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偶遇
第三章偶遇
瞿連娣當天傍晚把周遙送出衚衕口,還囑咐「坐車當心,有車票錢嗎?哦有月票的,月票揣好了別丟了,餡餅焐著不然就涼了」……她遠遠地望著,一直望到周遙的背影融進街道的色澤里看不見了,真是操心的命。
她回屋,她兒子竟然一動不動還在凳子上發閑呆。
「你換褲子去。」瞿連娣忍著耐性,「陳嘉,褲子濕了你著涼!換褲子去!」
換褲子也沒什麼褲子可換,陳嘉冬天在自家屋裡就穿一條舊的秋褲。新秋褲出門上學時候穿,舊秋褲就是他的家居褲兼睡褲,就是這樣一輪一輪從舊換新的倒騰,一褲多用,一直穿到前襠和后片兒實在都連不成一體,再順理成章地改造成家用抹布。
這也並非窮成那樣,這就是當媽的是從六十年代經歷過動蕩和飢荒的過來人,以儉省為生活理念。
床腳掛著那塊被雪弄濕的毛皮領子,從皮夾克上拆下來的。
周遙把那個毛領子落她們家了。瞿連娣一看:「你趕緊的,陳嘉,把這個領子給人家送回去!」
陳嘉被爐子烘烤著緩了半刻,好像那凍僵的神經和面部表情才緩過來:「哦……他落這兒了他會回來拿。」
「人家還自己來拿?」瞿連娣心裡仍不太是滋味,就是固執認真的脾氣,「你給周遙家送回去,就在團結湖的職工宿舍大院。」
陳嘉也沒強烈抗拒,不頂嘴就是答應了,從鍋蓋上拿了個餡餅,沉默著啃餡餅。他媽媽最閃亮亮的優點……還就是做飯真好吃啊。
「算了,天太黑了,明兒禮拜天一定給人家送去。」瞿連娣說,「很貴的皮夾克,別讓人家孩子以為毛領子丟了!」
……
冬日裡陽光和煦,清晨仍然微涼,但房檐下的冰錐和地上積雪已經在悄悄融化。
陳嘉一大早穿起他那條半潮半乾的運動褲,被他媽媽趕著出門給周遙送還夾克毛領子。他用門口支著的那根鐵鉤子,把昨晚燒完的幾塊煤從爐子里勾出來,堆到門外簸箕里,再勾了幾塊新煤填了爐子,然後出門。
經過衚衕口,昨晚他倆堆的那個雪人還在,捏得特別瓷實,沒有化掉呢。
陳嘉蹲下去,精心地重新掊了一些乾淨的雪,拍在雪人頭上身上,再把煤球辣椒胡蘿蔔什麼的重新摁一遍,摁結實了,不想讓這個雪人化掉……
雪人kua下那根大胡蘿蔔,忒么太羞恥了,他昨晚就給拔下來了。結果就被他媽媽瞅見,瞿連娣這個扣縮節省的,一把拿走了說「別拿著瞎玩兒回頭烙胡蘿蔔餡餅這還得吃呢!」
當時周遙在他身後「噗噗」地樂,還拍他肩膀使個眼色,這根蘿蔔還能拿回屋吃啊、還能剁餡兒吃啊……怎麼隨便干一件稱不上是壞事的事兒,都這麼可笑……周遙這小子挺逗的。
天空放晴,心曠神怡。陳嘉覺著,今天的空氣突然都變得好聞了。
陳嘉脖子上也掛著月票,就從他家衚衕出去,坐了幾站地的無軌電車,就到職工宿舍大院那一站。附近他都很熟。那就是他們第四機床廠的職工宿舍大院,但機床廠有大幾千名的工人,宿舍樓哪塞得進那麼多戶?哪能是人人都分到公家房子的?能住進職工大院的,都是廠子里的管理層、科室領導、高級技術人員、工程師這個級別,然後再按工齡和職稱排大隊分房子。
廠里其餘普通職工,就住自己家房子,家裡能是什麼生活條件,你就老老實實住什麼樣的房。那時也沒人買得起商品房,各家房子都是老人留下來的,上一輩職工勞苦掙命大半輩子分到的。
比如陳嘉他們家在南營房衚衕的這間屋子,就是他爺奶留下的房子。
他爺、他奶、他爸當年就一直住這裡,隨後他媽媽嫁到夫家,再然後他爺、他奶先後去世,這條衚衕的房子年久失修破舊不堪,就成了現在這樣兒,房本兒上戶主是他爸。
暖氣根本就不可能有,冬天取暖就是燒煤,做飯才用煤氣罐,煤氣罐要省著用。大雜院里每戶的左邊窗根兒下是一垛冬儲大白菜,右邊窗根兒下就是一垛蜂窩煤……有別的地方住誰會住這破地兒?
