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抗拒

  「啊?」


  荊照秋嘴巴張得老大,大吃一驚的模樣,像是還沒明白。等明白過來后,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氣急敗壞瞪著易之虞。


  「你說什麼胡話!」


  「我……開個玩笑……」易之虞臉色還能維持住笑容,心底卻似冰封。


  荊照秋推開他,顯得很氣憤。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什麼玩笑都開得。」荊照秋脖子通紅,臉上很不好看,「我——我又不是——不是……」


  荊照秋話卡在喉嚨,半晌又憋出幾個字。


  「懷……那是女子……」


  說到這裡,荊照秋忽然氣又順了出來,鬱郁說了一句話:「你莫不是把我想成女子?」話說出口,荊照秋又緊緊閉上了嘴。滿口酸話,酸得他自己牙疼。想他向來精明,可遇到這種事,往往嘴就笨得不會說,這話說的倒像是他們有什麼關係一般。


  半路結伴,不算正當關係。


  「怎麼會?」易之虞連忙寬慰,「你又是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把你想成……你哪樣的,我會不清楚嗎?」


  「我知你,是個頂天立地堅強的男人。」易之虞強握住荊照秋的手,又溫柔道,「又是極可愛純澈的人。」


  「說什麼可愛不可愛的,又不是小孩。」荊照秋被順了毛,語氣軟下來,但聽到可愛這種詞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抗拒,但想到都是誇他的話,也不多說什麼,只悶l哼了一聲,說可愛不夠男人。


  荊照秋的情緒平靜下后,再想起此前易之虞問的問題,也沒那麼抵觸,竟然主動回答了。


  「你問我如果懷了孩子我會怎麼樣,我可以告訴你。」


  易之虞猛地抬頭。


  「我受不了。如果這裡真有,我……」荊照秋眼神一厲,迸出幾分冷意,「」不要他。」荊照秋閉了閉眼睛,睫毛微顫。


  荊照秋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身為一個男人卻懷孕的事情,想到自己丑陋的大腹便便模樣,便覺得極其難堪。


  但冷意只是一瞬間。


  荊照秋立即鬆動眉頭,緩和了神色,眼裡的冷意一掃而光,重又變成易之虞眼裡最是可愛純澈的人。他笑了笑:「不過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懷孕的。喂,你說是不是?」


  易之虞深深垂著頭,所有的表情都掩蓋住了。


  「嗯。你說的對。」易之虞平靜的回答。


  但掩住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變得煞白煞白。寒意從他的腳尖升起,直達心間。這是他的照秋。不管做什麼,都會無條件支持的他的照秋。


  是要讓荊照秋為此痛苦,還是遵循他的想法,將屬於兩個人的骨肉扼殺在腹中。該怎麼選?真的選擇拋棄,易之虞能做到嗎?


  易之虞忽然不敢將懷l孕的事告訴荊照秋了。


  他要好好想想,再想清楚。


  「我突然想起灶膛的火還沒熄,我先出去了。」易之虞找了個借口離開,荊照秋盯著易之虞的背影,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他又回想起易之虞的問題。當著易之虞,他信誓旦旦說會捨棄,可如果真的有,當真能下得去手?

  該死,被易之虞瞎問,弄得他疑神疑鬼,總覺得自己像真的懷l孕了一樣。不,不會的。荊照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面,確定了自己是根正苗紅的男人,才稍稍放鬆些。


  易之虞出了房門,就看見等在外面的文添禎。文添禎一見到易之虞便問:「他怎麼說。」


  易之虞搖了搖頭。


  「很抗拒。」


  兩人走到無人處,才稍稍放開了聲音。


  「那是自然的。」文添禎便是有這個考量,才隱瞞了。想荊照秋的性格,萬一不接受這個孩子,要死要活非要打掉,那該如何。


  易之虞的眼底全是掙扎猶豫,半晌他忽然對文添禎道:「如果這個孩子沒了……」


  「不行!」文添禎第一個反對,頗為不善地瞪易之虞,「嚯,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無情無義沒有人性的傢伙,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我要告訴……」


