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134
夏洛特不是黑豹。
黑豹並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集體,作為瓦坎達的守護者, 被國王授予黑豹的榮譽, 在有危難時負責保衛這個國家。
蘇睿就是黑豹的一員, 娜吉雅也是, 奧克耶理所當然也是。
夏洛特小時候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黑豹,並且磨著二大爺對自己進行了一些訓練, 但二大爺的訓練即便嚴格,也絲毫沒有讓她真的上戰場的意思。
所以也就相比普通人,多了一些自保的能力。
在從霍格沃茨學成歸來后,特查拉曾經隱晦地問過夏洛特是否想要回歸瓦坎達, 成為黑豹的一員。
國王陛下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 瓦坎達並不需要更多一名黑豹來保衛國土,但是他擔心夏洛特作為復仇者出道之後會有他無法控制的傷害發生。
所以假借招攬的名號, 還是更想把夏洛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曾經跟用魔法的夏洛特打了一架, 結果好幾次還沒動手直接就倒在了地上——麻痹咒語、石化咒語和緊縛咒語等等接二連三地招呼過來, 瓦坎達的國王陛下即便有著最為強悍的精神和肉體,但面對魔法也依舊顯得有些局促。
夏洛特後來像小狗一樣地湊過去討好二大爺, 最後跟二大爺在瓦坎達的落日下聊天。
「你長大了。」
國王陛下這麼說,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也已經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特查拉對夏洛特有濃厚的愧疚。
這份愧疚滋長於他與夏洛特長久以來的相處,從她上學期間到瓦坎達的內戰發生之前。他與上一任國王對於恰恰草的忽視, 直接導致了內戰苗頭的越演越烈, 並且讓她在被綁架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家人失去了生命。
不僅如此, 她甚至還意外地用一種非常詭異的姿態解決掉了內戰的危急, 甚至——
特查拉每次回憶那個畫面都異常痛苦,相反還需要夏洛特來安慰他。這份害得弟弟與弟媳雙雙死去,同時讓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失去父母的愧疚一直潛滋暗長,以至於特查拉甚至有夏洛特可以什麼都不做,好好活下去就可以的想法。
儘管夏洛特並不這麼想,但是特查拉希望她平安。
若是他人得知以勇猛睿智揚名的黑豹陛下也有這樣的想法,怕是會讓人笑掉大牙。但特查拉對待夏洛特的態度,一直是這樣的。
與斯塔克一樣,他還是希望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能夠保護夏洛特的生活。
平安喜樂。
這四個字看起來那麼容易,但是人世間根本沒有那麼多。
夏洛特的成長速度也超過他的預料,驚人已經不足以形容。
以至於當時夏洛特的爆發,以及平叛手段也顯得合乎情理起來。
特查拉依舊想問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夏洛特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願意告訴他,還是不想提及。
「這種情況不會再出現了,我的陛下。」夏洛特這麼保證:「我已經學會了控制情緒、控制憤怒、控制力量——不會再有一次的失控了,所以那種情況也不會再出現。」
屢戰屢敗到有些沮喪的黑豹坐在山頭上,旁邊是穿著斗篷的小姑娘。她摘掉帽子,白白的小臉貼著二大爺的肩膀。
「我的確長大了,」她說:「我也想保護你們。」
嘴巴甜得要命的小姑娘向二大爺表忠心,無論自己成為什麼樣的復仇者,但瓦坎達在她心中還是最重要的。
「我也會一直成為瓦坎達的戰士,雖然是編外的。」夏洛特鼓著臉蛋,就像小時候那樣,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兇狠些:「召之即來。」
夏洛特指著自己的小動作無疑被特查拉發現了,國王陛下沒有忍住地翹起了嘴角,覺得這個誇耀的表情也甚是可愛。《星球日報》記者克拉克·肯特試圖繼續問些問題,比如是否說明了王冠一旦丟失,瓦坎達的國王陛下會親自前來追擊案犯。
