:「借我們用一下嘛……」
男子凝望著這隻臉頰浮上一層羞赧紅暈的狐狸,低沉地應道:「好。」
林澤出乎意料地好鬆口,令封逸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覺得林澤是故意在陪自己演戲。
但這個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簡直毫無情緒可言,更是沒有一點重見當年不告而別的故狐時,本應恨得咬牙切齒要刨之而後快的意味。
上個世界他還一言不合就打進妖界了呢。
對於魔神的化身來說,可能寬容到這種地步嗎?
不存在的。
「我不急著用車,但是自然也不能白借給你們。」林澤看著封逸的表情從不敢相信轉變為「我就知道」的瞭然,不禁暗笑起來,「不過,報酬我可還沒想好。」
「我們要去S市宋家的暫時基地避險。應該會在那兒住上一段時間,等你有空了就可以來找本大爺。」封逸上下打量里他幾眼,「你真的不著急?這附近都是喪屍,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林澤笑著搖搖頭。
一想到多年不曾見面,封逸本打算再和他聊會兒天,但轉而又念及這人壓根沒把自己記起來,要是過於親近了,指不定林澤哪天忽然把自己這英俊帥氣的小哥和那條記憶里同樣帥氣的狐狸對上號。
那可就玩脫了……
兩人互相道別,便各自踏上征程。
林澤望著大貨車遠去的影子,眼底晦暗不明。
那名曾出現在懸崖上的少年再次來到他的身旁,遲疑道:「父主——」
林澤將冷漠肅殺的目光滑過去,少年面如土色,立刻戰戰兢兢地匍匐跪倒,毫無一點尊嚴可言。
——愚蠢!是誰給了他質疑父主的膽子?
少年是現如今最高等的智慧型喪屍,看表面幾乎與活人無異,唯一的差別只是沒有心跳。以他的實力,足可以孤身覆滅一座異能者組成的人類城市,並且毫髮無損。
但他同他的同伴與那些無意識的低等喪屍一樣,只是父主一時興起造出來把玩的棋子。
生與死,不過是這位至高無上的魔神一個念頭的小事。
那平靜的、仿若無上神明的外表下隱藏著多少暴虐因子,他又不是沒有見到過!
面對父主,他們永遠都是卑賤若塵土的。
林澤回過頭,見封逸從愈發縮小的貨車裡鑽出頭遠遠地望著他,小腦袋隨著車身的晃蕩一顛一顛。
他勾起嘴角,悠遊地自言自語道:「賬,自然要和那隻狐狸算清楚。」
十年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封逸失蹤以後,他曾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持續半個月不吃不喝不睡,昏倒在郊外。
就連那個時候,小狐狸都沒有再次來到他的身邊。
此後,他離開福利院,四處探查封逸的蹤跡,又是無數次大規模地搜尋,卻仍然一無所獲。
然而就當他已然放棄希望,打算重啟當年的計劃,將這整個世界付之一炬的時刻——
這隻狐狸精竟然又在他眼皮底下出現了。
而且,明明早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卻拚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這麼著急地惹怒自己,他難道不怕被弄死么?
但自己願意陪他好好玩一玩。
對於狐狸,林澤一向很有耐心。只不過,他也很會記仇。
先讓小狐狸蹦噠一陣子也好,到時候收拾起來——
更有愉悅感。
似是想起了什麼,林澤又命道:「找張普通點的人皮換上,明天跟我回基地一趟。」
如果看見自己和一個長得還算過得去的人站在一起,那條狐狸肯定會吃醋的。
少年哪裡敢問原因,連忙低頭應下。
俊美男子眼尾殘存的餘溫褪去,流泄一絲鋒利的冷芒。
除此之外。
宋家……
十幾年前讓他父母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而死,燒光了他全部人生的大火,他可還歷歷在目。
如今,是時候讓那一家人也好好體會一下,那種失去一切的,噩夢般的美妙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