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無論李玉函想做什麼,作為東道主, 方英都不可能再像前幾日一樣天天兩頭跑玩失蹤。於是方英讓信得過的人去花家遞了個信, 說自己這邊有事,要出去幾天, 讓他們不用擔心。方英對著鏡子正了正頭上的發簪,心想,看來這幾天都要用女裝示人了。女裝便女裝,都穿了這麼多年了, 方英的心中毫無波瀾。


  另一邊, 楚留香三人在離天香谷分舵不遠處的一家客棧入住,他對方英說的是實話, 他們三人確實都很想去擁翠山莊。天下第一劍客!有哪個江湖人不想一睹其風采?以前找不到去的路就罷了, 現在既然在外面碰到了擁翠山莊的少莊主, 那自然是要試試能不能去的。不能去也沒事, 能結交這麼一個有趣的朋友也不虧。


  而且,他有些擔心芳櫻姑娘會有麻煩。雖然說她本來就麻煩纏身了,但小魚小蝦跟一方巨擘的差距……實在太大了。若是芳櫻因為什麼事開罪了李觀魚,楚留香擔心她難以在江湖上立足。想起她殺伐果斷的脾氣,這件事確實難說,還是盡量跟著,除了能滿足自己的私心也能看護她一二。


  楚留香一邊想著, 一邊拎著一罈子酒走在大街上。好酒, 自然是和懂酒的酒友一起喝最好。雖然說胡鐵花和姬冰雁喝起酒來也夠爽快, 但楚留香剛剛得罪了另一個酒友, 只能拿著好酒來向他賠罪了。走到一座大宅子的小門前,楚留香從懷裡逃出來一枚玉佩,對看門的小廝說道:「這位小兄弟,我是你家三少爺的朋友,來找他喝酒。不知可否讓我進去?」


  那小廝看了看玉佩恭敬的說道:「這位公子,對不住了。我家三少爺這幾天身子不太爽利,我家老爺吩咐下來,讓三少爺專心養病,誰也不見。」


  「他生病了?生的什麼病,嚴重嗎?」楚留香看起來十分擔憂的問道。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公子要不過幾天再來?」那小廝低著頭問道。


  楚留香嘆了一口氣說:「既然這樣,那在下就不打擾了。煩請小兄弟給你家三少爺帶個話,等他病好了我再來找他喝酒。」


  「好嘞,不知公子如何貴姓?」


  「免貴姓楚」


  跟那個小廝說了幾句話,楚留香看似失望的離開了那裡,但在離開那人的視線后,楚留香左右瞧了瞧,一下子翻過牆去。生病?昨天他們兩個喝了一晚上的酒,這才過去不到半天就生病到不見客了?這話楚留香是一萬個不相信的。若是換做其他人還有可能,但楚留香能看出來,他這位新酒友的內家功夫練的絕對不弱。雖然看著瘦的嚇人,但他的身體絕對超乎別人想象的好。


  楚留香翻過來后壓低了身子左右瞧了瞧,這裡是……後花園?花三童的房間大概在……西南邊。看準了方向,楚留香剛想抬起頭來,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孩童的嬉鬧聲,楚留香趕緊運起輕功躲到一座假山後面。


  楚留香小心翼翼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在那裡玩鬧的,是三個孩子。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應該是雙胞兄弟,大概十一二歲。他們兩個似乎在玩什麼遊戲,遠遠的看不真切,但看樣子是較上勁了。旁邊,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在坐在那裡看著他們兩個,時不時的叫好鼓掌。這三個孩子,無論哪一個,看上去都是無憂無慮的,天真可愛。楚留香看著他們,不自覺的笑了笑,然後趁著他們不注意,趕緊遛了過去。』


  他們三個應當是花三童的弟弟們,看著他們還能在花園裡玩的這麼開心,楚留香放心了。因為若是他們的哥哥真的出事了,這三個孩子絕對沒有玩鬧的心思。


  憑著昨天的記憶,楚留香小心躲過來往的家丁和巡邏的護院,七拐八拐的往方英的院子里摸去。好不容易到了院外,楚留香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院門,竟然沒有推動?不知道為什麼,這附近巡邏的護院也非常多。楚留香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趕緊翻過牆去。


  終於到地方了,楚留香整了整衣衫剛要上前敲門,卻遠遠的看到門上有把鎖。楚留香走進了疑惑的一看,這人去哪了?若是有事出去了,剛剛那小廝應當會直接告訴他。顛了顛手裡的酒,楚留香笑了笑轉身離去,差點忘了,他的這位酒友,身上的秘密可是一大堆。沒有出事便好,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


  既然是要做東道主,那自然是要好好的陪著客人的。還沒等方英開口,李玉函就跑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然後跑到方英面前說,聽聞杭州城的風景不錯,希望方英能帶著他去逛逛。方英沉默的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李玉函問道:「李公子趕了這麼長的路,難道不需要先歇歇嗎?」


