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大宋夜話
六扇門封鎖消息很快, 採花盜虐殺案沒有鬧出太大的風波,原本按照張孝的想法, 以盧花蜂的習慣,再次作案肯定要隔一段時間, 沒想到這邊歌女一家屍體都還沒下葬, 又出了一件大案。
死者是城中一家商戶的千金, 被丫鬟發現時, 人躺在床上已經沒氣了, 掀開被褥就是一床的血,顧寒取證回來, 臉一路都是黑的,他知道盧花蜂一定是被什麼事情給惹惱了,才要做出這些事情來, 或者是向什麼人示威, 又或者在醞釀著什麼更壞的事,明面上的總是玩不過背地裡的, 對盧花蜂這樣生性殘忍的通緝犯,除了蹲點抓人, 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盧花蜂只採沒出嫁的美貌少女, 偌大一個汴京城裡符合情況的少女太多, 總不能家家戶戶都派人去守著,何況普通的捕快衙役根本就不是盧花蜂的對手, 六扇門裡也不乏一些曾經和盧花蜂正面交過手被打死打殘的捕快, 雖然有些對不住林家姑娘的名節, 顧寒還是決定帶人在林府附近巡邏蹲守。
這些日子,要說最閑的,莫過於寧王派到林府守衛的暗衛,這些暗衛都是些武功不錯的年輕人,那天採花盜的事情發生之後,就一直三班輪換日夜守著未來王妃,只有自家王爺進去,避嫌離開的時候能稍微歇一歇,這幾天自家王爺似乎和未來王妃把話說開了,幾乎夜夜進香閨,他們也就樂得夜裡清閑。
對於一個江湖上臭名遠揚的採花盜,林遠是沒什麼可怕的,他雖然不懂武功,卻認識很多武功高強的朋友,知道王府暗衛的存在,所以他不僅不害怕,還像平日里那樣總是勸姚夏出去走走,聽說瓦舍排了新戲,也要帶著她出門去看。
要是別的東西,姚夏還不一定感興趣,偏偏林遠說的是新戲,姚夏不懂戲,但特別喜歡台上一幫人唱念做打,底下的客人也跟著搖頭晃腦或是喝彩的氣氛,林遠難得休一回沐,她也就答應了下來。
瓦舍里要比那日燈會稍微冷清一些,但底下的客人卻比那天要熱鬧得多,都是喜歡聽戲而非只是來看個新鮮的,林遠帶的人比平常時候要多,十來個護院守在邊上,兩個小廝擠開瓦舍的小侍在邊上伺候茶水。
今日的新戲叫《桃花記》,唱的是一個秀才之女和相府公子的愛情故事,花旦是那日的唱崔鶯鶯的花旦,妝容要比崔鶯鶯的妝素淡一些,扮相還是極漂亮,剛出場就引得底下陣陣喝彩,打賞的銅錢不住朝著台上扔,林遠扔的是五兩一個的銀錠,直扔了十個,台上的花旦卻不看他一眼,低眉甩袖,身段風流。
「雨過天晴湖山如洗,清風習習透裳衣【注】……」
姚夏莫名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仔細看去,好像連帶著這花旦的眉眼也有些熟悉的感覺,V666卻是毫不猶豫地叫破這花旦的身份:【那天從採花盜手裡救人的就是他,原著里沒提過的人。】
似乎察覺到了姚夏的注視,紅越水袖遮蓋半張臉,微勾的狹長眸子里光彩盈盈,朝她投來一瞥,又似無意收回,姿態婉約動人,要是個女子做來,一定勾人得緊,可這樣嫵媚漂亮的花旦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男子,還是個能幾下制服採花盜的高手,這就值得玩味了。
姚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林遠本來看戲看得高興,打賞也很大方,但一回頭看到自家妹妹竟然也露出了欣賞和若有所思的表情,頓時心裡警鈴大作,混跡梨園這麼多年,他是見多識廣的人,一般台上能勾人的戲子,台下也是妖孽,不光能引得男人為他們大把掏錢,也能勾得女人為他們要生要死,這種當戲看看也就算了,可要是落到自家頭上,就沒那麼好笑了。
聽完一場戲,本來還有下一場,林遠卻不敢再停留了,拉著姚夏出了瓦舍,才剛到中午,又看了一場好戲,姚夏有些不太想回去,林遠就帶她去茶樓聽說書。
汴京城雖然大,但每日里家長里短的事顯然沒法編成說書,所以這茶樓里說的仍然是最近發生的大案,六扇門封鎖了城外的虐殺案,卻不妨礙城裡那幾戶人家自己走漏風聲。
盧花蜂這些年在汴京周遭也算是個名人,每隔一段時間犯的案子也必會被編成說書段子在坊市裡流傳,還有好事的文人專門為這人寫了一本《蜂花錄》,寫得香艷迷離,極盡想象之能事,還說盧花蜂是個俊俏的年輕高手,甚至有一段時間還成了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後來六扇門將此書封禁,但從來止不住的是文人的刀筆,說書先生的嘴,盧花蜂最近犯下的幾場虐殺案被傳成了和採花盜春風一度之後,被害者醉死在夢裡。
