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校園小可憐

  女孩的聲音擲地有聲,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嘲弄與不屑, 她施施然的坐在沙發上, 將那幾張紅票子塞到口袋裡:「爸, 你們如果是想弄死我,那就乾脆點, 把人餓著算什麼?」


  空間有一瞬間的凝滯。


  葉建國臉色鐵青, 他家境優渥,名牌大學畢業,工作也順風順水, 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麼苦。


  家裡的事他一向覺得是女人管的,很少插手, 眼下被自己的女兒這麼下面子,整個人根本就端不住, 大吼一聲:「蘇薔,你出來一下。」


  蘇薔就是葉清南的繼母。


  對方是從小縣城裡出來的, 只有中專畢業, 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從嫁給葉建國后就開始做家庭主婦。


  她將手上的油漬在圍裙上擦擦, 一張保養得宜的臉蛋白裡透紅,長相算不上美艷, 看著卻很是舒心, 有種江南女子溫柔如水的感覺。葉清南的氣質獨特, 女人一出來就瞧到了她, 面上劃過一抹驚訝:「這是月月的同學嗎?」


  「噗!」葉清南捂嘴笑, 轉而又道:「說同學也沒錯,畢竟我們在一個年級里。」


  「誰和你是同學,我可是一班的。」葉月月眉頭一皺,十分嫌棄的表情,轉而又拉著臉對她媽說:「媽,這是葉清南。」


  「葉清南?」蘇薔愣了愣才猛地尖叫起來:「南南!!!」


  看著表情,要多吃驚就有多吃驚。


  葉清南翹著二郎腿,姿態隨性優雅,『哈哈哈』大笑,她笑的太厲害了,以至於眼角都溢出了些淚珠:「瞧瞧這,每天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只不過是換了個髮型,你們就認不住出來了,這是得對我多不在意,真是我的好爸爸,好繼母,好妹妹,我實在是太感動了。」


  這話簡直是戳到了他們某些隱蔽的痛點。


  葉建國對這個女兒一向不在意,這會兒見她滿身尖刺的模樣,突然之間,竟記不起她之前的樣子,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怯弱身影,在腦海里轉悠一圈,轉瞬即逝。


  「這不是南南你變化太大了嗎?」蘇薔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不過南南你這樣真好看,女孩子就是要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多學學你妹妹,這頭髮剪得好。」


  她這話說的妙,一下子就轉移了話題。


  「阿姨你說的對。」葉清南摸了摸自己的髮根,轉頭看著正坐在葉父旁邊的葉月月,拉長了尾音:「我是該多向妹妹學習。」


  蘇薔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心道果然還是小孩子,好糊弄。


  她笑笑:「對啊!你妹妹前不久月考,考了全年級第十名呢,唉!你這孩子,怎麼突然叫阿姨了?之前不是都叫媽的嗎?」


  葉清南臉上依舊帶著笑,眸中卻冷的恍如冰雪,聲音輕巧,彷彿精靈在唱歌般:「妹妹有寬闊明亮的大房間;有昂貴精美的化妝品;有一柜子的衣服穿不完;有大把的零花錢供她揮霍;還有鋼琴課、舞蹈課;還有一個事事為她著想的親生母親。」


  她猛地抬頭,與女人直視:「阿姨,我真的真的……很想像妹妹一樣呢。」


  話畢,她竟露出個有些羞澀靦腆的笑容來:「謝謝阿姨,你原來想給我配備妹妹一樣的東西,你真好,不如就把書房改成我的房間吧,床我不挑,和妹妹一樣的公主大床房就行了。」


  有些事,不能說破。


  大家本來心照不宣的壓榨著原主,維持著一家人親親熱熱的表像,如今揭開遮掩的假象,便會露出裡面血淋淋的腐肉來。


  「南南你……」蘇薔慌了。


  「阿姨,您不會反悔吧,畢竟是您說要我和妹妹一樣的。」


  一直掛在少女臉上的笑意琢漸消失,她的眸黑不見底,恍如一潭深水;身子單薄,卻如同一顆大樹般,挺拔牢固;葉月月想說些什麼來反駁,竟被對方的氣勢所迫,發不出聲來。


  蘇薔打了個哆嗦,求救般的看向男人:「老公。」


  葉建國最好臉面了,今天接二連三的被撕下來往地上踩,心裡不舒坦極了,甚至聽的也有些怪蘇薔,偏心的這麼嚴重,怪不得大女兒這個樣子。


  他擺擺手:「行了,給你裝修。」


  那書房的平時的作用不大,給改了也不礙事。


  葉清南的神色越來越冷,瞧瞧啊!多麼好的一家子,葉建國會不知道原主被欺負嗎?他知道的,只是懶得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罷了。明明有房間,卻要人家好好的小姑娘住陽台。