  李玉函笑了笑說道:「沒事,我不累。」夏日炎炎,心中難免燥熱,但芳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李玉函就覺得自己像是喝了一口清涼的山泉水,心裡莫名的一顫,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似乎芳櫻就是有這種魔力,及時周遭再燥熱,再混亂,她都能冷冰冰的站在那裡,一雙像冰刃一樣的眼睛清醒的看著眾人。


  此時芳櫻看著他,李玉函便覺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看透了。李玉函坦然一笑,厚著臉皮繼續說道:「久聞西湖美景,在下租下了一艘游舫,欲去湖上遊玩一番。但一個人遊玩也太過無聊,芳櫻姑娘一直在屋子裡處理公務,想來也悶了,不如和在下一同遊玩?」


  方英沉默著沒有說話,李玉函繼續說道:「在下難得來杭州一趟,雖然這天香谷的分舵待著也很舒服,但外面的景緻也不錯。韶光易逝,斗膽勸芳櫻姑娘一句,趁著外面風景正盛,應當及時行樂。」


  這話說的……方英開口說道:「既然李公子是客,客人想要出去遊玩,方英自當跟著,好好照顧李公子。還請李公子稍等片刻,方英先準備準備。」李玉函說的沒錯,他是客人,客人想去哪裡看看風景,做主人的自然應當陪著。


  「芳櫻姑娘不必著急,慢慢準備便是。」李玉函笑的十分開心的說道。等心儀的姑娘梳妝打扮,等再長時間也是應當的。他也很樂意等。


  方英應下來來后,立刻去找殷鈴,去是要去,但不能只有兩個人去。照顧不周怎麼辦?遇到危險怎麼辦?方英跟殷鈴交代了幾句,殷鈴掩唇一笑,趕緊下去準備。


  於是兩刻鐘后,方英撐著傘,和李玉函走在去西湖的路上,心愿終於達成,李玉函的笑容卻有些僵硬。因為他們兩個的身邊,浩浩蕩蕩的跟著一大群人。開路的,護衛的,在他耳邊介紹風景的,拿著東西的……外面日頭有些大了,方英很自然的撐開傘遮住了太陽。傘邊明晃晃的利刃,逼的李玉函只能走在他的三尺之外。


  西湖邊上的一座酒樓上,楚留香看著下面這陣勢,忍不住的笑出了聲。果然,芳櫻姑娘雖然面上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內里可真是一個有趣的人。看來李玉函是沒有機會了。像芳櫻姑娘那樣看著柔弱,但骨子裡透著一股韌勁的人,最是執拗。說不願意,那便就是不願意。無論再怎麼威逼利誘都不會輕易的更改自己的決定。


  臨到水邊的時候,李玉函終於忍不住脫離了大部隊,他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一個艄公打扮的人恭敬的說:「少爺,您吩咐下來的游舫已經準備好了。租下來的,是西湖上最好最大的一艘游舫,就算這麼多人也能裝得下。」


  李玉函搖了搖頭說:「不要大的,給我換一艘小的,越小越好。最好只能裝的下兩個人,快去快回。」對於這個奇怪的命令,艄公不敢多問,趕緊領命去辦這樁差事。李玉函一向相信這人辦事的本事,於是放心的踱著步子走了回去。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李玉函看著湖中開的正好的蓮花提議道:「既然都到這裡了,我們不如去湖上遊玩一番?」話音未落,一葉扁舟停在他們面前,船上的艄公憨厚的對著他們笑了笑。方英瞥了李玉函一眼,你說的游舫呢?李玉函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那張長得讓女孩面紅心跳的臉笑的毫無破綻。


  方英看了看他的那雙眼睛,這不是一雙正在想方設法撩撥女孩的男孩的眼睛,而是肩上扛著很重的責任的擁翠山莊少莊主的眼睛。方英鬆了一口氣,總算恢復正常了,雖然這樣有些危險,但他寧願面對這樣的李玉函。


  於是方英對著李玉函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手撐著傘,一手輕輕的提起裙角。輕盈地跳到小船上,因為他的動作太大,臉上的面紗晃了晃,似乎泄出幾分春.色,但還沒等李玉函看的真切,便看不到了。李玉函緊跟著也跳到了小船上,遞給艄公一個眼神。艄公拱了拱手,沉默將船向湖中心劃去。


  一葉扁舟,芝蘭玉樹的公子,閉月羞花的姑娘。湖中碧波蕩漾,蓮葉一片片的鋪在湖上,各色芙蕖隨意的在水面上開著上。穿著蓑衣的艄公沉默的划著船,姑娘迎風立在小舟上撐傘遠眺,溫文爾雅的公子輕笑著對身旁的姑娘說著話。這場面,很美。楚留香一邊喝著酒一邊想道。只不過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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