國王陛下之前就曾經在韓國搞出不少事情來,或多或少都會被消息靈通的新聞記者——比如露易絲·萊恩打聽到。
「瓦坎達並不只有我一個戰士。」特查拉說:「我的國家遴選出了一大批為國效力的勇士,每一個人都會為了瓦坎達而奉獻生命。」
「你也會嗎?」
彼得有點怕怕的:「奉獻生命?」
「理論上來說會的,但是我覺得沒有什麼能夠讓我——」夏洛特一攤手:「——你哪怕讓滅霸來試試看呢。」
鋼鐵俠差點去捂夏洛特的嘴,因為她竟然在這個場合說出了滅霸的名字。夏洛特眨眨眼睛,湊過去親了一口教父,看起來又乖巧又討好。
這個小丫頭。
鋼鐵俠低頭:「你有沒有一點保密意識?」
「我會遺忘咒。」
夏洛特這麼回答,差點被鋼鐵俠敲腦袋。她笑嘻嘻地又湊到了斯塔克面前說了什麼,弄得教父一愣,就要去揪她的耳朵。
夏洛特捂住耳朵,低下頭笑。
斯塔克那一桌的氣氛看起來太好了。
不僅大人跟小朋友的互動非常親密,連帶著小朋友之間相處都帶了一種膩乎乎的甜味兒。夏洛特後來簡直要往彼得身後躲,認真吃東西的少年還要幫夏洛特擋一下她教父的打。
鬧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小辣椒威脅他們不要再發出聲音的。
「那麼多記者,你們能不能收斂一點?」
小辣椒主要輸出對象是教父:「孩子們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托尼?」
斯塔克只能老老實實地坐著,然後給了夏洛特一個「你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的眼神。
「彼得,你真的很喜歡吃飯啊。」
夏洛特看著少年又回歸了用餐模式:「你很餓嗎?你讓我想起了羅恩。」
「誰是羅恩?」彼得問:「我想起來了,是你學校里的學弟是嗎?一直吃東西那個,話還很多。」
「是的,話跟你差不多多吧。」
「……」彼得委屈:「我已經盡量用進食來阻擋我說話的慾望了。」
夏洛特看著他,勾起嘴角,把自己的牛排給了他。
「那你多吃點。」
順便偷走了彼得盤子里的草莓。
彼得一直吃東西,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那就是從韋恩那桌投來的目光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他能確定紅頭罩的視線在其中,但紅頭罩絕對不是唯一一個。試圖裝死的少年想要低調些,但是夏洛特一直往他那邊靠,以至於他身上的死亡射線越來越熱切。
並且在夏洛特偷走他的草莓時達到了峰值。
啊,心累,
彼得已經不打算回頭了,反正上次他挨過揍以後,來自哥譚的威脅再沒有出現過。少年很清楚夏洛特那句話的分量,更清楚夏洛特來了之後,紅頭罩頃刻間蕩然無存的殺意和有點不知所措的態度。
他根本不擔心紅頭罩還能再來一次,但是……
他抬眼看看夏洛特,妝容精緻的小姐姐正在看台上做演講的蘇睿。可以說掌握著瓦坎達核心科技的公主說到自己本行的時候是帶著一股氣勢的,並且對於自己國家的科技能給世界帶來的福祉充滿了信心。夏洛特歪著腦袋,忽然看回了彼得。
「你覺得呢,姑姑的話有沒有道理?」
「???」彼得聽了兩句,點頭。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這演講什麼時候結束。」
達米安已經完全耐不住性子,想直接拉著夏洛特跑出去,問她到底是什麼情況。
現在不用別人說,誰都知道她對韋恩一家子的保持距離了。但是保持距離歸保持距離,親生弟弟卻覺得自己應該有特殊待遇。
這種毫無由來的自信簡直讓德雷克側目,不過想想達米安一直就是這樣,也就沒什麼覺得意外的了。
「只是達米安,你確定夏莉想見你嗎?」
德雷克一直在旁邊撩他生氣:「她連魔法快遞都不給你寄了。」
「提姆。」
韋恩出言,看了他一眼:「別拱火。」
德雷克聳聳肩,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個。
傑森不出意外地整個人像是火·葯桶一樣,隱約到了爆·炸邊緣;迪克·格雷森晦暗不明,帶著一種讓人意外的混沌感——按照道理說老大應該才是最清醒的,但是德雷克感覺現在家裡只有他還能保持冷靜。
這感覺就好像是之前夏洛特從醫院逃開離家出走,蝙蝠洞里一個個的羅賓都被她氣得發瘋一樣,但不同的是,現在她不需要做什麼特別出格的舉動,大家就已經快發瘋了。
