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門派04
此為防盜章
「行, 那你現在出來。」方夏對著門道。
「不,我不出來。」馬廣平堅定且認真地拒絕。
「臭老頭!」
「小兔崽子!」
符堇饒有興趣地看著方夏跟他師父隔著洗手間的門吵架,不是滿嘴污言穢語的辱罵,也不是充滿惡意的攻擊, 感覺就像兩個小孩之間的爭吵, 完全不講章法的瞎吵吵。這樣的方夏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肆無忌憚,這大概是因為他跟他師父關係極好,才能這般肆意地鬧脾氣。
他突然之間有點羨慕方夏的師父了。儘管對方此刻正被方夏逼得躲在洗手間內,連門都不敢開,但方夏對他的親昵,卻是毋庸置疑的。
方夏待他與常世之人無異, 毫無隔閡地坦然相對, 他本該滿足的。然而,慾望這種東西, 就是一條永遠填不平的溝壑, 無論得到多少,依舊會去渴求更多的、更好的。符堇看著方夏的背影,眸色暗沉如墨染,透不出半絲光亮。
「嘖!」方夏氣得又踢了一腳洗手間的門板, 然後轉身在小客廳里轉悠起來, 一邊轉一邊翻箱倒櫃。
[你在找什麼?]在方夏第二次路過自己身旁時, 符堇藏起眼底的暗沉, 開口詢問。
「鐵絲或者鋼針之類的東西。」方夏抓了抓頭, 對符堇說道。
[那個行嗎?]符堇指著客廳電視柜上的一本日曆問道。
那是一本醫院做宣傳的日曆本, 筆記本大小,上邊用鐵絲線圈穿在一起。
方夏:「唔,應該可以,我拿了試試。」
方夏飛快地拆了日曆本上的鐵絲線圈,拿在手裡七轉八折地扭成自己想要的形狀,然後重新回到洗手間門口,彎腰把鐵絲捅進門鎖孔中——開始撬鎖。符堇跟過去,看著方夏一臉認真地扭鐵絲。
「小兔崽子,你在幹嘛?!」方夏扭了兩下,裡面馬廣平就發覺了。
「幫您老人家開門。」
「溜門撬鎖,打架扒竊,你就不知道學點好的!」馬廣平在裡面痛心疾首地嚎道。
「我這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為師從來不幹這種雞鳴狗盜之事!」
方夏折騰了一會兒,沒能如願把鎖撬開,不知道是因為這醫院洗手間的門鎖太好,還是手上的工具不太順手。
「嘿嘿,看來你技術不到家啊!」見門鎖沒了動靜,馬廣平知道方夏失手了,立刻出聲嘲笑,「別跟師父耗著了,你贏不了的。我就不出來,我看你能……」
馬廣平話未說完,聽到門鎖發出咔咔兩聲,他上的保險開了。
門外,方夏看著符堇的手虛扶在門把手上,隨後聽到保險打開聲音。方夏詫異地看了符堇一眼,完全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助。
「謝了!」方夏說完,趕在馬廣平再次上鎖前,反應極快地轉動門把手,肩膀抵著門往裡推。
「小崽子!你住手!」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之後被馬廣平頂住了。
馬廣平:「師父錯了,你快住手……」
方夏:「你出來,我們什麼都好談。」
馬廣平:「師父沒臉見你。」
方夏:「滾!」
馬廣平見方夏還是不買賬,自己又到了窮途末路,轉而沖著坐在外面小客廳沙發上,正喝著茶的耿文秋喊道:「耿文秋,你要見死不救嗎?」
耿文秋:「……」
耿文秋捧著茶杯的手一頓,嘆了口氣,把才喝了一口的茶放回茶几。不就是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么?嚎得好似快被人打死了。這師父當成這般德性,難怪方夏被教得像個不著四六的小混混。
「方夏,我們談談。」耿文秋開口對方夏說道。
方夏:「……」不,他一點也不想跟耿老太婆談話!根據上兩次跟她談話的經驗來看,耿老太婆必然又是早準備好了法子坑他。不管他怎麼蹦躂,最後肯定還得往她挖好的坑裡跳。
方夏假裝沒聽到,繼續抵著門板跟馬廣平較勁。
「你現在不想談,我可以一直在這裡等你,等到你願意談為止。」耿文秋淡淡道,「只是——這除了浪費彼此的時間,並沒有任何意義。」
「嘖!」方夏鬆了抵住門的勁道,洗手間的門瞬間被重新合上,隨後是一陣被再次上鎖的聲音。
方夏煩躁地踢飛剛才掉在自己腳邊的鐵絲,轉身走到耿文秋面前,也不坐下,只是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當初我會回耿家,是為了我師父的醫藥費,各取所需的交易。現在既然我師父是裝病,耿家也不需要提供醫藥費了,那我也沒必要留在耿家了吧。」
