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地位逆轉（下）
「所以，今日會議的主題已經改成『如何處置你的下屬』了嗎？」風輕語斜倚著椅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最好適可而止！」
「生氣啦？」風輕語看她有火不能發的樣子，心裡暗暗偷樂，面上卻是十分淡然，「既然這麼不情願，那不如——終止合作吧。」
「砰——」瑪姬一拳錘在木製的會議桌上，坐在她對面的風輕語都感受到了震動。
會議廳陷入一片沉默，直到荷娜開門進來。
「殿下，菲安娜已經帶到禁閉室。」
「知道了。」瑪姬收回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著痕迹地揉了揉手腕。
荷娜從一進來就覺得氣氛似乎比自己離開時更微妙了，此時看到瑪姬的動作，心裡也大概猜出了幾分，於是道：「剛剛事出突然，加之臨時敲定會議，大家也都沒有準備，不如改天再議。殿下以為如何？」
「按你說的辦吧。」
「是，殿下。」
轉過椅子看著瑪姬似乎還帶著些怒氣的背景匆匆離去，風輕語這才緩緩起身，出了門準備回客房。
然而剛一出門就被人給攔下了：「你剛剛不該用合作的事來故意激怒殿下，你知道的，她對這件事有多重視。」
是的，風輕語是故意激怒瑪姬的，她想試探她的底線。
對於這種在武力至上環境里生活的野蠻人來說，為了利益的低頭，在緊要關頭是會反彈的，那些文明的合約並不能管住她，而自己必須要了解她爆發的臨界點在哪兒，好以保命。
「我沒有。」風輕語聳聳肩，也不管她信不信，繞開她就朝客房走，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又道，「我故意激怒她有什麼好處嗎？」
「我知道你還在記恨殿下當初綁架你的事，但是殿下做出那些事也是為了星國！她為了星國的未來，三年內一直在各星系穿梭，勞苦交加，性格的確有些暴躁。當初她的確是做錯了，可是我們已經道過歉了，而且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你們地球人不是都講什麼『以和為貴』嗎？」
「打住，」風輕語停下腳步，轉身叫了停，「尤娜，如果你還希望我們的合作繼續的話，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你的殿下當初做的那些事！換位思考，如果是你被人綁架到外星還被欺負那麼久，你會輕易原諒那個人嗎？我能理解她為了自己星球的所做出的行為，也接受了你們的道歉，但這並不代表我已經原諒她了！從接受道歉到原諒，這只是一個可能，不是一個必然！我不是聖母，我就是個心眼跟針眼一樣大的凡人！」
「可是……」
「沒有可是，尤娜。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我們不是同一星系的也一樣，在你們的利益和我的心情之間，我會選擇我自己。」風輕語嘆了口氣道，「而且，人的感情也是複雜的，我跟你們之間的確是有合作關係，但這並不影響我討厭她，甚至會在未來繼續擠兌她。你只知道地球上有句話叫『以和為貴』，但是地球上還有種人叫『睚眥必報』。」
尤娜不是荷娜，對上風輕語的長篇大論，完全無話反駁。
「好了，我到了。」風輕語推開房門進去，在把內心的話一股腦傾訴出來后，她心裡也平靜了不少，在關門前對尤娜笑了笑道，「為了答謝你的護送，有句話可以悄悄告訴你——我這個人雖然心眼小、愛記仇，但也是很好哄的。」
荷娜看著尤娜愁眉不展地走進來往沙發上一坐，就知道她去找風輕語又吃癟了，給她倒了杯水道：「何必呢？」
尤娜搖搖頭，嘆了口氣，然後把自己跟風輕語的對話又重複了一遍：「你說，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說，如果你不是一直去她那裡重複殿下當初犯的錯誤，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或許她就把這一茬給忘了。當然前提是我們要遵照合約，把她奉為座上賓，而且儘可能滿足她的要求。」
「那她到底還恨不恨殿下？」
「恨倒是說不上，討厭是肯定還是有的，畢竟當初我們所做的確有不妥。」
尤娜不解道：「可是我們後來也想方設法去女媧族把她給救出來了啊！功過相抵。」
「所以她才只是討厭殿下而不是恨。」荷娜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風輕語的母親有說過，她會被女媧族提前發現抓回去，是因為她來過阿爾法星，而我們這裡的磁場跟地球不同，破壞了她護身符自身的磁場？」
想了想，這件事的確是自家殿下惹出來的，但尤娜心裡還是有些難受：「那就只能看殿下被她欺負了？」
「或許她只是想找補些心理上的安慰吧，畢竟當初的她也是差點『命喪異星』了。」
「荷娜，我覺得菲安娜有句話說的沒錯。」
「什麼？」