德雷克難得地想,自己當時最初看到夏洛特的直覺是沒有錯的。
她真的不是個省油的燈。
褒義。
宴會的節奏不慢,等到蘇睿的演講之後就步入了收尾階段——對於夏洛特來說,那些大家吃吃喝喝過來敬酒的過程沒有意義,她跟彼得商量好,一會兒就要回到紐約的大街小巷去當土味超英了。
「不過你今天吃了那麼多,消化得了嗎?」夏洛特很擔憂地問:「我要不要去唐人街給你買點健胃消食片?」
彼得覺得自己還行,被斯塔克直接拍了下肚子,差點噴出來:「斯、斯塔克先生!」
他的愛豆帶著一種惡作劇的笑意,緊接著被小辣椒瞪了一眼。
「我就是試試看他吃了多少,」斯塔克辯解:「沒有惡意。」
彼得反正看起來像是只無辜的小羊羔,而夏洛特跟小辣椒一起用目光審判著斯塔克。教父一點辦法都沒有,在這種左右夾擊的狀態下認輸。
「好吧我錯了,抱歉。」他很不客氣地對彼得說:「你完了我跟你說,你看我在集訓的時候怎麼找人……」
小辣椒跟夏洛特的視線又轉了回來,鋼鐵俠的喉嚨動了動:「……好好照顧你。」
「我大概是完了。」
夏洛特跟彼得提前退場,兩個人走的時候悄咪咪的——夏洛特想一定會被被人注意到,但是她無所謂。
蜘蛛俠唉聲嘆氣的,今天行動慢了點,因為胃裡的東西還沒消化完,還有就是……
「斯塔克先生一定會在集訓的時候收拾我的。」
被偶像這麼威脅了之後,夏洛特用腿碰碰他。
「我在呢,別怕。」
蜘蛛俠的眼睛動了動,抬眼看著小姐姐。
她下半張臉還在面具之下,上半張臉也被全息成像的眼鏡擋住了。但是透過眼鏡,蜘蛛俠能看到她笑嘻嘻的。
「嗯。」他說:「那就說好了,我們互相幫助。」
說得好像真的能互相幫助那樣。
晚上沒什麼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重要會議的原因,這兩天晚上的紐約平靜得不行,就好像真正的夜不閉戶一樣。蜘蛛俠熱身了很久之後終於消化乾淨了自己胃裡的食物,開始活蹦亂跳起來后,夏洛特已經有點困了。
今天只抓到了兩個小偷,業務量看起來不是很達標。
她無聊得開始打哈欠。
少年圍在她身邊晃悠,在四周的樓頂上各種亂躥,生龍活虎的。夏洛特躺在了天台上,過了不久,蜘蛛俠也跑了過來。
「你無聊了?」他坐在旁邊:「還是單純地想看星星?」
「無聊了。」夏洛特看著那片天空:「蜘蛛俠,你知道嗎,我之前也這麼躺著過。」
「嗯?」
「然後看天空中炸開各種各樣的煙花。」她動了動,看著蜘蛛俠:「地上則有一幫人鬼哭狼嚎的。」
「???」
彼得有點愣,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夏洛特看起來那麼開心。
「我那個時候的確是很開心的,」她又看向了天空:「因為當時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是什麼,又將面臨著什麼。只是單純地去開心了一下,然後帶著一點小小的不安和慌亂回家,最大的擔憂是怕自己挨罵。」
「一下子得到了那麼大的力量,的確是讓人挺迷茫的。」蜘蛛俠想,夏洛特又時不時地陷入了自己的那種厭世的情緒中了:「但是只要找到應該使用的地方,我想就會豁然開朗起來的,D.A.?」
她歪了歪腦袋,笑:「嗯,你說的對。」
彼得心知肚明夏洛特不相信自己的話,又或者說,自己的安慰對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了。
少年對此也很困惑。
他們說好了要一起攜手成長,對未來充滿希望,但夏洛特的成長速度快到了讓人咋舌的地步,以至於現在的彼得說什麼都有點接觸不到她的痛點。
她那種配合偶爾變得明顯,偶爾又像是被隱藏起來,讓她真的在和蜘蛛俠一起在紐約的夜景中馳騁。
彼得有很多話想問夏洛特來著,只是送她回家的時候,還是決定在集訓的時候再問。
因為……
「夏莉,你有客人。」
在斯塔克的住處下面,彼得認出了一輛邁巴赫——韋恩從上面走了下來,車窗內則有達米安的臉。
很不高興的那種臉。
「晚上好,爸爸。」夏洛特從善如流地說:「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真巧。」
韋恩剛剛平靜了自己的情緒,被夏洛特這麼一打招呼,差點氣得又止不住自己的火氣。彼得在那邊跟他們道了個別,求生欲讓他決定先行撤離。
畢竟現在的夏洛特,對上哥譚的邪惡勢力是不會吃虧的。
對吧斯塔克先生。