廠職工宿舍大院是圍起來的,眼前是一道兩米多高的鐵欄杆圍牆,門口還有帶紅袖箍的把守,明明白白地告訴陳嘉:住不起樓房的免進。
其實後面也有能溜進去的小門,比如周遙進出就經常不走正門。但是,陳嘉不知道他應該找幾號樓幾單元,他只能走正門,問傳達室。
傳達室值班的瞅著他,有一定的警惕心和職業敏感,打量他的衣著樣貌:「找誰家?名字登個記。」
陳嘉說:「找周遙。」
周遙?姓周的。值班員自言自語:「就是周工他們家那男孩吧?」
「知道電話么?你打個電話給他家,讓孩子下來,或者我給你去叫。」值班員把桌上電話機給他挪過來。
「沒電話。」陳嘉說。
「他家沒安電話么?」值班員瞅他。
「……」陳嘉頓時都懶得說話了。
是他自己家沒有電話。自家都沒安電話的人,當然也不願打聽別人家的電話號碼。就假裝當作全中國家家戶戶都還沒安電話呢。
周日清晨的宿舍樓,安安靜靜,進出的人都穿著長款大衣蒙著圍巾,蹬著自行車沉默而優雅地進出。院子里還停著幾輛轎車和麵包車。
陳嘉屬於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家裡沒車,沒摸過車,但滿大街跑的總見過。那時候轎車就是「老紅旗」「老上海」,最時髦的「桑塔納」「捷達」,麵包車就是「金杯海獅」。
陳嘉扒著欄杆多欣賞了兩眼那些車,把那塊毛皮領子留在傳達室,讓值班的代為轉交,掉頭離開了……
他過冬穿的是一件紫色棉猴。
之所以是紫色,因為是瞿連娣穿著小了就給他了。瞿連娣也沒故意憋屈兒子,是在東安市場排隊搶到的一件冬衣,打折半價,但太小太瘦了。打折就好像佔一大便宜,怎麼捨得不買?買了卻不合穿,又堅決捨不得淘汰扔掉,只能讓兒子穿了唄。
棉猴洗過幾水,那兩層布片中間的棉,也飛得快差不多了。從背影看去,就只剩下瘦伶伶的一隻「猴」,沒看見「棉」。
傳達室的人探頭瞅著陳嘉的背影老半天,嘖,這大冬天,大老遠地跑來送毛皮領子,結果光著脖子跑走了……天空又開始零零星星飄下雪花,這孩子也不嫌冷?真逗。
陳嘉也沒忙著回家。周日么,閑著,他不是個認真學習埋頭寫作業的,也不算學習差的,不用擔憂成績,就在大街上獨自行走,吹著冷風。
他坐了電車在中途某站下車,自行車陣的一側就是副食商場。
旁邊大樓上仍然立著「熊貓盼盼」的巨幅造型,迎風顫抖作響。音像小店門口豎著一隻「燕舞牌」黑色音箱,面對行人聲嘶力竭地嚎叫「讓我一次——愛個夠——」
陳嘉就在音像店裡站了好久,站在貨架後面看,順便聽歌。
「能換一盤帶么?」他跟店主說,「『小虎隊』行么?」
店主瞪他一眼,瞪也瞪不出半毛錢來,就給音響換磁帶了。像陳嘉這種學生,就跟書店裡捧了一大摞書耗著不走的一個德性,就是來「聽磁帶」的。
La la la la……盡情搖擺……周末午夜多徘徊……
