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石二鳥
荊二小姐當時並沒有立刻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慌張了半晌才忽然腦中醒悟過來。
對, 現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荊照秋了。他……他是不會懼荊家的。她知道易家在哪裡,可風雨侯府卻是從未去過,從路人口中得知, 易家今天在辦喜事, 她忽然有了主意, 或許風雨侯府會是更安全的地方, 於是一路找到風雨侯府。只是她沒去過,又是驚慌失措下的殊死逃跑, 發現她失蹤后,府里便有人出來尋找,她逃到侯府已經氣喘吁吁。
也幸好,荊二小姐沒有去易府。荊家的人首先便去了易府,以為她趁亂要鬧出事來, 不料荊二小姐卻另闢蹊徑。
至於荊二小姐為什麼在那日能夠出來, 之後幾人也大概猜出原因了。
「荊家在分家。」易之虞把消息一說。
「分家?」荊照秋眉毛一擰, 荊家現在還有家分?
「當然有。」易之虞道,「官是沒了, 可原來的那些良田鋪子之類的, 可一樣沒少。你若是沒逐出家門,興許還能分到一份子。」
「怎麼好端端地就在昨日分了家,這早不早晚不晚的, 該不是故意的吧。」
「你說對了。是故意的。」易之虞便將打探來的消息一說。
據說, 是荊家三少荊照棋突然發難, 罵老二攥著家產不要臉硬要分家,最後鬧得不可開交,連荊三少和姨娘那點子破事都給抖落了出來,荊老爺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不過總算是分了家,荊三少的娘和那姨娘橫眉冷對半天,到底站在兒子那裡,旁的做不來主,她在娘家帶的嫁妝總是緊緊攥在自己手裡的東西,到不了別人手裡。
等亂糟糟鬧了一通后,荊三少就主動地搬東西走人,看樣子,什麼都是準備好的,行禮要帶走的人一干嫁妝,他們早就不動聲色地準備好了,就在荊二少眼皮底下。
荊二少怒火中燒,他這些日子忙於外事,倒少管了宅子里的事,他娘又是個沒多少手段的普通婦人,竟然讓荊三少悄悄鑽了空子。
可這遠遠不是所有,等荊二少發現二小姐人沒了,這才真正的怒了。二小姐才是他翻身的本錢,要是人找不回來,婚事吹了不要緊,不惹惱了鄭國公才怪。想到好色脾氣又差的鄭國公,荊二少臉色一白,連忙派手下全力去找。
他們倒是去易府找過,只是恰恰忽略了風雨侯府這個地方。
荊照秋聽完這些,一拍腦袋明白過來了。
「是荊家老三把她放出來的,怪不得挑在這天發難要分家,顯然這是給二小姐金蟬脫殼準備的。」荊照秋想到什麼,忽然一笑,「我倒小看了這個老三,整天都是紈絝老色鬼的模樣,還以為真是個沒心機的。」
「說是借分家之名來把二小姐送出去,不如說把二小姐送出府里正是為了分家。老二現在可是靠著二小姐這門親事爬起來,偏偏這條路被人給斷了,之後怎麼著,誰能曉得?老三卻藉機把自己摘出去,趁老二與鄭國公結怨之前分了家,從此荊家的事和他無關。風光也好,沒落一般,從此都是路人。」
「也順便給咱們擺一道。」易之虞補了一句。
荊照秋一笑:「說的也對。這是想老二和我們鬥起來呢。我們帶走了二小姐,他不來要人才怪。況且他目的不是老二咬上我們,而是我們和老二狗咬狗起來。」
荊照秋說完,才臉色古怪一下。不對,話說錯了,怎麼能說狗咬狗。他們又不是狗。
二小姐顯然知道點不一樣的東西。
她情緒平靜之後,抿了抿唇,在荊照秋身後看了很久,似在找什麼人。荊照秋覺得奇怪,主動問他。
二小姐說了一件事。她問:「那、那位和你一起離開荊家的大嫂呢?」
說完,像是怕自己說錯話一般朝易之虞看了看,顯然想到二人如今已經成親,突然提起什麼大嫂,萬一影響人家夫夫之間感情怎麼辦。
好在,易之虞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她鬆了口氣,看來這位四——四嫂應該是個大度的人,不會那麼小氣計較。
荊照秋覺得奇怪,都多久沒人提過那時候的易之虞了,小姑娘怎麼想起這回事,便問:「你想說什麼?」
「我要說的事和她有關,只想問問她現在還好嗎?」她記得是個挺倒霉的姑娘,人是真漂亮,是她見過最美的人。無論是她姐姐,還是懿貴妃,或是旁的什麼美人,都比不上半點她的顏色。
荊照秋便秘一樣的臉色看了易之虞兩眼才道:「好的吧,嗯,挺好的。」說完,還很是肯定地點點頭。
「那就好。」二小姐這才把她的話說完,她說,她曾不小心看到過……
說到這裡,二小姐徹底不說了,臉上露出羞紅,又是不好意思,又是不好面對易之虞,顯然是樣當著易之虞沒法兒開口的事情。
二小姐便說:「四……侯爺,我能單獨和你說?」易三爺在這裡,她當真說不出口,而且這事情抖落出去,她不知道會不會引起別人家的家庭矛盾。畢竟,這是親口證實四哥和別的女人有關係,據說易三爺是個極其陰毒狠辣的人,萬一他怒上心頭,把四哥給做了怎麼辦?