  家裡最大的支柱發話了,蘇薔和葉月月就算有心想說話,也閉嘴了。


  晚餐一如既往的豐盛,只是比起之前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這會兒大家都很沉默。


  等飯吃的差不多了,蘇薔才小心翼翼的問:「南南,你今天這是怎麼了?突然變得我們都不認識了。」


  「阿姨,您聽說過一句話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她咧嘴一笑,帶著獵食者特有的嗜血之氣,輕描淡寫的說著讓眾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今天是想從十二樓跳下去的,可是要死的時候,我又後悔了。」


  「憑什麼我要死了,你們這些欺負我的人還能活著啊。」


  「多不公平,您說對嗎?」


  三個人的身體同時僵硬了,他們猛地轉過頭,用見鬼了似的眼神看著少女,膽小的葉月月甚至使勁兒的往後面退了幾步,躲到了蘇薔的身後。


  葉清南慢條斯理的往嘴裡塞了一塊紅燒肉,眼睛眯起:「放心,我現在沒打算死了,活著多好,為什麼要去死呢?」


  「但是!!」話鋒猛地一轉,她咕噥咕噥的灌下杯中的牛奶,用力的把玻璃杯撂在桌面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光腳的不拍穿鞋的,你們如果再惹我,大不了一起死。」


  葉建國小腿肚子直哆嗦:「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在你們的冷暴力、無止境的欺壓下,不瘋才不正常。」


  這話說的真的太嚇人了,誰想每天都和一個隨時可能暴起殺人的女人住一起?萬一晚上她突然就動手了呢?


  「滾!你給我滾出去。」


  「真是狠心啊!爸爸。」低垂的睫毛眨了眨,杏眸微微下垂,看起來無辜又可憐,「我今年只有十七,現在趕我出門,可就犯了遺棄罪了,您如果真的一定要我走,也成,只不過明天我們大概就要在公安局見面了。」


  「你這個不孝女,白眼狼,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和我對著干。」葉建國嚎叫著,要上手打人。


  葉清南一個後退,躲了過去。


  她一巴掌拍在白瓷做的茶几上,竟生生將那茶几給拍碎了,轉頭,面對著男人僵直的身體,葉清南說的無比的真誠:「我真的不想打你的,爸。」


  蘇薔和葉月月也是一個哆嗦,看著葉清南的眼神充滿了驚恐。


  「對了,阿姨您這個月的零花錢還沒給我。」


  「我我我馬上給。」


  「阿姨你真好。」她露出一個甜美可人的笑來,在另外幾人的目光中,卻無異於魔鬼,「阿姨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特別想像妹妹一樣,你瞧瞧妹妹這一頭烏黑靚麗的頭髮,保養的多好。一點也不像我,乾燥枯黃,難看死了,沒辦法只能剪了,剪得我可心疼了。」


  被誇讚的葉月月差點哭了。


  「對了,今天晚上我和妹妹就換個房間住吧,畢竟我身為一個孝順的孩子,得遵守阿姨您的話,和妹妹一樣。」


  她格外的咬重了最後一句話。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蘇薔簡直想打死一個小時的自己,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賤/人進了她寶貝女兒的房間里,還順帶反鎖上了門。等葉清南徹底消失在三個人的眼前,他們緊繃的身體才猛地放鬆下來。


  葉月月是反應最大的一個,她哭哭啼啼的說:「媽,你看看她,那是我的房間,陽台那個狗窩怎麼住人啊,我不要去住我害怕媽。」


  「這……」蘇薔也為難起來。


  他們家的房子大,陽台還算寬敞,拉上窗帘外面就看不到裡面了。


  不過再寬敞,那也是個陽台啊!


  床是木板床,鞋子就放在床對立的那邊,夏天的時候總是瀰漫著一股子臭味,冬天沒有空調和暖氣,又冷的很。至於穿衣櫃、化妝櫃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就這麼一個地方,原主一個小姑娘,從八歲住到十七歲。


  也真的不把對方當人看。


  「老公,你瞧那陽台確實是不好住。」蘇薔猶豫著開口,「要不咱們今晚把月月接到我們房間里來。」


  葉建國氣的臉都黑了:「你這是什麼話,月月都多大一個姑娘了,哪裡適合和我們一起。」想了想,他又氣哼哼的說:「你自個兒都說那陽台住不了人,月月嫌棄那是狗窩,怎麼,讓我的女兒住了□□年就沒問題,現在月月就金貴的住不了了?」


  「月月不是還小嗎……」


  正在房間里偷聽了全過程的葉清南趕緊添一把火,朗聲道:「妹妹只比我小三個月,今年都十七了,我當初睡的時候可只有八歲,算起來要比妹妹小九歲,阿姨您也太偏心了,我好傷心啊。」


  本來還猶豫的葉建國一聽,臉上一拉:「行了,月月你就先和你姐換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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