還都不懂午夜「徘徊」是意味什麼呢,就開始唱這些了。陳嘉輕微晃動身體,手裡做彈吉他的姿勢,在沒人的地方盡情搖擺臀/部哼曲子的時候,有人進來了,店門口響起很熟的聲音:「《星星的約會》那盤帶子有么?我就要那盤……海報都有誰的您拿來我看看啊。」
他迅速踮腳,偏過頭一看。
說話的學生也回過頭來。
倆人對視,微愣。周遙仍然穿著他的棕色羊皮短款小夾克,特颯,臉上一瞬現出明朗真誠的笑容:「哎——陳嘉。」
「靠,」周遙說,「你怎麼在這兒?」
陳嘉:「嗯,瞎逛。」
頓了一下,陳嘉道:「我剛才給你送毛領子去了,你昨晚落我們家了。」
周遙:「哦我知道落你家了,你給我送哪兒去了?」
陳嘉:「你樓下傳達室。」
周遙:「我靠你什麼時候去的?我怎麼沒碰見你?啊,我走的側門,我沒碰見你啊!我從來不走正門,我走正門還得叫叔叔阿姨么。」
陳嘉翻了一下眼:「你不是最喜歡叫人么?」
「誰喜歡啊?」周遙在私底下沒有長輩圍觀注視的時候,就把皮夾克往外一翻,咧吧著穿,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不叫不成,我媽我爸會教育我沒禮貌、不懂事、不聽話、不是他倆教出來的好學生,給家長丟臉了,我能幹丟臉的事兒么?」
呵呵,倆人都輕聲笑起來,貨架後面一陣窸窸窣窣。
蒼蠅小店裡都是最流行的港台歌星磁帶,但很多是打卡的「水貨」,在貨架底下的筐子里藏著。他們慢悠悠地翻看討論,齊秦的,王傑的,羅大佑的,小虎隊的……
店主甩給他們好幾沓的明星海報,讓他們挑。當年的港台明星海報,妝容髮型透著土氣,衣著很有時代感,印刷還經常出重影兒,質糙但也價廉。
陽光斜斜地攀進窗戶,他倆就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看海報。
「你覺著他們仨誰最帥?」周遙說。學生們也就這些話題。
「霹靂虎吧。」陳嘉說。
「我覺得也是,霹靂虎最帥。」周遙一錘定音,給了結論,「她們女生是不是都喜歡乖乖虎那樣兒的?長太嫩了吧……就沒那麼帥了。」
陳嘉忍了半天,憋不住說出實話:「不知道女生喜歡什麼樣兒,但是,我媽喜歡乖乖虎。」
噗——雙雙低頭一陣狂笑。
倆人下意識互相端詳對方。生活中正常人誰長那麼乖那麼嫩的?就沒有。反正眼眉前兒沒一個「乖」的!周遙比較白,男孩長得好看,但論性情絕不是省油的燈。至於陳嘉,陳嘉從小到大就跟「乖」那個字沒關聯,嚇死誰哦……
「嘩啦啦」迅速翻過幾張女明星海報,倆人都盯著齊秦的一腦袋大波浪式捲髮看了半天。那綳著大腿的緊身牛仔褲,再斜挎一把吉他,那個范兒,帥。