林遠只聽了一小段,就把雅間的門關上了,不許姚夏聽,還格外告誡地說道:「這些東西都不能信,賊盜就是賊盜,他要是真像說書里說的那樣無辜,只是風流薄倖的話,六扇門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拿他做一等通緝犯,而且我懷疑那天晚上……」
話說到一半,卻又不說了,林遠怕勾起自家妹妹的陰影,強行轉移話題,道:「底下唱小曲的,哥聽過,兩個丫頭的嗓子都不錯,會的也多,叫上來唱給你聽?」
姚夏不喜歡聽女音,而且剛剛聽過一場精彩的戲,這會兒就有些興緻缺缺,林遠看了出來,輕咳了一聲,說道:「那哥唱給你聽?」
林遠的曲子到最後還是沒有唱成,茶樓老闆的女兒被人發現死在了茅廁隔間里,上衣還算完好,下裳卻被撕得不成樣子,身邊放著盧花蜂作案之後常留下的一朵殘破黃花,一根枯乾柳枝,意為殘花敗柳。
六扇門的人來得很快,並且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不許進出,因為死者剛死不久,所以採花盜可能易容成了別人混跡在人群里,得一一排查身份之後才能放人,林遠說明身份拿出官印也沒有用,只能回到雅間里等著自家老父來接,還不忘安慰姚夏道:「不用害怕,我們帶了不少守衛,六扇門的人也都來了,採花盜就算是再囂張,也沒有從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再犯事的道理。」
姚夏沒說話,只是微微低著頭,林遠當她被嚇到了,拍了拍她的背,算作安慰,不料這一拍之下,原本低頭坐著的姚夏卻是重重倒地,林遠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一抬臉,卻見這穿著姚夏衣裳的女子臉色死白僵硬,五官普通,正是先前在樓下唱小曲的兩個姑娘之一。
盧花蜂差點要崩潰了,他今日喬裝成了一個歌女,原本只是奔著茶樓老闆的女兒去的,爽完之後發覺那天燈會上沒得手的官家娘子也在,就殺了同行一天的另一個歌女,把她的髮式換成了官家娘子的樣子,趁著那個年輕男人下去的時候偷龍轉鳳,誰料剛得手身後就突然多了四五道氣息!
他的輕功極高,甩掉身後這幾個人不成問題,問題在於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人,即便是用盡全力也只能飛檐走壁的同時保持著不被追上的速度疾逃,想要把這幾個人甩掉就很勉強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只是二流,一旦被人追上,雙拳難敵四手,但是讓他放棄懷裡到手的官家娘子,他卻不甘心!
想了這麼多天的女人,只要再過一會兒就能完完全全地屬於他,尤其還是在六扇門那幫雜碎的眼皮子底下帶走的人,等他玩夠了,把人弄死再送回去,他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六扇門那些人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了,這個時候說放棄,實在不符合他的個性。
採花盜崩潰,追著他的幾個暗衛更是欲哭無淚,剛才底下亂成那樣,他們也就是好奇看了一眼,還琢磨著人群里到底有沒有盧花蜂,誰能想到剛完事的採花盜還有心情打個包,等到反應過來自家未來王妃被劫,盧花蜂都抱著人跑出一里地了。失了先機,他們本就不是專精輕功的人,哪怕玩了命地追,也始終隔著一大段距離沒法追上。
發覺身後的幾個人雖然氣息綿長,武功大約不在他之下,但輕功不甚高明之後,盧花蜂總算見到了希望的曙光,打算跟這些人拼一場消耗戰,兩方一個逃一個追,過不多時就追過了大半個汴京城。
姚夏被點了穴,只能目光僵硬地被人抱著奔逃,盧花蜂不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但他輕功極快,常人一般只能察覺到身邊掠過去了一陣風,即便是抱著個人,也沒怎麼拖累他,後頭追趕的幾個暗衛卻是漸漸有人支撐不住了,哪怕是追在前頭的兩個,身形也變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