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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大宋夜話

  林遠在外頭喝了酒回來, 天色已經不早了,在家門口徘徊了許久,還是咬咬牙進去, 先換了一身衣服, 洗了把臉,去了姚夏的院子。


  正屋裡沒人,文墨端來一盞熱茶,林遠捧著茶沒有喝, 停了一會兒,姚夏才從卧房裡出來, 她面帶紅妝, 衣裳鮮艷, 和平日的打扮不甚相同, 林遠卻沒有留意,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放下茶盞就要上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乾巴巴地站在原地,叫了聲小嫣。


  姚夏垂下眸子,語氣倒是還好, 只是道:「幾天沒見哥哥了, 朝中很忙嗎?」


  林遠如蒙大赦, 連忙搖了搖頭, 用討好的語氣說道:「朝里不忙, 我只是怕你不想見我,上次王爺的事情……」


  「王爺之前已經解釋過了,只是他沒有說明身份而已。」姚夏頓了頓,說道:「我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也許只是想耍弄我,哥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並不想這樣,他要麼儘早娶我進門,要麼任我死了,何必要這樣?」


  林遠把房裡的丫頭都趕了出去,幾步走到姚夏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怎麼說這樣的傻話?王爺要是不喜歡你,他想娶誰就能娶誰,身份門第比咱們家還高的貴女都搶著想入王府,他能這樣費心費力地替你治病嗎?王爺也有他的苦衷,等你以後嫁給他,他會對你很好的。」


  姚夏搖頭道:「哥哥不要再安慰我了,他是鳳子龍孫,不娶只是因為不想,就算我離了他很快就會死,我也不想被人這樣輕賤折辱,哥哥是為了我的病才這樣說的,可人總有一些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林遠急聲道:「王爺的母親,先太皇太妃李氏是高宗爺做太子時的元妃,年少夫妻感情甚篤,後來被府中側室害得小產滑胎,整整三十年不能生養,不僅后位被奪,還多年失寵,高齡產下王爺之後就去了,如今王府里人多眼雜,王爺也是因為擔心你……」


  姚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林遠,林遠說著說著,對上姚夏的目光,卻不知為何說不下去了,氣氛沉默良久,他頹然地說道:「還有些別的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和爹,王爺他自己身處險境,總歸是不想讓你也牽扯進來的。」


  「既然不能娶我,又為什麼要耍弄我?」姚夏抬眼,看著林遠說道:「哪怕我就真只剩下一天的命,我也不願意這樣過活,他是我名正言順的未來夫君,好好地替我醫治,難道我還能拒絕他?看我羞愧難當又想活下去的可憐樣子,很好玩是嗎?」


  【目標寧王好感度增加10點,目前好感度為73點。】V666小聲提醒道。


  姚夏從林遠的手中抽回手,抿嘴沒再說話,轉身就走,林遠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抬眼看向房頂,屋頂上穿著夜行衣的寧王慢慢地取下了臉上的面具,握了握拳,看向姚夏走過的迴廊,到底還是沒有過去。


  剛回到房裡,迎面就是一陣花的香氣,先前被釘死了的窗口大開著,和煦的晚風吹得燭光昏黃,紅越從房樑上一躍而下,把手裡剛摘的芍藥花遞到姚夏的面前,他今夜穿了一身黑紅相間的衣裳,制式頗有些奇特,腰封緊束,下擺及膝,窄袖收肩,不像富貴官宦人家的穿著,也不像平民百姓的打扮,似有些江湖氣,又帶著冷意。


  「今晚月色正漂亮,尤其是你窗外的,所以我想讓你也看看,那木板釘得還真死,掰了有一會兒了。」紅越晃了晃手裡的花枝,眉頭輕挑幾分,嘴角上揚。


  姚夏咬了一下唇,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接紅越遞來的芍藥,紅越也就保持著拿著花枝的姿勢,面上似無所覺,還說道:「城南野地里的芍藥開得比牡丹還要艷,聞著也沒有那麼嗆人,這次來得急,我是隨手摘的。」


  說是這麼說,他手裡的芍藥花看上去還是十分漂亮,白皙修長的手襯著紅艷的花色,溫柔得不像是一雙殺人的手,反倒是越髮帶出引人沉淪的誘惑來。


  姚夏接過了那朵芍藥,臉頰泛紅,道了一聲謝。


  紅越收回手,又從懷裡摸出昨夜的玉佩,仍舊像遞花一樣遞給她,道:「我朋友另尋了新的玉,讓我把這塊玉還給你,穿玉的繩子有點舊了,我替你換了根新的。」


  他掌心裡的墨玉雕刻精美,瑩潤有光,新換的玉繩是暗紅色的,上面綴著幾顆質地上乘的白玉珠,這一次姚夏卻沒有接,「我已經把它換出去了,又不能把昨天那朵花還給你,這玉你不送人,那就是你的東西了。」