  「閉嘴。」易之虞打斷文添禎的喋喋不休,他怎麼會不想要。只要想到如果有個像荊照秋一樣軟軟l綿綿的小東西,他的心都要化了。可……荊照秋是最重要的。如果會讓他痛苦,不如不要。


  文添禎收起玩笑,嚴肅道:「以我一個大夫的醫德做保證,這個孩子不能打。」


  「為什麼?」易之虞連忙追問。語氣有著說不出來的輕鬆,大約易之虞自己也沒有發現。


  「愚蠢!」文添禎一旦進入到大夫的身份,便顯得十分嚴肅認真,「男子懷胎豈能與女子懷胎相比。女子懷胎已是不易,落胎對其傷害十分之大,許多落過胎的女人一生都會留下各種疾病,更何況是更艱難的男子。」


  「這一胎若是落了……那他的身體也不要了。」文添禎話說的重,但卻是實實在在毫不摻水的。


  「所以……」易之虞鬆了一口氣,眼中多了分希望。文添禎悄悄打量著,感嘆,這麼一個冷血殘酷的煞星,竟然也有如此脆弱不知所措的時候。倒真是世上諸人都有其死穴,易之虞這個人,或許在他冰冷的從前沒有死穴,但從遇到了荊照秋起,從此便有了能置之死地的死穴和不能觸碰的逆鱗。


  「如何讓荊照秋想通,接受自己懷.孕,那是你的事。」文添禎指指荊照秋,「你們的事我就不摻和了,我呢,只要保證調養好他的身體就行。」


  「有一點注意了。懷l孕的人心情如何,對胎兒影響巨大。切記,莫讓他情緒大起大落。」


  要說通荊照秋,這是一樣極難的事。易之虞旁敲側擊過幾次,荊照秋都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有他沒我極其憤然的表現。


  「怎麼又喝雞湯?」荊照秋睜著半隻眼睛,掃了眼桌上將油花撇得乾乾淨淨的雞湯,提不起什麼胃口,「每天這個湯那個湯,我都快喝成胖子了!」


  「哪兒就算胖了?」易之虞捏捏荊照秋的手腕,捏不出什麼肉來。


  「腰啊。」荊照秋用力拍拍肚子,拍得易之虞心驚肉跳,生怕拍出什麼問題,「我的肉全長腰上肚子上了。」


  他忽然悚然地坐起來。


  「喂,易之虞,你過來。」


  「都怪你和我說什麼懷孕,導致我現在都出現幻覺了。昨天……」荊照秋環顧四周后,才壓低聲音道,「昨天,我甚至感覺到肚子動了一下。」


  易之虞咳嗽一聲。月份也才三個月,即便胎動也早了些,可見荊照秋是真的被他說出幻覺來了。


  「想什麼呢。」易之虞嘆口氣。他都不知要拿荊照秋如何是好。


  「易之虞啊。」荊照秋呢喃著喚了聲,易之虞看他,荊照秋又猶豫著不說話了。


  等油燈里的燈芯都燒了小半截,忽然就聽見荊照秋道:「我想我是出現幻覺了。懷l孕,太讓我害怕了。如果真的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奇怪。」


  「懷……可如果真有了,我……」


  荊照秋正要說下去,易之虞捂住了他的嘴。


  「不,不用說。我知道了。」再說一遍,只會讓他更痛苦一點,不如不說。他會想辦法留下孩子。或許現在因為一時的震惶害怕,想要落了這個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沒了,荊照秋一定會難過後悔。他了解荊照秋,常常嘴硬心軟心口不一。


  荊照秋眨眨眼睛,把易之虞的手拉下去,正要繼續說時,院外一陣喧嘩聲。


  「什麼人?」荊照秋皺眉,深更半夜,怎麼會有人在院外喧嘩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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