夏洛特看著彼得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簡直忍不住要笑場了——上次被追殺似乎給彼得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大概覺得來自哥譚的朋友都是這種一言不合就掐架的類型。
轉回來的時候,她嘴角的呃笑意褪掉了百分之□□十,看著韋恩。
「時間也不早了,」她說:「找我有事嗎,爸爸。」
她看起來態度很不錯,但韋恩覺得夏洛特現在是相當不耐煩的。
上次兩個人分開的時候撂了狠話,之前在宴會上一眼都沒往他這邊看,給臉色給得已經是光明正大了。他們那一桌的氣氛也一直很溫馨,無論是不是做給韋恩看的,對他的暴擊效果已經達到了。
「只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夏莉。」韋恩說:「想跟你聊聊天。」
達米安的臉非常怨念地出現在了車窗上,一直盯著夏洛特不放,看起來立刻就要衝下來斥責她的樣子——不過好像一直被人壓制著,也不知道是德雷克還是格雷森,又或者兩者都是。
「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夏洛特說:「畢竟您跟我都很忙。」
「夏莉,我只想跟你聊聊天,或者……哪怕走一段路呢。」
這大概是韋恩第一次如此放低自己要求的一天,別人知道了大概要仰天大笑外加喊一句天道好輪迴。可無論現在這個樣子有多狼狽,他還是要這麼說一句。
「這也是你的朋友教你的嗎?」夏洛特滿含諷刺地說:「配合上您的表情,真的非常觸動人心了。」
「……夏莉。」
韋恩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你不需要再在意這一點了。」
他說:「我已經取消了有關結婚的安排了。」
「……」
夏洛特怔了一下,緊接著卻露出了出乎韋恩預料的表情——她看起來有點糟心,並沒有因此感到一種快活,反倒是有點困擾,就好像——
就好像被什麼甩不掉東西黏在了身上一樣。
「所以呢?」夏洛特的語氣有點暴躁:「你特意來告訴我是想表達什麼——你為了我作出了巨大的犧牲,拋棄了你人生摯愛和幸福美滿的婚姻,只是因為我看她不順眼?」
「夏莉,」這個反應完全打蒙了韋恩:「我不是——」
「我想我說過了很多遍我不攔著你吧?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想跟誰結婚那都是你的事情,犯不著因為我的反饋就如何如何——這很難以理解嗎?」
夏洛特有點惱火。
「別弄得我好像對你很重要,緊接著就要把你人生所有的決定都跟我掛鉤——你自己心裡很清楚我根本就沒到那個程度——」
「夏莉!」
韋恩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你要說出這種話來——事實就是,你對我很重要,所以我在乎你的想法。」
「我不需要你在乎我的想法!」
小姑娘快要跳起來了:「我也不需要你表現得好像在乎我的想法——我本來就不是你命運中的孩子,你現在弄得我好像真的跟你有聯繫一樣!」
韋恩腦子嗡地一聲,一時之間竟然沒辦法理解夏洛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而說了這句話的夏洛特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一樣。
帶了一點解脫。
「夏莉,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韋恩說:「你就是我的孩子。」
「不該出生的那個。」
夏洛特說:「這句話不只對你有效,對媽媽也是一樣的。」
「不是的,」韋恩說:「我想我們已經在很久之前就說過了,你的出生——」
「這完全不是一個話題。」
夏洛特說:「這不是什麼情感對話能夠解決的,這本身就是有關命運的東西。」
她抬眼看著韋恩。
「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嗎?」
她帶著一種決絕。
而韋恩毫不遲疑地點了頭。
「……那就上來吧。」她走向了大門:「托尼和小辣椒還有幾小時回來,我會長話短說的。」
韋恩跟在了她身後,那邊的達米安也要下來,被夏洛特鎖死了車門。
「你會後悔的。」
在按了電梯之後,夏洛特忽然對韋恩說。
電梯門打開,韋恩踏了進去。
「這是我來決定的事情。」
這是韋恩第二次在斯塔克家,客場跟夏洛特談話。
不在主場的確讓韋恩有點不舒適,尤其是這次的對話看起來會很出乎他預料。他腦子裡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是倒了茶給他的夏洛特一坐下,開口的第一句就已經不在他所想象的範圍內了。