「你不願意留在耿家,我也不強留你。」耿文秋緩緩開口,「不過——」
「不過什麼?」方夏警惕地盯著耿文秋。
「我之前應該就跟你說過,既然你擁有視鬼的能力,那就必須學習相應的玄術知識,這是保護自己的手段。」
「所以呢?」
「所以即便你決定離開耿家,你依舊需要跟耿書鄲學習玄術方面的知識。」
「然後讓我學個一輩子都學不完?」方夏用最大的惡意猜度耿文秋。
「你想多了。」耿文秋說道,「我並不希望你太過深入玄術圈。」
方夏:「這點我倒是跟你不謀而合。」
「學習一些基礎手段,最多不會超過一年。」耿文秋看了一眼方夏補充道,「如果智商沒問題的話。」
「如果我智商有問題的話,一定是遺傳你們家的。」方夏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其實我可以讓符堇教我,並不是十分需要耿書鄲。」
符堇之前還教過他畫鎮邪符,而且在玄術上的知識明顯要比耿書鄲懂得多。他不討厭耿書鄲,耿書鄲比起其他的耿家人,相處起來舒服多了,但他依舊是耿家人,如果可以,他並不願意跟耿家有太多牽扯。
耿文秋了一眼符堇,「符堇能夠教你很多,但是有些東西你需要跟著活人學。」
方夏微微蹙眉,想了想,最後退讓道:「我不想留在耿家,學習的事讓耿書鄲遠程或者別的地方授課都可以。」
「可以。」耿文秋點頭。
「當真?」方夏不是很信任她。
「你不是罪犯,我們耿家人也不是警察,你想走是你的自由,我們不會強制行押你。」
誰知道呢?萬一你們朝著犯罪的邊緣試探了怎麼辦?方夏心裡想著,卻沒說出口,生怕自己一語驚醒夢中人。
說完方夏的去留問題,耿文秋話題轉到符堇身上。
「你要離開耿家,符堇自然是要跟著你走的。但是你也應該知道,符堇對耿家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力量,意味著家族權力,大概還間接影響著耿家在玄術圈的地位。這些耿文秋之前告訴過他,然而他比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更不舒服。作為厲鬼滯留在陽世,符堇需要鎮守人,而耿家需要用得上的力量,原本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但耿家這種把符堇視為己有,作為工具利用的態度,讓方夏有些心疼。
他想起那顆廉價的薄荷糖,想起符堇低聲說著喜歡。那種哄小孩子的糖,在一般大人眼中,哪能當得上一句喜歡?符堇在耿家的漫長時光中,大概幾乎沒有人主動給過他什麼。
「符堇不是你們爭權奪利的工具。」方夏冷著臉,最後硬邦邦地吐出那麼一句話。
「嗯?雄鷹展翅寓意挺好的,怎麼就招邪了?」方夏拎著雄鷹的鑰匙扣晃了晃,回頭問道。
[但你感覺不舒服。]符堇的視線落在方夏的眉心,那處摺痕還尚未舒展,[你在玄術上的天賦很好,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讓一個站隊唯物很久的人,短時間內跳槽到唯心,難度還是挺大的。方夏說著把那鑰匙扣放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最後也沒看出什麼貓膩來「但這看著就是一個普通的鑰匙扣……」
[被施加了招邪的術,或是本身邪性的東西做了偽裝。]符堇看向窗外,聲音帶上了一絲涼意,[一個人想要暗害另一個人的時候,總能想出許多遮掩的辦法的。]
「一會兒拿給耿書鄲他們看看。」方夏把鑰匙扣收起來,塞進自己口袋,又從另一隻口袋摸出一顆糖,站起來遞給符堇,那是昨晚酸辣粉的老闆送的,「吃糖嗎?」
符堇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低頭看著方夏遞到他面前的那顆糖,微微怔忪。
那只是一顆普通的薄荷糖,有些餐廳的前台會放上一碟,供顧客自取,是十分廉價的糖果。讓符堇怔然的並不是糖果本身,而是方夏這個送糖的舉動。這行為,與20年前,那肉嘟嘟的小傢伙,在美人靠上給他留下一顆捂化的奶糖,如出一轍。就連望著他的神態也沒什麼改變,眼中倒映著他,卻笨拙地掩飾著自己的關心,恍如時光倒流,與20年前,那個肉嘟嘟的小傢伙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