大街上也看到過有人敢這麼穿的,二十多歲的小青年,用老人兒的話講都是「流里流氣」「流/氓的」「不正經的」,就穿這種緊身的前tu后qiao的牛仔褲,玩著搖滾,留著爆炸式的長發。搖滾青年們身背的長柄吉他,事實上就帶有某些器官的造型含義,在舞台上每一次顫抖著、咆哮著挺動吉他,就是向這個浮躁的世界傳遞性/解放的誘惑和衝動……
「這歌會吹么?哎你吹一個我聽聽。
「《紅蜻蜓》,《青蘋果樂園》,你吹一個么!」
周遙永遠是那個話多的,挑頭的,直到陳嘉皺眉回了一句:「煩,你嘴就合不上吧?」
陳嘉就把兩手湊在唇邊,手裡其實就沒有琴,沒帶口琴出來,卻能以手型模擬口琴,甚至對得准每個音符應該存在的位置,緊閉的嘴唇里輕輕哼出那首歌的調子……
真好聽。
周遙目不轉睛望著人。
周遙跟店主買了小虎隊三人組以及齊秦的兩張海報,八毛錢一張,兩張賣一塊五毛。他又要買專輯磁帶,死活纏著店主砍價,十塊錢一盤帶子實在太貴了,五塊錢吧!「五塊錢我們倆一人買一盤!」周遙說。
陳嘉瞪了周遙一眼,五塊錢忒么也是錢啊,誰說要買了。
周遙當時那樣兒,就是把羊皮小夾克往後掀開著,吊在後背上,倆胳膊肘把夾克撐開,胯一扭,戳在音像店裡,一雙長腿輕晃著,還穿的一雙皮鞋。
清秀,帥氣,有范兒。他也就是年齡還不大,年齡再大點兒,他自己就可以印成一張海報,貼在這家店門口,毫無違和感。
周遙把兩張五塊錢紙幣貼在他下嘴唇上的,叼著,瞅著那店老闆,賣不賣,您到底賣不賣?!
店老闆拗不過這種,以為又是衚衕里野出來的不良少年,再不賣就要把三棱/刀拔/出來了。算了,十五塊錢給你兩盤帶子拿走拿走!
周遙美滋滋兒地把兩盤磁帶揣懷裡,順手摟著陳嘉跨出店門,冬天裡的陽光真好啊。
「你聽嗎?你挑一盤拿走,咱倆換著聽。」周遙說。
「不用,你自己聽吧。」陳嘉說。
聽個屁,他只有來音像店裡才能聽歌。
「那你下回去我們家聽,」周遙說,「我們家禮拜六下午總沒人,下回去我們家玩兒。」
……
在陳嘉不太靠譜的回憶里,周遙好像也是第一個,邀請他去家裡玩兒的。
中午他倆吃的是烤白薯,就在關東店副食商場門外,路邊賣烤白薯的攤子。
冬日裡老北京街頭的「老三樣兒」,比食堂里可好吃多了,就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蘆,烤白薯!路邊就支著這一個生鏽的鐵皮桶子,裡面生火,冒出一股一股黑煙,鐵桶上面擺著一圈白薯,干烤,慢慢地烤熟。
「紅瓤的白薯最好吃,你挑紅瓤的。」 陳嘉特意教給周遙。
「我們那邊兒管這個叫地瓜。」周遙說。
「白薯。」陳嘉說。
「這瓤要麼是紅的,要麼是黃的,我就沒見過白色的!」周遙反問,「你們憑啥管丫叫白薯啊?」
老子從小到大就管這個叫白薯,陳嘉瞅對方一眼。
「白薯丫同意你們這麼叫么?」周遙道。
陳嘉瞪了一眼,你吃不吃,你這麼多廢話?