「事實上,這還是跟媽媽有關的。」
她靠在了沙發靠墊上:「我想一直以來,她從一個山村裡的野孩子變成極東魔女的具體過程,其實都是很多人一直疑惑的。」
這是蘇沒有隱藏過的出身,也是韋恩一直不解的地方——按理說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無論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在那種歷史環境下有那麼強的突破。
儘管在後來一點點得知了她的經歷,卻依舊無法用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明她那個近乎於扶搖直上的人生。
「具體地來說,應該是從她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書起,到懷孕前的那一段人生。」夏洛特說:「順風順水,就像是被命運之神所垂憐了一樣。」
韋恩並沒有喝茶,反倒是夏洛特,輕輕地抿了一口。
「她的確是被命運之神隨手一指的人。」
「——?!」
韋恩一驚:「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但很明顯,命運之神選中了一個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小姑娘。」夏洛特老神在在地看著自己親生父親的詫異:「這也是為什麼,當年霍格沃茨本該只有一個通知書的情況下,卻突然間又有了第二個人選的原因。」
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在自己的床鋪——如果能稱之為床鋪的話——憤怒地看著天花板。
就在她詛咒自己不堪的命運時,最終得到了命運的回話。
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夏洛特幾乎都能想象得到,當時的蘇是怎樣有力地點下了頭的。
直到霍格沃茨的通知書到來時,蘇才能確定當時在虛空中的對話是真實發生的,所帶來的強運也讓她能夠第一時間擺脫那個山村。命運給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並且——
「命運也給了她很多的任務。」夏洛特不帶一點感情地說:「她被選中成為了命運之女,理所當然要付出代價。」
「任務。」韋恩皺眉:「什麼任務。」
「這世界上有無數的人,自然有無數條命運匯聚在了一起——有時候總會出錯的。」夏洛特說:「而出了錯的時候,就需要命運來處理掉這些問題——如果沒有被命運選中的人,那麼命運只會讓齒輪自己消化掉那些錯誤,如果有的話,那麼就是她的活計。」
小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氣。
「媽媽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爭取到盧修斯·馬爾福對伏地魔的背叛。」
按照命運的圖譜,盧修斯·馬爾福本應該對伏地魔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衷心,並且在黑魔王即將失敗時立刻背叛。但是不知道哪裡出了錯誤,這個世界的馬爾福家甚至將比貝拉克利斯特更為忠心,以至於他們全家都會在食死徒與魔法部的會戰中死去。
「這是命運所不允許的,因為馬爾福家對巫師的世界有很大影響——一旦他們家全部死亡,那麼巫師界的命運則會因此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小姑娘看著茶杯,又抿了一口紅茶。
所以蘇在入學的時候,拼了命地也要進斯萊特林,接近同年的盧修斯·馬爾福。
忍著泥巴種和英語口音的嘲諷,忍著對純血至上的斯萊特林的厭惡,忍著她對於周邊一切鄙夷的不滿。
一夜一夜地泡圖書館,一頁一頁地記下課本上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背誦魔咒,一招一式地演練著實操課程中的每一個動作。
直到她的認真和野心最終征服了那些最初鄙夷她的黑巫師,甚至欽佩到和她成為朋友。
蘇從來都不喜歡斯萊特林,連畢業照也只拍了一張就匆匆結束。
但她的任務是成功的。