一旦生出這種想法,荊家二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往可怕的地方發散,她幾乎親眼看見易三爺手上全是鮮血的模樣,嚇得自己臉都白了,荊照秋看得發矇,這小姑娘在想什麼,怎麼臉色突然慘白了。
不過這要求也沒什麼,荊照秋同意,俯身在二小姐跟前,二小姐躊躇一會兒,在易之虞耳邊輕輕說:「那日,我看到二哥給你們下了什麼葯,熱門你們就那……我慌得不行,手足無措之時,緊接著就見著二哥帶著人來。」
之後,荊照秋和易之虞就被押到祠堂。接下來的事荊照秋都知道了。他大概能猜到下l葯之人除了府里那幾個人,沒有別的可能性。想來之後,也是他派人刺殺了自己。
這一點,易之虞其實已經查證過了。那日在金鋪L里見到的荊家僕人,穿的鞋子易之虞見過,就在那些刺客腳下。但如此明晃晃的證據,易之虞反而沒有輕易信任。太巧合了,彷彿就是為了在他面前出現讓他注意到一樣。所以易之虞雖然早就查證出來,卻沒有可荊照秋透露半個字。
反而是二小姐口中的話,才有幾分令人信任的意思。不過無所謂,不管是不是,那幾個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只是有一點奇怪的是,自己和易之虞在府里都是無依無靠完全不會影響得到老二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對他們動手,難道只是看他們不順眼,還是看他們「眉來眼去」乾脆順水推舟?
這些話,荊照秋是在二小姐不在場的時候和易之虞說的,易之虞聽完,對荊照秋說:「我可能知道他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啊,為什麼?」
「荊家老大的死……和他有關。」
荊照秋立刻默了。
易之虞說起他剛到荊府看到的事,當晚大少爺已經重病奄奄一息命懸一線,可最後一根稻草易之虞無意間看到了。
荊家二少出入過那個房間,被易之虞撞見,對方也看見了他。
這麼一來,荊照秋忽然將以前的事情也連了起來,過往的細節也全被捋出來。他想到更久以前,不僅有荊家老大開始整日生病的時候,還有他當年落水的事情。
太巧合了。
什麼時候不落水,偏偏在即將科考之時落了水。也就是那場落水,荊照秋這個魂落到荊家四少身上,成為荊家四少繼續活著。
「這個人真是夠心狠手辣的。」荊照秋本能地覺得反感,這些陰謀陽謀對於他來說,就像陰溝里的臭水一樣散發著惡臭。兄弟情深的劇本他不稀罕演,可相殘的戲碼更令人作嘔。尤其在他什麼都沒做的時候。
荊照秋覺得荊四少挺無辜的。就算他活著,其實也影響不到其他人的爭權奪利,不過是一個丫頭生的庶子,沒有母族勢力,不受父親重視,在府里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易之虞聽到荊照秋的評價,臉色有一絲微動,他的喉口一動,忽然開口。
「我也是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易之虞的聲音有點冷,目光發散不知想到了什麼,「除了早夭的老五,我家中本有四兄弟。」
「他們全死了,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易之虞抬起頭,目光定定地望著荊照秋,「我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不,你不是。」
荊照秋突然打斷易之虞的話。他不喜歡易之虞以這種口吻說話。易之虞或許是冷漠的,但絕無是一個毫無人情的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易之虞一愣,莞爾笑了一下:「為什麼這麼說?我不也是殺死了別的兄弟。」
荊照秋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他的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口咬定。哪怕易之虞真是個心狠手辣之徒,他也不是無法接受。但荊照秋卻不能接受這話從易之虞口中說出,在他心裡,易之虞並不是這樣的人。
易之虞不再說話,將荊照秋按在自己的懷裡,過了很久才道。
「別把我看得太好,我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荊照秋嘟囔幾句,聲音模糊不清,只有他自己聽得清楚,大概是說,他當然知道。可那又怎樣?
荊照秋貼著他的胸前,感受來自於對方的體溫與心跳,內心忽然平靜下來。
「照秋。」
「嗯?」荊照秋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易之虞。
易之虞的目光望向遠處,忽而道:「下次帶你見個人。」
見一個有人想見卻見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