「你好像特別偏心這個地球人。哪怕她讓殿下受氣了！」尤娜十分不解，「以前的你若是看到殿下受了欺負，肯定是第一個為殿下出謀劃策的。」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我也跟著了解了地球上的一些信息吧。」荷娜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而後笑道：「你放心，殿下不光是你的殿下，也是我的殿下，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欺負她。當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欺負到殿下頭上去！風輕語不過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我敢保證，她絕對不會終止合作！」
尤娜似信非信地看著她。
荷娜只好補充道：「明天會議之前，我會找風輕語聊聊，讓她不要再用言語去刺激殿下。不過為了殿下，你還是別總去找風輕語了，免得火上澆油。」
尤娜點點頭：「只要她不是總惹殿下生氣，我自然不會再去找她，我不太會說話，找她也只是氣不過她那樣對殿下。不過我不理解，你當時為什麼一定要我告訴她，就算最後失敗了，我們也會把空間屏蔽器送給她？」
「因為在地球上，有一種戰術叫做『先禮後兵』。」
瑪姬坐在自己書房的公主椅上，開始琢磨該怎麼給伊笛絲寫報告說明風輕語的情況。
她本來是打算等略微有些進展再上報伊笛絲的，但今日被風輕語拿著合作的事做要挾后，她又重新仔細考慮了一番，覺得還是先說清楚為妙。不管最後有沒有結果，最起碼能讓芭芭拉明確知道，風輕語是和自己一邊的。
就算是往最壞的情況考慮，風輕語真的被芭芭拉搶了去，自己再動用武力把人搶回來，也算師出有名。就算伊笛絲再不喜歡內戰，也沒有理由來反駁。
作為一個行動派，既然決定了就要行動，但是最後還是在如何動筆上犯了愁。
「荷娜，來我書房一趟。」
熬夜幫瑪姬代筆寫完了報告，第二天的荷娜掛著兩個黑眼圈找到了風輕語。
「能聊聊嗎？在我還沒睡過去之前。」
見她這樣，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風輕語把她讓進來道：「長話短說吧，我怕你撐不住。」
「我想在我們的約定上添一點，可以嗎？」
「是關於瑪姬的吧？」
荷娜點點頭道：「菲安娜已經順了你的意，在你眼前消失了，但是殿下畢竟是跟您合作的直接關係人，您就算想她消失，我們也是不可能辦到的。」
「我沒想過要她消失。」
「您沒有這樣想，那真是太好了，」荷娜聲音里透著欣喜，「我就知道您是一個有度量的人！」
「『戴高帽』這一招對我已經沒用了。」
荷娜沒有介意她的冷淡：「不，我是真心的。我其實沒想過您會答應繼續和我們合作，畢竟您是在『另有出路』的情況下選擇了我們，我們十分感激。在我們犯了錯誤的情況下，您能接受我們的道歉已經很叫人感動了，希望您能給我們機會，讓我們更好的表達我們的歉意。」
風輕語覺得她在說「另有出路」的時候，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再配上她眯眯眼的形象，叫人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荷娜彷彿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繼續道：「殿下她是軍人出身，加之星國並不似地球那樣，注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交流，所以殿下一向不善表達。其實她已經意識到當初的錯誤行為為您帶來的諸多不便，現在您在這裡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殿下親自安排的，包括您現在這間客房的擺設，也是殿下吩咐的，可見其道歉與合作之心的真誠。我知道您孤身一人來到異星不容易，其實殿下又何嘗容易呢？大家都是辛苦之人，現在又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我想就不必互相為難了吧？」
對於她繞了一大圈，就為了讓自己不再擠兌瑪姬的行為，風輕語體會到了她的用心良苦。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天天擠兌人她也沒那麼多話可以說，於是風輕語借著荷娜遞過來的台階道：「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後不會主動找瑪姬的茬兒，也不會主動找你們的茬兒，大家和平共處，直到合作結束。就算成不了朋友，我們至少也不會成為敵人。」
有了這個保證，荷娜目的達到，告了別回到自己的卧室，在睡過去前把消息發到了瑪姬的通訊器上。
在通訊器另一邊的瑪姬看著被記錄下來的影像，陷入了沉思：低三下四地去求一時安寧，值得嗎？
似乎是知道瑪姬在想什麼，荷娜發了影像資料之後又發過來一條信息：有時候主動求好並不是低三下四，只是一種善意的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