盧修斯·馬爾福成為了她最忠實可靠的朋友,忠實可靠到了即便蘇用魔杖威脅他全家人的生命,逼迫他背叛伏地魔之後,蘇依舊能夠將他視作可以託付夏洛特未來。
「……那麼第二個呢。」
韋恩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好,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以前與他相愛的年輕姑娘原來曾經背負著這樣的過去。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曾經雲淡風輕地這麼說著的蘇,走過什麼樣的路。
他在她死後才知道。
「這很重要嗎。」夏洛特說:「這不重要,但是每一樣撥亂反正的任務,媽媽完成得都很出色——直到托尼的那一件。」
韋恩皺起了眉。
「托尼當時跟父母的關係有所緩和,而這是命運所不能容忍的。」夏洛特繼續說:「根據命運的演算法,托尼應該就是從小到大都跟父母關係緊張,以至於最後必須破裂到他父母去世前最後一句話都在爭吵的那種緊張。」
小姑娘嘆了口氣:「命運讓媽媽去離間托尼和他父母的感情。」
她說:「但是媽媽反抗了命運分配給她的任務。」
第一次。
被命運選中,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年輕姑娘無視了命運的指令,不僅沒有在研究所中激化斯塔克與其父母的矛盾,反而在中間調和了不少。
「托尼那時候早已是她的朋友,」夏洛特說:「媽媽不能容忍自己的朋友在有向好的時機時,卻依舊被嘲諷地推向深淵。」
瑪麗·蘇反抗了命運。
她接近自己所能地與自己的朋友一起鑽研科學,互相激發靈感——在學術上成功之後,還年輕的斯塔克最終有了自己的事業,在近乎可以霍華德·斯塔克比肩時,似乎有了一點體諒父親偏執的傾向。
「兩個成功人士更能惺惺相惜,」小姑娘笑了笑:「媽媽應該是這麼想的。」
蘇的確是這麼想的。
事情也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所有人都以為會是這樣沒錯的。
「但是最終,托尼還是按照命運的規劃,失去了自己的雙親——並且生前最後一句話就是在爭吵。」夏洛特陳述了這個事實:「這個事情讓托尼備受打擊,同時激怒了媽媽。」
就好像是命運在故意嘲弄想要扭轉自己朋友命運的蘇一樣,在她以為曙光降臨時,最終讓她陷入了巨大的打擊中。
「她決定不再服從命運的指令,並且終其一生將反抗所謂的命運。」
小姑娘眼睛動了動。
「而機遇從遇見你開始。」
被命運所選中的人,終其一生也會被命運所糾纏。
他們會超脫於普通人的宿命,同時不再有普通人的牽挂。
蘇嘗試著拉一把自己從前的家人,但屢屢被其所傷害,最終只能放手不管。同時她將不會有伴侶和孩子,因為這不是命運所允許的事情。
即便她要擺脫命運,但命運如影隨形。
以至於在與韋恩陷入愛河后,得到了一個命運之外的孩子,讓蘇在第一時間就下定了決心。
「媽媽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打算留下我了。」
夏洛特嘆了一口氣:「她要奪回自己成為普通人的權力,擁有一個哪怕不那麼完善的家庭。」
同時也將付出相應的代價。
命運將不再庇佑叛逆的女兒,並且拋棄了她,並且讓不幸一直緊跟著她的腳步。不幸中的萬幸是,蘇早已在自己還在霍格沃茨時積累下了無法匹敵的力量和深厚的人脈關係,讓她能夠在命運的追殺中以一種有時近乎怡然自得的狀態,帶著夏洛特生活下去。
同時她依舊在抵抗著命運。
命運讓某些國度的戰爭無法休止,蘇則會暗中幫助其中一方贏得戰爭,控制局面,讓當地的生活回歸平穩——她同時做點不上檯面的魔葯生意,讓物資短缺的時刻,夏洛特能吃到點零食。
帳篷外炮火紛飛,但是小小的糰子窩在她懷裡,跟著她一字一句地念著咒語。
即便是在最不幸的地方,蘇依舊是幸福的。
這是她對命運的反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逐漸好轉。
命運像是早已疲憊於折磨那個逃兵,讓蘇的生活變得好了起來。她遇到了第二任丈夫,順利地結了婚,並且讓夏洛特能夠過著更為平穩的生活。
蘇依舊是緊張的,她的魔法不曾停息地運轉在女兒的身上,戒備著命運時時刻刻的突襲。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過,意外會那樣發生。
「我可以看穿命運。」