「呵呵我也知道叫白薯么……」周遙咧嘴笑了,就是逗陳嘉呢,「我在北京生的,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城裡住過,後來才去東北。我們家爺爺奶奶親戚都還在北京呢。我還有點印象,好像是在東單大街邊上、中山公園門口,看菊花展覽,我吃過烤白薯……」
三毛錢一個烤白薯,陳嘉也就請得起周遙吃白薯了。
他又攔腰把周遙往後推了推:「有火。」
周遙:「沒事兒——」
陳嘉又說了一遍:「有火,你皮衣服會燒出疤。」
周遙已經迫不及待伸手去搶了:「這個烤好了,可以吃了吃了!」
燙,賊燙的。
周遙「騰」地又縮回來,吹手指,然後再拿,「嘶嘶」地又縮回來,往嘴裡含著他的手指,「真燙啊」。
陳嘉冷笑一聲,好像是笑話他瞎咋呼又慫,輕罵了一句「傻B樣兒的」。
「你說我什麼……」周遙一肘子從後面勒住陳嘉就往後扳,陳嘉已經空手把一個白薯抓起來了,熱氣騰騰抓手裡正倒騰呢,「燙著」「我靠」「啊——」
兩人勒著抱著打成一團,一個燙白薯在四隻手裡顛來倒去,周遙狂浪地大笑。還是陳嘉拿了那個白薯,在冷風裡吹了一會兒就不那麼燙了,幫他剝開皮。然後才去拿自己那塊熱白薯。
「還是你手上皮厚,好用。」周遙腆著臉呵呵的一樂。
「你臉上皮厚,有什麼用?」陳嘉說。
「靠,你又說我。」周遙吃得滿嘴都是,笑,「陳嘉你行。」
一團紅瓤在冬日的溫度里特別誘人,香氣撲鼻,又暖又甜。在周遙兒時的記憶里,烤白薯這玩意兒並沒這麼好吃。可能是餓了吧……真挺香的。
他們又坐回一站地的電車,回南營房衚衕,回陳嘉的家。周遙也想不清楚要去幹什麼,就是倆人挺開心的,沒晌沒晚地就混唄。
「聽聽歌,聽你吹個口琴。」周遙說。倆人手插著衣兜,周遙的外套懷裡還揣著他的磁帶和明星海報,並排挨肩往衚衕口走,迎著漫天很細很碎很美的小雪花。周遙高興了,聲樂小王子突然扯開喉嚨吼一句:」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
吼完了看陳嘉,給點兒面子,趕緊接下一句啊。
陳嘉是下意識張嘴了,但實在不習慣這麼傻帽,沒理他。周遙自娛自樂地又吼了一句:「我們亞洲——河像熱血流——」
「雪人還在么?早上就化了吧?」他興緻勃勃地問。
「還在,」陳嘉忽然一笑,「沒化。」
一拐彎,繞過路燈兼電線杆子,就是衚衕里他們昨天堆雪人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黑黢黢的融雪,被踩成稀爛。雪堆里隱約還能找見碎掉的栗子殼和小紅辣椒,「土肥圓」胖雪人的腦袋已經碎成八瓣,身子也癟一大坑,都碎了……
兩人站著愣住,周遙猛然有點兒失望。
陳嘉抬眼,就那衚衕牆上,有人用粉筆之類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大字,罵人的話,罵誰「臭傻B」「沒爹養」之類的。早上路過時候還沒有的,很明顯的。
「沒了就沒了,回家唄。」周遙抬胳膊摟著人要走了。
身後衚衕口有幾個少年在嘀咕,瞟他們,挑釁似的笑了兩聲。陳嘉停住腳,猛一回頭,那時臉色就變了,怒視。
房檐上頭的天色驟然陷入陰霾,一陣冷風吹進衚衕,穿堂而過,捲起雪花。
其實就是閑了沒事兒手欠、瞎搗亂,一幫半大的屁孩子,能有多大怨多大仇怎麼的?當一個孩子往來都是形單影隻,看起來極為孤僻冷峻不合群的時候,或者他的家庭暴露了激起旁人輕視嘲笑的弱點,他就容易成為被其他群體輪番嘲弄的對象。
連一個雪人都不放過。
只是陳嘉今天碰巧沒有耍單,今天碰巧讓周遙目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