  「有點道理。」紅越沒有多堅持,仍舊把玉佩收進懷裡,這一次卻又從懷裡取出了一隻油紙包,「這是我來的時候看路邊賣的白糖糕,聞著很香,還熱著,試試看?」


  姚夏接過白糖糕,嘴角翹起來,問道:「你還帶了什麼東西?還是一次拿出來吧。」


  紅越挑眉,依次從懷裡拿出一疊紙蝴蝶,檀木梳,白玉簪子,山水刻徽墨,兩顆五色琉璃珠,連帶著腰間掛著的蛐蛐竹筒,一隻手不夠拿,還換了一隻手拿紙蝴蝶。


  「我只想送你一樣東西,只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一不留神就買多了。」紅越看上去有些無奈地說道。


  姚夏眨了眨眼睛,接過了蛐蛐竹筒,接過了紙蝴蝶,還拿了徽墨和琉璃珠,紅越的手裡還剩下一把檀木梳和一根白玉簪子,她卻沒有拿,反倒是一轉身,把手裡的幾樣東西朝著書架上放過去。


  林嫣喜歡看書,閨房裡最多的就是書,有時一些雜物也會放在書架的空置地方上,紅越看她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好,也不著惱,把梳子和簪子收了回去。


  姚夏回過身,紅越慢慢地說道:「今晚是五月十五,春尾正暖,也無蚊蟲,圓月之夜,是最好的賞月時辰。」


  「我快要嫁人了,你帶我出去,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了?」姚夏轉了轉手裡的芍藥花,眼神卻是亮晶晶的,看上去有些高興的樣子。


  紅越也就笑了,「只要我想,沒人會發現我們,更何況快要嫁人又不是已經嫁人,對我們江湖人來說,哪怕是新婚前一夜,你也都還是個可以任人追求的姑娘家。」


  姚夏這次卻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了,紅越撥弄了一下她手裡的芍藥花瓣,眉眼微抬,聲音轉低,道:「我答應你第二件事,你借我一個時辰,好不好?」


  姚夏握緊了手裡的芍藥花,紅著臉頰點了點頭,紅越嘴角輕揚,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只是幾個輕掠,就帶著她從窗口掠出了林府的內堂,過不多時,姚夏已經被他帶著在汴京城人家的屋頂上疾速飛轉了。


  和被盧花蜂擄走的感覺一點都不同,除了腰上的手,紅越的動作溫柔而又規矩,絕不多碰她一點地方,姚夏微微別過眼,似乎是有些不敢去看一抬眼就能看到的紅越的側顏,她今夜的妝容正好,燭光燈火下看著過艷,但到了月光下,卻多一分嫌濃,少一點嫌淡。


  紅越帶她去的地方有些遠,直過了半個汴京城,才落到了地面上,沒了車水馬龍的夜市喧鬧聲,周遭幾戶人家早早熄了燈燭,一條河靜靜流淌著,河岸兩邊開遍了芍藥花。


  「我在汴京城住了一年多,還是上次追盧花蜂的時候才尋到的這地方,鬧中取靜,難得漂亮。」紅越放下姚夏,含笑說道。


  姚夏微微抬頭,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照得地面亮如白晝,妖嬈的芍藥花在晚風下輕輕搖曳,迎面而來的花香淡中帶苦,卻透著別樣的清新味道,她側頭看向紅越,正好紅越也在看她,月光將他的眸子映得十分明亮。


  一時沒人說話,隔了半晌,姚夏輕聲打破了寂靜,「我,我有點冷……」


  紅越看著她,慢慢地靠近一點,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裡,姚夏起初渾身一僵,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順從地靠在紅越的懷裡,沒有說話。


  「我第一次看見你,你在台下,問我是不是男人。」紅越低聲笑道,「原本想教訓教訓你,可我抬頭那麼一看啊,原來是個好看的小娘子,唉,再大的氣也只能消了,誰讓你生得美呢。」


  這話很是輕佻,要是換個人來,只有被甩耳光的份,但從紅越的口中說出來,卻帶著那麼幾分親昵的味道,就像是夫妻之間的絮絮情話,宛若月光流水般平平常常。


  姚夏瞪圓了眼睛看著他,紅越的眸子裡帶著笑意,不多時,姚夏敗下了陣,紅著臉就要別開頭,紅越靠近她一些,忽而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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