杯子被放在了托盤上,發出了輕輕的脆響,像是結束了這個故事:「所以我也可以看到,我是命運之外的存在。」
只要當時蘇沒有生下她,那麼蘇還是能夠繼續被命運所垂憐——以至於她的出生幾乎成為了蘇的一個考驗。
是繼續過著被命運操縱的一生,還是歷經艱險地保護著自己可能隨時失去的一切。
蘇選擇了第二條路。
「對於媽媽是這樣,對於你來說更是。」
夏洛特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我不是你命運中該出現的孩子,你完全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爛到不行的粉絲向小說里多塞給你的女兒。前20年你是怎麼生活的,之後的日子也請你繼續,不要讓我這種命運之外的產物影響你自己的人生。」
「……夏莉。」
韋恩的眼睛里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看起來有些水光。
「你就在我面前,我不能把你當成不存在,或者不應該存在的孩子。」
這不是夏洛特希望聽到的回答。
「我是不是該重申一下我的觀點?」她說:「你自己選擇的是你自己的命運之人,請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並且不要受到我的影響。」
她已經要摔東西了。
「因為我所以不結婚了?你不要搞得好像我從別人手裡搶走了什麼本該屬於她的丈夫,或者偷走了什麼本該屬於她的幸福一樣——我不是強盜,也不是賊,不是我的我一樣都不要!」
「這跟你無關,夏莉。」韋恩說:「這是我的選擇。」
夏洛特忽然很無力。
她說了那麼多東西,韋恩好像一句都沒聽進去。
「你是我的孩子,無論是你是否在命運的規劃之內,這個事實無可更改。」他說:「無論你相信與否,你的存在讓我常常因此感到幸福。」
她常住在韋恩莊園的時刻,很多的舉動和話,甚至包括最初見面時的那些誤解,讓韋恩回憶起來時都要忍不住勾起嘴角。
現在想想,很多她跟他之間的互動都非常有趣,包括……她對著蝙蝠俠說得那些話。
哪怕是當時在醫院裡的動手和爭吵,以及在大都會時握住那個沒有一絲生機的小姑娘的畫面,都會因為後面的和解變得溫馨。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幸福。」
小姑娘皺著眉,說。
「我知道,但感到幸福是我自己的事情,夏莉。」韋恩站了起來,最終坐在了她身邊——夏洛特往旁邊躲了躲,但是沒有挪動地方。
韋恩竟然因為這個舉動倍感欣慰。
「夏莉,你是我的孩子。」他說:「我很抱歉,我沒能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出現在你身邊,成為你最需要、最信賴或者最值得依靠的人。」
他頓了頓。
「但是我在嘗試著這麼做。」
他伸出手,摸了摸夏洛特的頭髮——剛拆下來不久的髮髻帶著一種捲曲,讓夏洛特看起來比之前成熟多了。她即使是現在,在燈光下也是妝面無暇的,但是剛剛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激動的情緒讓她多了一點血色。
那是人的氣息。
「如果你有什麼不滿的地方,我覺得你可以隨時告訴我——我本人也有很多讓人倍感冒犯的習慣,總是時不時的冒出來。這些改起來很麻煩,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糾正我,包括——你不喜歡的那些我的選擇。」
他說。
「只是——夏莉,只是不要隨便地否定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嗎。」
韋恩頓了頓,壓住了自己內心深處升騰而起的東西。
「不要隨便地告訴我你對我來說是不重要的,以及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哪怕一點愛——就只是因為所謂的命運。」
他伸手,將那個向反方向靠著的姑娘攬到了懷裡。
「我不在意命運,夏莉,我在意你。」
他的額頭貼在了她額頭上。
「如果你真的能看穿命運,那你應該也能看到,我在離開你媽媽和你之前的掙扎。」
年輕的韋恩想象過無數次自己與他的孩子的生活。
「我對你的愛不是毫無由來的,夏莉。」
他告訴她。
「我對你的愛和愧疚從那一天就已經紮根在了心裡,自始至終。」
「沒有一天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